许知颜目光浑浊地盯着窗外淅沥的雨水, 平静地说:“你走吧,别再来了。”
傅书珩剥开许知颜紧握睡衣的手,拢着她充血的手指在掌心轻捻慢揉,将凌乱四散的发丝别回她耳后, “有几张照片里的男主角不是我吗?就算我还没转正, 你也不能否认这是真的吧。”
许知颜闻此转头, 下巴磕在膝盖上,抬眸遇上傅书珩的视线, 她牵强地撇嘴微笑,逐渐取而代之的是一滴滴从眼眶中落下的眼泪。
傅书珩用手掌随意擦拭着许知颜面颊上的泪水, 想法子逗她,笑说:“谁刚才说不哭的?丢不丢人。”
许知颜越哭越伤心, 她抬脚踢在傅书珩大腿上,泣声嗔骂道:“傅书珩, 我讨厌你。”
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眼前的混蛋还拿她寻开心, 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因为他的一句“百分之二十”全面崩塌。
傅书珩没蹲稳, 身子向后仰, 手快速撑地才不致摔倒。
富贵一直想往沙发上扑, 由于腿太短,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正好傅书珩身体歪斜,它跳到傅书珩大腿上,趁机爬上沙发钻进许知颜怀里,脑袋不断蹭着她的胳膊,像是要安慰她。
傅书珩拎着富贵脖上的绳子,把它提溜出来,严肃训斥说:“不许抢我的活。”
许知颜一时转性,抱着傅书珩的腰,埋在他胸前哭诉:“我已经……很努力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骂我?”
“我没有……做那些……事情。”
“为什么我……挨打……摔威亚的……时候……他们看不见?”
傅书珩不断抚着她的后背,无声地安慰,她愿意哭出来总比刚才强颜欢笑逞强要强上百倍。
“我们可能……要完蛋了。”
许知颜不想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离开许家,她什么都不是。
这次事件爆出仅几个小时,事态便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苏潼能力再强也比不过各路营销号的虚假爆料以及爆料人身后的资源。
张映南每次出国出差都会关掉手机,不问世事地旅游放松几天,团队众人联系不到他,就只能去找宋典。
宋典有张映南的紧急联系电话,他了解张映南,若是张映南知晓此事,一定会想方设法维护许知颜,他选择暂时向张映南隐瞒此事。
宋典对许知颜的态度未明,现在舆论哗然,为了保住《如归》和张映南在业界的名声,断不能冲动行事,否则就会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
但如若许家不出手,许知颜就必须背下这黑锅,以她的能力根本抵抗不住这样的舆论清洗。
许知颜是许家的女儿,宋典打赌应许不会坐视不理。
静观其变,暂时沉默是他们商量出来的对策。
许知颜清楚这事没到穷途末路的境地,父母会帮她,但一定不会再让她在这泥潭里摸爬滚打,这意味着她和傅书珩这段模糊不清的暧昧关系得就此戛然而止。
傅书珩没来之前,许知颜混沌的思绪就一直在理着这复杂的关系,在最后一刻,她认清了自己的心,或许她早已认清,只是到现在才愿意承认。
她喜欢傅书珩,很喜欢。
许知颜哭了半个钟头,眼皮红肿,肩头一颤一颤得,将委屈与不悦倾倒干净,情绪似乎缓和不少。
傅书珩吻尽许知颜眸侧的泪水,问:“一天都没吃东西,饿不饿?”
“不吃,让我抱着。”许知颜在他怀里摇头,手臂不肯放松分毫,紧紧环着他的腰。
傅书珩揉揉她的脑袋,“抱着我能解决温饱?”
许知颜哭到打嗝,“吸你……阳气。”
“……”小妖精。
*
刘亚琦接到许知时秘书的电话喜不自胜,收到酒店房间地址的那一刻,她为每个男人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沾沾自喜。
许知时又如何,不照样得臣服。
刘亚琦从衣柜里拿出几套情趣.内衣摆在床上,撑着下巴沉思片刻,对哪一套都不是很满意,这次事关重大,跟了许知时,未来的道路光明可待,她要确保一击即中。
她让助理重新去商场选了几套新款送来公寓,选了最满意的一套穿在风衣里,她将YSL的“黑鸦.片”喷在空中,在香水雨雾中抬起手臂优雅地转了个圈。
临去酒店前,她在便利店提前买好了一次性内裤和各款式的套套,万事俱备。
酒店位于申城市中心,42楼的酒店房间装着全景落地窗环绕,城景一览无余。
许知时身姿孤拔立于窗前,长腿微曲靠在身后的皮质沙发上,指节分明的手轻晃方形玻璃杯中的威士忌,冰块装在杯壁发出“铛铛铛”的响声。
鳞次栉比的高楼耸立,五光十色的灯光照在男人身上不见一点感情。
房间门铃声响起,许知时示意秘书去开门。
秘书说:“许总,我就在35楼的会议室,您有需要直接联系我。”
话音落下,秘书开门,点头向刘亚琦示意,自觉退出房间,确保房门关紧无虞。
刘亚琦一眼望见窗前的男人,她没急着做什么,淡定地脱下高跟鞋,褪下腰带,风衣顺着腰际缓缓滑落。
她光脚走来许知时身边,从身后环住男人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娇滴滴地叫了声,“许总。”
许知时笑了声,放下手中的酒杯,“来了。”
刘亚琦指尖轻点男人的腹部,手滑至皮带处,摸索着铁扣,温柔抽.出男人束在西装裤中的衬衣下摆。
许知时按住她的手,“不急,先看看桌上的文件。”
许知时名不虚传,果然不亏待身边人。
刘亚琦含笑挪步桌前,许知时透过落地窗的反光瞥见她身上仅剩的布料。
他轻笑一声,这女人真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资料是秘书按照时间顺序整理的,每一页图文并茂,刘亚琦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意识到这根本是一场鸿门宴。
她吞咽着口水,想把恐惧带走,眼前男人的想法她不得而知,她颤音问:“许总,这是什么意思?”
许知时顺手将毯子扔在她身上,绕过沙发坐下,金丝边框眼镜下的眸色暗沉,“你不觉得这些东西很精彩吗?如果把这些透露给媒体,想来也能引起一阵轰动吧。”
刘亚琦手边掉下一枚U盘,她蹲下身子快速捡起,捏在掌心。
“要不要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许知时问:“我还没看过,但是我相信应该比那些纸质文件更有趣。”
这些东西大多是傅书珩通过人脉找来的,里面记载了刘亚琦出道至今的各种丑闻,以及她和各路男人的性.爱视频。
有一些视频是在她知情的情况下录的,还有一部分是口味特殊的老板偷录的,尺度之大可以想见。
她想泼给许知颜的脏水,正是自己积年累月攒下的罪孽。
刘亚琦四肢发软,这些东西爆给媒体,她的日子就到头了,她扶着凳子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和你无冤无仇。”
“许知颜是我妹妹。”
一句话,足以。
刘亚琦瞪大双眼,不肯相信,身子不受控制的下坠摊在地上。
许知时嘴角挂笑,冷淡说:“你三番五次找她不痛快,扇巴掌,在威亚上动手脚,为了知颜,我都忍了,如今还做出这般让人名声尽毁的事情,你猜我还会不会放过你?”
刘亚琦爬来许知时脚边,跪在他面前,双手扒着他的鞋说:“许总,我真的不知道知颜是你妹妹,我和她道歉,下跪、磕头、认错都可以,我求你别这么做。”
许知时翘起二郎腿,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鞋,拿过角桌上的杯子把玩着,“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给你一笔钱,你发布退圈声明,离开申城并且向知颜道歉;第二,我把这些发给媒体,你看看你睡过的那些小老总,哪一个会为了你和应许做对。”
刘亚琦都不想选,她事业蒸蒸日上,现在退圈无疑失去了大把捞钱的机会,离开申城意味着她又要回到那个重男轻女的农村老家,但是她深知那些男人绝不会为了帮她而得罪许知时。
刘亚琦狡辩说:“我不是主谋,我只是给了那人一张照片而已。”
许知时懒理她的这番说辞,举杯喝下沉淀已久的威士忌,“谁是主谋我说了算。”
“对了,照片里的男主角,那个你费心勾引的保镖,是知颜的未婚夫,傅氏集团的小儿子。”
刘亚琦彻底卸了气,“你们不能这么做。”
许知时接着说:“你弟弟刚考上大学没多久吧,前程一片大好,要是这会儿有个校内严重警告处分或者是沾上点刑事案件,差不多就毁了吧。”
她在那个家里唯一的惦念就是她弟弟。
刘亚琦不可置信地盯着许知时,胸口一阵刺痛,头重脚轻,她闭上眼睛颤抖着眼皮说:“别动我弟弟,我选,我……退圈。”
一字一字艰难吐出口。
许知时不想再浪费时间,他站起身来,斜眼看地上挫败的女人,“好,剩下的事情我秘书会和你交代,你最好不要再想什么幺蛾子,否则这些东西不日就会出现在各大社交平台。”
第三十五章
◎喜欢……很喜欢◎
天色渐晚, 许知颜身心俱疲,却毫无睡意。
她伏在傅书珩肩头,面朝窗外, 目光涣散地看着小城一天的变化,从天光云影到日暮西垂。
雨一直在下, 意在将这肮脏纷扰的尘世浸透洗净,断断续续滑过玻璃。
他们相拥无言, 伴着时轻时重的雨声, 坐了整夜。
远处天际泛起鱼肚白,早餐店在荧灯笼罩下开启了准备工作,笼屉升起的蒸汽开启了一天的元气。
傅书珩抬起许知颜的下巴,问道:“要不要去床上睡会儿?”
许知颜熬红的双眼无神地望着他, 许久, 她呆滞地点头。
傅书珩打横将许知颜抱起放在床上, 拉过被角盖在她身上,许知颜握着他的手, 哑嗓说:“别走。”
“好。”
傅书珩捏捏眉心,缓解疲劳, 陪着许知颜一整天,什么都没做, 却比连轴转的高强度工作更让人心神不宁。
富贵感知到许知颜的委屈与不安,心情同样沮丧, 往日里爱跳爱闹的小金毛,也跟着不眠不休趴在地上一夜。
待到许知颜睡意渐浓, 傅书珩冲富贵招招手, “你陪她睡一会, 我去给你们买吃的。”
富贵把下巴放在傅书珩掌心, 表示明白。
许知颜睡不熟,大脑处于浅眠状态,听到关门声响,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怎么都醒不来,也许是思绪心疼她,想让她暂避风波,得一时安宁。
许知时喝了些许洋酒,思考如何处理风波,酒醒时分,他一早让司机驾车把他送来溪城。
车子停在花语街街角,他按照苏潼发来的地址,找到许知颜的住处,之前他来溪城因事耽搁,没来得及上楼稍坐。
许知时拿出手机对着门牌号,眼前这栋楼外墙墙皮脱落,污泥随雨水沾在表面,少说也有二十年的楼龄。
黑夜未尽,单元门前一盏铁丝吊着的白炽灯悬在房梁上,随风摇曳,楼门贴满了各类型的小广告,开锁、修水管、回收旧家电等等。
楼内一层九户,屋子一间挨着一间,像是沙丁鱼罐头一般挤在一起,杂物堆满楼道,锈迹斑斑的楼梯扶手偶有钢筋断裂,摇摇欲坠地浮在空中。
许知时沿着黏满污垢黑泥的狭窄楼梯往上走,每走一步就愈发为许知颜所处境地而焦急愤恨。
迈上四楼最后一级台阶,许知时恰好碰见傅书珩关门出来,他惊讶说:“你现在都这么来去自如了吗?”
傅书珩食指摆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小点声,知了刚睡,先去我那里。”
许知时摸不着头脑地跟着傅书珩来了早餐店,恍然大悟道:“你这个畜生不会已经把我妹睡了吧?我告诉你,你要敢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她下手,我饶不了你。”
时间尚早,早餐店还没有其他食客,傅书珩收了伞,随意叫了碗馄饨,把菜单丢在许知时面前,“你能不能闭会嘴。”
许知时问:“知了怎么样?”
傅书珩皱眉说:“情绪不太好,你准备怎么处理?”
许知时拿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紫菜,将葱花挑出搁在纸上,“我爸妈的意思是让她回家,以应许的名义发布声明,事情基本就能解决,但具体还是要看知了怎么想。”
“我觉得她想回家了,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了。”傅书珩刷着最新进展,“她昨天和我说……我们完蛋了。”
许知时说:“所以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傅书珩挑眉。
“卧槽,你个臭保镖!这样事情不就更复杂了吗?知了要是为了你硬是僵着怎么办?”许知时恼怒。
傅书珩说:“不会,她撑不下去了。”
“你是不是巴不得她撑不下去?”许知时看穿他的意图,眯眼瞧着他,“她一旦回家,你们的事情就差不多了。”
傅书珩不语。
许知时感慨傅书珩的老谋深算,说回正事:“那女的我已经处理了。”
傅书珩问:“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馄饨还是有一股葱味,许知时吃不惯,他放下勺子说:“我让她退圈滚回老家。”
傅书珩显然对这解决方法不满,“只是这样?”他补充说:“知了昨天趴我身上哭了很久。”
“你他妈在这炫耀呢?”许知时不悦,“不用和我强调她趴你身上!”
许知时掀眼睨他,问:“你想怎么样?”
傅书珩冷说:“暂时没想好,但是这样不行。”
许知时服了,笑说:“惹上你也是够倒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