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濮文洲】
◎都说他以后能当大官呢,青叶你有福气了!◎
虽然她严肃地板着脸,极力装出威严的神情与语气,但这样一张俏丽中透出几分稚嫩的少女脸庞,在青年看来却毫无威胁。
他神情淡漠地将视线投向了她身后的灶台,一付随你便的样子。
邬青叶:“……”这就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她将水往地上一放:“你要是不告诉我名字,我就叫你野猪精了。”
青年:“……”
邬青叶:“野猪精野猪精野猪精。”
青年索性合起了眼皮。
邬青叶:“……”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啊!
她起身走到院子里,打了桶井水拾掇野猪,一边在心里琢磨起来。
她不知这人名姓来历,也不知道他得罪了什么人,会让人对他痛下杀手。
但要说他是坏人吧又不像。
如果是坏人,听她说要报官,肯定会想尽办法编出理由,好哄骗她相信他是个好人,又或者许下承诺,说以后会重重酬谢之类的话,这人却根本不屑于说谎。
但要说这人是好人吧,为什么不能告诉她名姓来历?和他差点被人害死的理由呢?
看他衣着,从外到里都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上好料子,又轻又薄又韧,还带着精细的暗纹,随着动作起伏或光线变化,隐有流光浮动。
县太爷做大寿的时候都没他穿得好。
是太有钱了所以被人害了?
看起来像,戏文里谋财害命都是这样,把有钱人骗到偏远的深山里杀了,推下山坡或山崖,毁尸灭迹。
就是这人太欠抽了,让人刚救活他就想弄死他,或许这就是他被人射了三箭的原因……
邬青叶这么想着,下手就有点重,“咔嚓”一声脆响,野猪的腿骨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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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无咎从短暂的昏睡中醒来,只觉头晕目眩,嗓子干痛异常,一时竟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
入眼是粗糙的土墙与原木的房梁,乡下常见的简陋厨房。
只稍微抬了抬右手,肩头与后背就是一阵剧痛,后背的疼痛更如闪电一般,瞬间扩散到全身。
骤忽之间,眼前闪过几个画面——不曾防备时倏然射来的冷箭……死去的刺客坠落山崖……无月的夜色下,苍莽幽暗的山林……急促而粗重的喘息……晃眼的阳光中俯身靠近的苗条少女……
水!
他喘了数下,咬牙屏息,伸手去够水碗。
然而那碗水放得太刁钻,差了一指的距离,他就是够不着。
他转眸看向门外。
院子里的少女坐在一张小板凳上,腰身纤细,侧影窈窕美好,手上干着的活计却没有半分美好可言——野猪已经被剥了皮,惨遭开膛破肚。
她回头瞟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水碗,然后再低头看回手下的野猪,嘴角却浮起一抹坏笑。
纪无咎低哼一声,左臂前探,把牙咬得咯咯作响才将肩头勉强抬高了半寸。
“你疯啦?!”邬青叶几步奔进厨房,一手按住他左肩,“才给你上的药,再乱动小心伤口裂开。”
纪无咎只觉按在肩头的那只手力气大得出奇,想要挣扎肩背又是一阵剧痛,只能躺了回去。
邬青叶端起那碗水,在他面前轻轻晃了晃:“想喝水?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纪无咎嘴角一沉,眸中掠过一道寒光,突然抬起左手,打在碗底。
邬青叶没有防备,陶碗脱手飞出,水撒了两人一身,碗也摔成了三瓣。
“你这人怎么这样不知好赖?”邬青叶怒道,拾起碎碗片,顺手放回灶台上,气哼哼地补了句,“渴死活该!”
邬青叶回到井边,继续料理野猪,偶尔看一眼厨房内。那疯子打碎水碗后就再也没动过,瞪着一双死鱼眼直盯着屋顶。
她将野猪劈开分成左右两扇,洗干净半扇猪肉与下水,剁成拳头般大小的块状下锅,往灶里添了把柴。接着将余下的半扇猪肉分割后抹上粗盐。
忙活完这些,她都觉得嗓子眼干得冒烟了,那疯子居然没出声服一个软。他到底有多么不想让她知道他的名字?
她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水,回头看一眼担架上的人,他仍然直勾勾地瞪着屋梁,嘴唇上又多了两道血口,却连往她这里看一眼都没有,好像真的渴死也无所谓一样。
邬青叶忙活了这一阵,先前的气已经消了,对这疯子也算是服气了,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人,不怕疼不怕死也不怕口渴,她要是和一个疯子斗气,她自己不也要变成疯子了?
她走到担架旁,将水碗靠近他唇边。
这疯子居然把头别过去了。
邬青叶的执拗劲也上来了,你不喝我偏偏要你喝。
她再次将水碗移近他双唇,不管他怎么让,她都紧紧捏着碗凑上去,几次来回,水在碗中不断摇晃,晃出少许,大多落在他嘴唇与下巴上。
他终究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邬青叶“哈”一声:“这不是喝了吗?”哪怕喝了一滴也是喝了。
这疯子便用一种阴沉沉的眼神死死瞪着她。
邬青叶长这么大可没怕过什么人,直直回瞪过去。
锅里的汤沸了,腾起袅袅蒸汽,肉香亦跟着溢了出来。
她顾不得再和他斗气,顺手将水碗放在他头侧,回到灶台前,翻动锅内的猪肉,放盐调味。
院子外传来男人的呼叫:“青叶,烧肉哪?”
“是呀。”邬青叶探头望了望,“泰叔,你等等。”
她舀出一海碗的猪肉,又捞起整付猪肠,端着猪肉走出去时,顺手把门带上了一半。
门扉的阴影便将担架以及担架上的人都掩在了暗处。
纪无咎在阴影中转动眼眸,望着消失在门后的窈窕背影,眼神微闪。
篱笆外站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面容憨厚,体格强壮,脚边放着两大捆柴。见青叶出来,问道:“柴火还够烧吗?”说着将其中一捆举过篱笆,放在院里。
“还有不少呢。”邬青叶将碗递过去,“泰叔,知道你爱吃猪肠,瞧,整付都给你啦!”
“青叶今天打了个大家伙吧?”
“是呀,打了头大野猪,炖了半扇。泰叔回去后替我传个话,让大伙儿都来分点。”
“好。”方泰应了,喜滋滋地看着碗中尤自冒着热气的猪肉与盘曲的肥肠,“今晚有下酒菜了。”
邬青叶不太赞成地皱了皱眉:“叔肠胃不好,少喝点酒吧……”
方泰咧嘴嘿嘿笑着,举起手比了比:“就喝一点。”
邬青叶提着柴捆回到厨房,往墙角随手一放,到灶后拨了拨火,小火慢慢炖着肉汤。
没过多久小院外又来了人,是个衣着质朴却整洁的年轻妇人,手中捧着叠半旧的衣物,一边唤着青叶,一边推开了篱笆门。
“萍嫂。”邬青叶招呼着她,“进屋坐会儿。”
“不了,你忙你的。我就是给你送衣裳来的,破的地方补好了,都洗干净了。还有这身,是我侄女的,没穿过几次,我把腰身改小了……”
萍娘说着把那身衣裙翻到最上方,是色泽明快的浅蓝色料子,裙缘绣着小小的碎花。
邬青叶不由愣了愣:“……你给我裙子干啥?我又不会穿。”
萍娘笑道:“你去见濮家郎君不就能穿了。”
邬青叶又是一愣,含笑没接话。
萍娘又道:“濮家郎君这回中了。”
“真的?”邬青叶不由惊喜,“他真中了?”
“真的呀!报喜的都到濮家去过了。中了第一,叫什么元的我也记不住,反正是乡里头一名。都说他以后能当大官呢,青叶你有福气了!”
邬青叶只觉脸热起来,掩饰着回身进屋,找出两张皮子给萍娘:“这皮子不大,野兔的,值不了几个钱,给小宝做鞋帽还是可以的。你再带点炖肉回去。”
她匆匆进入厨房,瞧见担架上的青年,忽然意识到方才的对话他都听得见,但见他合着双眼,脸色疲惫,显然是体力不支又睡过去了,毕竟受了那么重的伤,又在山上不吃不喝地昏迷了许久,肯定是撑不住的。
她望了眼水碗,里面的水已经喝干了,便又重新舀了半碗水放着。
半个多时辰里,又有好几个村民来找邬青叶,带什么来的都有,盐巴、新鲜蔬果、灯油……锅里的肉也不断少下去,直到最后只余小半锅,汤也熬得分外浓稠喷香。
邬青叶熄了灶火,装满一瓦罐肉,还加了几大勺肉汤,盖上盖子。
接着又盛出一碗肉汤,撇去上面的油,见担架上的人还睡着,便轻手轻脚地放到一旁的地上。
谁知碗刚一落地,他就睁开了眼,狭长的眼眸里泛起一抹冰冷的光泽。
作者有话说:
小山村以物易物,女鹅人缘好。
◎最新评论:
【贼好看!男主太苏了!女主也又飒又清纯!】
【这么好的村民全被杀啦???不是感情不渣就可以不火葬场了吗???屠村之仇可以不报吗?!(文案上说男主下令屠的)】
【女主性格不错啊】
【<img src="http://static.jjwxc.net/images/kingtickets_0.gif?var=20140327">我上不管天,下不管地,中间也不管空气,只管用地雷埋了你!】
【
【好看】
【撒花撒花撒花】
【女主真能干啊】
【男主真的会啥了洵里的人吗我觉得人蛮好的】
【不错】
-完-
第3章 、【老鼠】
◎哑巴都比这野猪精会说话!◎
邬青叶见他醒了,便嘱咐道:“我要出去会儿,你等汤凉一点了再喝。”
她拿起之前就捞出来放在一旁晾凉的猪大骨与几块下水,放在厨房门口。
大灰早就忍耐多时,见状兴奋地冲过来,埋头就是一顿猛吃。
邬青叶拍拍它的头:“大灰,我出去的时候看好院子啊。”
大灰呜呜两声,继续啃肉。
她已经走出院子了,突然又折返回去,在屋后的杂物堆里翻找,不一会儿找出个黑色的小壶,用井水冲了冲,回到厨房。
“听说城里人半夜里懒得下床,都是用这个,你应该会用吧?”
纪无咎无语地看着地上那黑乎乎的小壶。
邬青叶道:“我爹那会儿受了伤下不来床的时候,也是用这个……你到底会不会用?要是尿身上了我可不给你洗裤子。”
纪无咎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憋出一个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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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黄昏,西边的天空满布彤云,像是被谁点了一把大火。
邬青叶提着瓦罐,在赤红的霞光中沿小道一路下缓坡,走出小一里路,路边才开始出现民居。
她穿过村落,在一座小院前停下脚步。院墙被刷成白色,门扉乌青,院中的房屋也是白墙黛瓦,与周遭的院落比起来,显得分外雅致而整洁。
她轻拍门扉,却没听到人应声。
又拍了一次,邻居家的门倒是开了,一个中年妇人探出头来,见是她便笑着絮叨起来:“青叶来了啊?濮秀才和他娘子都不在,让县里接去了。你知道文洲这回中了吧?县里摆了庆功宴,县太爷派人敲锣打鼓来请的,真是了不得……”
邬青叶略感失望地问道:“桂婶,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那可不知道,今晚上肯定回不来了……”桂婶摇摇头。
邬青叶将瓦罐递给她,桂婶不好意思地笑道:“呦,这么多啊!本来是给秀才家的吧。你等等啊!”
片刻功夫,她提着倒空的瓦罐出来,还给了青叶一大袋米。
邬青叶看了看米袋:“桂婶,你家还有鸡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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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叶走后,纪无咎靠在担架上闭眸养神。
忽听屋后有轻微的“咯”一声,随后是双足落地声。
纪无咎眼皮一掀,眸中掠过一道寒光,指间已暗扣银针。
大灰吃饱之后本来横卧门口,听到动静警觉地抬起头,竖起了耳朵。
屋后的脚步声放得很轻,显然有人蹑手蹑脚地绕过屋子。突然屋后又传来一声“吧嗒”,是那人声东击西,丢了一件物事到屋后。
大灰被声音吸引,奔向屋后。
脚步声再次响起,竟是直奔厨房而来。
纪无咎的眼神越显冰冷。
突然院子外响起一声爆喝:“死二狗子,又来偷肉吃?!”
随后是纷急的脚步声,一追一逃,夹杂着大灰的愤怒吠叫,很快就传来男子的哀嚎声:“冤枉啊,我是来送你东西的。别打别打!”
“送什么东西白天不来,等太阳落山了摸黑来送?谁稀罕你偷鸡摸狗来的臭玩意。”
“哎,别扔别扔……姑奶奶饶命!哎呦!别拔了!”
纪无咎:“……”
“再敢来我家,我拔光你的狗毛做褥子!”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告饶声快速远去。
身姿窈窕的少女从门外进来,脸上尤自带着愤愤然的神情,瞧见担架上的人醒着,便顺口问了句:“他没看见你吧?”
纪无咎转头不语。
邬青叶:“……”哑巴都比这野猪精会说话!
她瞄眼地上已经喝空的汤碗,将两枚红彤彤的柿子放进碗里,转身又出了厨房,打水淘米,把洗净的米放在陶罐里,再倒两勺撇去油的肉汤,放入切碎的菌子,放在火上慢慢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