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玉儿头一次如此叽叽喳喳,话说个不停。
她不知道,长水街的东西的确奇货可居,物价不菲,她的那些东西,都是看在傅景的面上,故意借此巴结讨好的。
可玉儿显然是信了,没有看出丝毫端倪,甚至大大方方地收了许多人的东西。
玉儿说得口干舌燥,傅景贴心地递给她一杯茶。
玉儿抱着茶喝了一口。
心满意足地抿了抿嘴,放下茶杯,心中的高兴到现在都在往外溢,连整马车都充满了欢快愉悦的气息。
“殿下,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逛街。”玉儿忽然扭头道。
眼里闪烁着幸福澄澈的目光。
“以后可以常来。”傅景已经放下了书,重新添了茶,吹了吹,自己喝了口。
神情淡淡的,却让玉儿很心安。
傅景放下茶杯,为没听到玉儿继续开口而疑惑,下一刻便见玉儿凑上前来,小手抱着他后脑勺。
忽然的动作只是让傅景愣了一瞬,便开始回应。
与此前不同,此次两人皆像主动之人。
马车咕噜噜的声音似乎能盖住马车内的旖旎。
玉儿的花不知何时落在了傅景背后,她整个人被傅景按在大手里再次脸色绯红,慢慢喘息。
玉儿双眼染上迷蒙,却还是可以明显看出高兴。
她揽了揽傅景的脖子,轻声问道:“殿下,你开心吗?”
傅景爱怜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说的却是另一种回答,“阿玉,得换气。”
玉儿不会换气,这让傅景有些无奈,半途而止,总是不尽兴的。
玉儿皱了皱眉,她显然不太明白傅景的话,却很明白自己的目的,“殿下,玉儿今天很开心。”她想让殿下也开心。
“孤也开心。”傅景似乎被玉儿的高兴所感染,情不自禁地顺着开口。
玉儿咧嘴一笑,一切都像是本能,想开心,想越来越开心。
她又主动去夺傅景的唇。
傅景依着她,又与她缠绵。只是此次,傅景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耳垂,惹得她明显一颤。
那种无意识地撩拨,让傅景好像找到了某种秘诀。
傅景揉捏着玉儿的耳垂,玉儿很快软在他身上,再也不是两人平分秋色,却更加让人难舍难分。
傅景最后贴了下玉儿的唇瓣,睁眼抬眸,玉儿已经双眼含泪迷蒙,染上了让人难以自制的媚色。
傅景将玉儿扶起来按入怀中,不去看她。
玉儿顺从地依在傅景怀里,这样的胸膛,让她感到贴心又踏实。
她缓了许久,忽然问道:“殿下,我的花呢?”
小手在傅景背上摸了摸。
傅景回头,那朵花在他身后,还好端端的无恙。
他捡起来递给玉儿。
玉儿拿在手中把玩,纤细的手指摸了摸花瓣,问傅景,“好看吗?”
傅景认真看着,忽然想起重云来时,手里也有这种花,“阿玉,你的花是哪里来的?”
“别人送我的。我今天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他有许多花,就送了我一朵。”
“穿白衣,戴面具?”傅景试探问道。
“殿下怎么知道?”玉儿惊奇。
下一刻就见粉色花朵被傅景夺走,扔到了车外。
玉儿无辜委屈地看着傅景,她做错了什么吗?
傅景冷道:“那朵花孤不喜欢。”
重云是来找她的,他才不喜欢!
“你只能是孤的!”傅景将玉儿拥入怀中。
第44章
◎两个人之间的虚言妄语,叫情趣。◎
重云手下的人得知傅景已经离去。
“被发现了?”他一身素雅白袍,闲情雅致地拨弄着自己带回来的花,一朵朵往玉花瓶里插,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插到最后只剩一朵金黄的花朵,眼前的花已经浓淡得宜,十分优雅,只是少了一瓣。
重云将其拿在手中转了一圈,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折断,往身边的黑衣侍卫曲铁头上簪去。
曲铁脸黑了瞬,立马伸手摘了下来。
重云视若无睹,没在意,只是向桌边走去,漫不经心地道:“他没说什么吧?”
“没说什么,只叫我们的人好好呆着,说这里不是夏国。”
曲铁看重云慢悠悠地喝茶看画,想起重云刚来楚国之时,不是文人骚客喜欢的地方,便是养花种花的地方,把他的那份风雅气从夏国带到了楚国。
可他们此行是有任务在身的。
“云皇子,太子景真的会帮我们找人吗?”曲铁皱眉担心道。
傅景之名,他在夏国也早有耳闻。此子犹如战神,所向披靡。近五年来已到了百战百胜,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地步。
这样的一个人,贵为他国太子,高高在上,怎么可能会帮他们?
“当然了,钱财势诱惑不了他,长生不老总不能诱惑不了他吧?”
“云皇子是用?”曲铁明白过来,“可那玩意儿不是还没研制成功,只有延年益寿之效?”
被人拆了台阶的重云不太舒坦,收起桌上的千山秋景图,敲了下曲铁,“没成功还不能跑?”
重云又打开他的画卷,边走边看,向门外走去。
曲铁一脸无语之相,云皇子,你这是不负责!
*
傅景坐在马车里,玉儿已经睡着了。
他捻着玉儿的一缕发端,“这是母亲年轻时的画像,如今或许不及从前。如果殿下找到了相似之人不敢确定,可以交由在下确认。”
“是有信物的,是块玉佩。具体什么样,在下就不便多说了,只望太子殿下不吝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母亲会医术,就不知她当年被人追杀,逃难到楚国有没有故意掩藏自己的医术……”
傅景双眸湛出深不可测的寒光,都很吻合。
但萧覃是怎么回事?
而且重云似乎不知道玉儿的存在。
傅景坐在马车里慢慢思虑,发现整件事还有许多不解之处。
他忽然往玉儿脖子伸去,才想起她今日穿的是一件诃子裙,诃子裹胸,修长脖颈一览无余,只带了一条琉璃七宝金璎珞,是没有玉佩的。
傅景一路都忍不住想起那画中人,盯着躺在怀中的女子,心中喃道:“阿玉,留在孤身边,孤不会亏待你的。”
无论她究竟是谁,他都只想让她留在身边。如她所说那般,永远留在他身边。
到了太子府,外面的人扬声禀报已经到了。
傅景从思虑中抽回神,眼前的女子还在睡着。
傅景轻手轻脚地正准备把人抱起,玉儿悠悠转醒。
目光略显呆滞地瞧着傅景,“殿下,我自己下去。”
才睡醒的声音里夹着鼻音,傅景没注意到玉儿对他的那丝疏离埋怨,“困就多睡会儿,孤抱你。”说着便拦腰抱起了玉儿。
玉儿半睡半醒地被人抱着,抬头看着傅景。
心里美滋滋的,殿下真好!她今天走了太多路,一点都不想走了。
傅景臂膀有力,玉儿又体重轻盈,他抱了一路也没有一丝劳累。
到了暖阁,玉儿便下来,“殿下,我不睡觉了,你陪……”
玉儿还没说完,常年守在书房外的小太监便来了,“殿下,司马大人来了。”
傅景闻言,微微皱眉,司马乘一般不会来找他。
“阿玉,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旁人,孤改日再来看你。”
玉儿望着离去的玄衣背影,心里空落落的,而且还莫名发酸。那个司马乘是谁?
不一会儿,青翠青画也回来了,还将她们此行的丰收带了回来。
她们招呼着把东西放屋里,引得暖阁里的其他人也抻着下巴来瞧瞧这些都是什么?
青翠话多,胡吹半天才交待清楚,是她们今日所获。
旁人却都只听懂了是殿下带太子妃去买了这么多东西,目露歆羡。
“太子妃,你怎么不高兴?”青翠发现玉儿一直没过来,一个人站在窗下,神情厌厌地瞧着书房的方向。
“没有不高兴,就累了!”玉儿扭头看见桌上五颜六色的盒子,忽然也没那么开心了,“你把那些东西都分了吧!”
“好!”吃食类的东西的确多,玉儿一个人也吃不完。
青翠将每种糕点都留了一块给玉儿,最后桌子上最底下的两个暗红色长盒子,拿过去,“太子妃,这个怎么办?”
玉儿记得这两个盒子,有一个是小公子模样的糖人。
玉儿正想叫人把公子小糖人送给傅景,王福便笑吟吟地来了,“哟,这么热闹。”
他一来,暖阁内寂静无声。
王福身为太子府大总管,府内奴才对于他的恐惧比傅景少了许多,但仍是让人生畏的。
他却好像没发现,只顾笑,身后还跟了不少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五颜六色的花,为首的一个手中拿的便是粉色花朵,与被傅景扔的那朵几乎一模一样。
王福初听傅景要把长水街卖花的找来,还有些稀奇。
长水街有一老叟,特别爱培植各种颜色的花,那些颜色艳丽的花不分季节,不分场所,在整个楚国都谓是一绝。
但傅景常年舞刀弄剑,涉政争权,于这些花鸟鱼的闲情逸致反而没几分兴趣。
这老叟自然也是入不得傅景法眼的,连王福都没过多放在心上。
可听到傅景又要他挑十朵粉色的送去暖阁,他便明白了。
原来是为了太子妃!
讨好主子这回事,王福可比傅景会多了,不仅让人挑了粉色,还有白色、蓝色、黄色、紫色……
一时间内,暖阁花香四溢,连在门外都能闻到。
“这些都是殿下给我的?”玉儿高兴问道。
“可不是,殿下记着太子妃,太子妃喜欢什么,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殿下也会摘来送给太子妃的。”
“太子殿下真的能摘下星星吗?”玉儿惊讶道。
王福一愣,这才想起玉儿与旁人不同,单纯是单纯,可脑子确实不太聪明。
他如此说,旁人都会明白,只是夸大而已,但在玉儿眼里,可能就会变成真的。
他也不后悔自己一时闪了舌头,继续道:“殿下无所不能,自然是可以的。”
两个人之间的虚言妄语在他这儿都不是欺骗假话,那叫情趣。至于玉儿之后仍然当真,自有傅景自己处理。
玉儿听得心花怒放,又忽然问王福,“我现在可以去找殿下吗?”
玉儿转身瞧着桌上的长盒子,她想亲自送去。
第45章
◎他的阿玉怎么这般甜◎
玉儿要去送礼物给傅景,王福自然高兴,连忙带着玉儿就要过去。
楚国境内,四季分明。由着早春的到来,有的枝丫已经抽出零星绿意,悄嫩嫩地立在枝头。
飞扬的屋檐下,王福领着玉儿,还在关切询问:“太子妃累不累,要不要让奴才替您拿着。”
玉儿左右两手合拢,像抱着宝贝似的舍不得。
她手腕上带着一只红玛瑙手串,手背被手串衬得肌肤胜雪,“不累不累,王公公,这个可轻了。”
玉儿到了傅景书房时,司马乘还未离开。
司马乘是傅景的亲舅舅,此次来是为了兵权一事。
司马家原是行伍出身,随太|祖攻城野战,才有了最初的从龙之功,奠定了司马家此后的繁荣昌盛。
司马家一直掌管着楚国在南三分之一的兵权,可近几十年来,南部相安无事,贵妃和皇帝又早就忌惮司马家背后的权势,如今已有苗头让司马家交出兵权之意。
司马乘早年也是在战场上喋血的将军,如此兔死狗烹,实在令他唏嘘。
且不说太|祖之时,就连当今皇帝,成功称帝也有他司马家相助一半的功劳。
若不是皇帝当年有幸养在太后膝下,会有他现在?
当年瞧中的中庸和善,如今也像个笑话。
当今皇帝,毫无主见,听信谗言,扶持佞臣。若不是前朝百年基业和留下的良臣,楚国怕是早就不在了。
司马乘在书房内激动陈词,甚至骂出了“昏君”一词,王福和玉儿站在门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太子府作为傅景的府邸,若是在早些年,或许还能被有心人放进一两只苍蝇。可到如今,已是铜墙铁壁,连只苍蝇都进不来了。
傅景神情冷淡地坐在书桌后,也并不担心有人听见司马乘的话,去告他们一个不敬之罪。
门外,玉儿听见那声大骂,一脸忧心,“殿下这是和人吵架了吗?”
王福摇头。
司马乘气粗声广,颇具辩识性。他性子粗犷,可也少有如此破口大骂的时候。
司马家说到底,也是遵循着君君臣臣如是百年的大家族。
如今看来,是里面真遇到了棘手事。
“太子妃您先等等,奴才进去看看。”王福道。
玉儿乖巧等在门外。
她一直没听到傅景的声音,便时不时地望里看,却只能看见一扇严实的门,不透风似的,阻隔她所有视线。
她见过吵架,傅景如此不吭声,是不是和她一样,只能被骂的份。
以前,她自己也被大姐姐骂过。她觉得那没什么,反正大姐姐说的也是事实,她就是比别人笨,什么都不会,只会吃喝睡。
可是现在,不知为什么,她想学二姐姐,踹开门,指着骂傅景的人说,“你才是昏君!”
大姐姐骂她“笨蛋”,二姐姐瞧见都是这么骂回去了,现在傅景被骂“昏君”,她也想这么还回去。
可惜,她不是二姐姐。而且嬷嬷说过,骂人是不好的。
小太监看见玉儿左右抱着两个暗红色的盒子,脸上气鼓鼓的,一双杏眼时而怒睁,时而颓丧,时而又翻起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