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光道:“不急,到时我自会知会于你!”
朔光不急,可冥帝很急啊,他们不办婚礼,他这相亲大会的成果如果宣扬得四海皆知?但朔光说了不急,他也不好一直催,于是只能几番抓耳挠腮又欲言又止地磨蹭半天,终于二话没说施术离去。
照人间的说法,接下来,朔光和阳渡进入到热恋期。所谓热恋,即断友绝亲六亲不认,朔光很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不光与阳渡同进同出寸步不离,对前来串门的云山和可离,也都采取爱答不理任之由之的态度,云山还好,被冷落了,不来便是,但可离受不了,她不光揶揄,暴躁起来,还差点把灯影居掀了。朔光不置可否,挽着阳渡悠闲自得,阳渡站在七零八落的灯影居中,竟然也分外从容。
“嘿——这两人——”可离气到失语。
然那两人,俨然没看到她存在一般。
阳渡居于灯影居,自然看到朔光所为,每逢有新鬼前来,她都以来世一诺为引,诱导对方留下一段回忆,最初阳渡只看,不说,后来有一回,灯影居来了个执念深重的怨鬼,朔光为要他的回忆,差点陷进他的怨气里出不来,阳渡终忍不住好奇,问她:“你要回忆做什么?”
朔光被那阵怨气冲击得连连后退,还是阳渡来扶,她才站稳。她因此没听清阳渡说的话,反问:“你说什么?”
阳渡又重复了一遍:“你要他们的回忆做什么?”
朔光已平复下来,她将那怨鬼的回忆凝成冰雕,说:“这是我的工作!”
阳渡看着她往案台边走去,说:“可据我所知,冥帝从不曾要谁搜集回忆!”
朔光脚步顿住,回身问:“你对冥界的事,倒是清楚?”
阳渡微显错愕,约莫是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朔光却未追问,微微一笑,又召出那银树,将怨鬼的回忆挂在了银树枝丫上。
银树是靠回忆中蕴藏的灵力活的,朔光每往上挂一个冰雕,它就长高一寸,而今它已高至百尺,庇荫十里。朔光在灯影居召出的,仅是个模型,它的本体长在灯影居后院,通体泛着银光,它的根枝上流淌着灵力,长着嘴,仿佛在述说着谁的故事,黄泉八百里,便是黑暗八百里,无边黑暗之中,只有这一处有光。
◎最新评论:
【恭喜开文~】
-完-
第4章
◎朔光她……被甩了◎
冥帝对朔光的恋情是极关注的,当然也因为他实在太清闲,隔三差五地,便会派人来问,朔光打算几时将婚礼办了,美其名曰是希望朔光早日得到幸福,实际上仍然惦记着要将这“极具创意”的相亲大会宣扬四海。
前数日鬼差来,朔光都说:“你且去回禀冥帝,我若要成婚,必定亲自登门去送请柬!”
但两月后一日,鬼差照常来问,朔光却说:“你且去回禀冥帝,就说,我与阳渡,完了!”
鬼差已下意识要致礼离去,行完礼,才反应过来:“完……完了?”
朔光悠闲坐在灯影居屋顶,漫不经心说:“对,完了!”
鬼差不太敢信,犹疑着问:“敢问朔光大人,完了的意思是说,您与阳渡大人,情断了么?”
朔光点头,一副谁都不想搭理的表情,鬼差不敢再多问,立刻连滚带爬去回禀冥帝。
冥帝在冥宫已十分无聊,见鬼差回来,专程上前去迎,哪知迎来这么个晴天霹雳。风未动,景未动,传话的鬼差气还没喘匀,冥宫中已没了冥帝身影,半刻后,冥帝现身在朔光身边。
朔光一个人坐在屋顶,深红的衣袂随风飘舞,十分悠闲。
“阳渡呢?”冥帝问。
“去阴律司了!”朔光说。
“他去阴律司做什么?”冥帝又问。
“冥帝莫不是忘了,您给他的差事,是去阴律司做鬼差?”朔光浅浅笑着。
冥帝给的指令,确然是让阳渡入阴律司不假,可全冥府人皆知,那只是个幌子。阴律司的职责,是制定冥界律法,并严格推行规范秩序,然因为有这么一位奖惩予度的冥帝,冥府向来安定和谐,阴律司便形同虚设,唯一的任务,也就是整理整理档案,协助判官裁定人世间的善恶,拟定人死之后的罪责而已。
冥帝叹口气,撩袍坐在她身侧,问:“是因何?”
朔光望着远方,说:“没什么,性格不合罢了!”
“性格不合?”朔光给出的这理由,属实敷衍。
“嗯!”朔光说,“你知道的,我喜新厌旧!”
冥帝沉默了一阵,他约莫在想,原本他可以将朔光的婚事作为成功案例广为宣传,以此表明他的决策英明神武,他举办的活动也是空前成功,可这么一来,朔光之事反而成了负面典型,让本就不算成功的相亲大会雪上加霜。
冥帝的伟岸形象,就是这么一点一点损毁的。
“也罢!走了就走了罢!”
冥帝有怨,他不说,有愁,他也说不了,作为冥府最高统治者,倒犯不着为个鬼差的婚配之事着急,只是这么一来,他俨然成了小丑。但朔光才不管他,仍旧坐在屋檐上看风景。灯影居的修饰像极了人间,很久以前一种六边形的角楼,角楼周围通常会挂灯笼,人间灯笼里燃的是火红的烛光,灯影居上的灯笼,却全都亮着幽幽的青光,像极了坟地里明明灭灭的鬼火——朔光其实很难过,每次坐在这儿,看着满目漆黑的黄泉,她内心的愁绪就止不住地往上涌,还带着种天地虽大却无处为家的苍凉。
冥帝走后不久,可离和云山前后脚来了,可离原本抱着嘲笑的心态,以嘲讽朔光有了异性没人性的作风,但落地之后,她看着朔光恍惚有些伤情,突然又不忍心了。她与云山一左一右坐在朔光身边,朔光没看她们,却已自然靠在可离肩上。
云山先开口,问:“你和阳渡,到底怎么回事?”
朔光淡然回:“他心里没我,我心里也没有他!”
“他若心里没你……”可离说,“相亲那天,为何要向你示爱?”
朔光闭上眼,说:“他想留在冥府,不愿再转世了!”
可离愕住,与两位黄泉冥君牵手,便可以长留冥府,这是十五那日,冥帝给出的承诺。阳渡若为此,确然值得。
“那你呢?”云山又问,“你心里无他,为何又答应他的求爱?”
朔光没来得及回答,可离已道:“难不成,他有意欺瞒于你?”
说着,她已怒气冲冲要去找阳渡算账,朔光有些无奈:“他没有骗我!”
可离怎会相信:“他若未骗你,你怎会轻易上他的当?”
“我没有上当!”朔光说,“我在将他带回灯影居之时,已知道他的目的!”
新鬼渡成鬼差,并非朝夕之事,尽管有冥帝亲自点化,又有冥府的正式任命书,阳渡作为个游魂,想要彻底蜕变,也需两个月时间。于是他与朔光在一起刚好两个月,两个月过去,他彻底融入冥府,令自己在生死簿上的名字抹去,之后就闹出了要和朔光分手的消息,谁人看,都会觉得朔光是被人利用了。
可离锁着眉,不肯信,云山亦有犹疑。
朔光又说:“他和他长得很像!”顿了一顿,又说,“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朔光不是冥府人,亦不是冥帝封赐的鬼差,真要说起来,她虽算个神仙,可她未居仙界,未入仙籍,也没个正儿八经的仙职,。她甘愿守在黄泉,只因黄泉是生灵转世必经之路,她在此,一可为亡灵引路,二可借此寻找那个她一直想找的人——他叫初陌,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人类,也是这千百年过去,朔光一直放不下的一个人类。
这个人,可离与云山亦是知悉的,朔光每日搜集凡人的回忆,便是为通过那些过往,找寻初陌存在的痕迹,可以说,朔光所行之事,全是为了初陌,初陌在她心中的分量,比山高,比海深。
因着朔光的身份,阳渡成了名副其实的鬼差,但可离这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当然本质原因是她性格本就暴躁,平日里按部就班的她老觉得无趣,现在好不容易来点事情,她才不会轻易放过。因此尽管她知道阳渡与朔光是相互利用,再相互抛弃,可她仍旧将罪过全安在了阳渡头上,于是她跑去阴律司将阳渡一顿暴揍,揍得他头脑摇晃连话都说不连贯了,才终于罢手。揍完她觉得还不解气,又改道去冥宫当着冥帝的面将宫殿拆得七零八落。冥帝虽贵为冥帝,但可离半点面子都不给,他只能缩在角落弱弱地喊冤。
等可离发泄完了,冥帝狗腿地送上一杯茶,问:“我又哪儿惹了你了,能明示么?”
可离正好口渴,接过那茶一口饮尽,说:“阳渡骗了朔光,这口气,我咽不下!”
冥帝很委屈:“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吧?你迁怒于我,是不是有些不讲理了!”
他这么一说,可离又怒了,她一掌拍在他胸口,说:“要不是你弄什么相亲大会,朔光她能碰到阳渡么?碰不到阳渡,她能被骗么?你还说跟你没关系?”
冥帝未有预料,扎扎实实地挨了一掌,他痛呼出声,捂住被打的胸口。然可离半点歉疚都没有,她拍拍掌,好似这时才终于解气。冥帝纵然觉得她逻辑十分有问题,可他怕他再多说一句,平白又让她生出怒气,与其再受一掌,还不如老老实实将这锅背了。
对冥帝来说,可离大闹冥宫并不见得是坏事,因为这千百年来,可离待他一直都很纠结,她不抗拒和他一起,甚至会经常要他去灯影居或者孟婆祠与她们三人打马吊,或者玩些其他的人间游戏,可她又十分避讳他,她从不孤身踏足冥宫,更不会允许他出现在奈何桥方圆三里,他二人同在冥府,却从来相隔千里,远去半生。因此今日,她虽是来拆宫问罪,但至少,她一个人,也肯来冥府了,对冥帝来说,这算是希望。
都说人言可畏,冥府的鬼差也半点不比凡人逊色,不过几日,朔光一事已传得人尽皆知,随带着冥宫里的事也被编成了段子。鬼们都说,朔光太凶残太暴戾,任凭阳渡待她如何深情如何迁就,终究还是忍受不了她的暴脾气,同样暴脾气的还有可离,她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莫名其妙就发了狂,不光去阴律司揍了阳渡,还连冥帝也一起揍了,偏偏冥帝对此人容忍度极高,即便冥宫几近被毁,也就只叹了声:“哎,看样子又要修整一番了!”
于是鬼们得出个结论,黄泉里的那几位,都是疯子,是疯子,冥帝才不计较。
对这些流言,朔光可离等人完全不在乎,对她们来说,这不过是漫长岁月里一段小得不能再小的插曲,甚至都不能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尽管阳渡没有产生什么影响,但阳渡牵连起的初陌却让朔光十分伤情,为了安慰朔光,那几日可离与云山跑灯影居跑得极勤便,在可离的威慑下,冥帝去灯影居去得也很勤便。
不为其他,单为可离钟爱打马吊,可黄泉却只有三姐妹。
嗯,没错,可离钟爱打马吊,说什么抚慰朔光受伤的心灵,不过是为攒局找个借口罢了。
◎最新评论:
-完-
第5章
◎朔光她……去打麻将了◎
三个风姿绰约的姑娘,一个姿容秀美的男子,在黄泉这样死气弥漫的地方,围坐一圈打马吊,这样的场景十分养眼,却也十分诙谐。为了维持这个诙谐的场景,可离在奈何桥留了个□□,云山亦在孟婆祠留了头妖宠,冥帝本来没有做什么准备,但看这两人都妥善安排了自己的工作,他就这样撒手离开冥宫显得极不负责任,于是他给判官留了道指令,让他但凡遇着难以解决的事,便用千里传音来寻他。
冥府平静祥和多年,根本不会发生连判官都无法解决的事情,所以冥帝这指令,纯粹是满足他自己对于自己尽忠职守尽职尽责的遐想而已。
四人一打几日。黄泉不分昼夜,新鬼来时便无什么集中的时间节点,朔光作为黄泉入口处的引路人,必须得将指路的灯笼交到新鬼手中,于是一场马吊时时中断,每逢于此,可离都哭天抢地,恨不能将灯影居都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