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偏执九千岁之后——今夕何如
时间:2022-04-02 08:57:23

  肉香混着米粥的清香弥散在厨房内外。
  邬青叶尝了尝味道,盛出大半碗粥来,往滚烫的粥里敲了个鸡蛋,搅成蛋花,放在担架旁。
  之前那两枚柿子分毫未动。
  邬青叶已经发觉了,她在厨房进进出出的时候,野猪精不会吃东西,都是等她不在的时候他才会吃。
  她离开厨房前,留了盏油灯。
  说是灯,其实不过是个带柄的粗陶碟子,小半碟灯油里盘着条灯芯,为省着用,灯芯还被劈成了两条,灯火便格外地微弱。
  纪无咎忍痛撑坐起来,用没受伤的那侧肩抵着土墙半靠,端起粗陶粥碗,借着幽暗的灯光端详着碗壁,来回看了半晌,才缓缓拿近鼻端,轻轻地嗅了一下。
  肉香入鼻,难免勾起腹中一阵骚动。
  他尝了一小口,大概是饿狠了,味道竟出乎意料之外地好。
  喝完这一碗粥,他居然觉得意犹未尽。
  再捏起一枚柿子,柿子已经熟透了,咬开一个小口便能将甘甜的果肉全数吮吸出来。
  纪无咎吃完柿子,将柿蒂与残余的果皮放回碗里,再用尾指把拖在外面的一角果皮推到柿蒂下方,碗中两枚柿蒂便整整齐齐地并排朝上,他舒服地吐出口气,合上眼眸养神。
  静谧没有维持多久。屋梁上响起了细碎的吱吱声,听声音还不止一只。
  一想到自己刚喝下去的粥,就是从这个到处是老鼠的厨房做出来,纪无咎觉得反胃。
  那几只老鼠在梁上来回跑了一阵,见纪无咎只是靠在原处不动,胆子便大了起来,下地后竟一步步地靠近他方才用剩下的两只碗。
  纪无咎沉着脸看着这几只畜生爬上他才用嘴唇碰过的碗沿。
  他挥了挥手,将老鼠赶开,然后从怀中摸出一枚小瓷瓶,单手拔开瓶塞,举在吃剩的柿子皮上方,指尖轻叩两下,少许白色的粉末落下,很快化入皮中。
  收好瓷瓶,他冷眼看着那几只不知死活的畜生凑近来啃吃柿子皮。
  这种毒起效较慢,不会让它们当场暴毙,而是回窝后才缓慢而痛苦地死去。其余老鼠以鼠尸为食,也会跟着中毒,最后一窝鼠都会死光。
  “吃吧,都吃完吧。”他喃喃低语,唇边挂着一丝冷笑。
  一抬头,门口立着的少女一脸惊诧地瞪着他,眼神像是在看疯子一样。
  纪无咎:“……”
  -
  先前邬青叶去濮家,一是想打听打听濮文洲的近况,二是她有点拿不定主意,这个捡回来的野猪精,到底该拿他怎么办。
  她爹救过濮秀才性命,两家相继有了子女后,便结下娃娃亲。濮秀才是她长辈,且读过的书多,见识自然不同。她想找濮秀才问问,一定能有妥善的办法。
  可谁知濮家空无一人,她想问也问不到。
  不知道野猪精的身份名姓,也就没法找到他家里人,让人来接他回去。但她孤身一个女儿家,留他住下总归是不太妥,虽然他这副半残废的样子也干不了什么坏事……
  邬青叶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定论来,便长出口气,决定不为想不出结果的事犯愁。她翻箱倒柜找出她爹留下的衣衫,往厨房而去。
  没想到还没进门就听见野猪精在说什么“吃吧吃吧”,走到门边一瞧,他居然是对着老鼠说的,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
  白瞎了这么好看一张脸,脑子是坏的!
  邬青叶虽然在肚里不知骂过他多少遍疯子了,但本心觉得野猪精那副拧巴样子只是有钱人矫情的臭毛病,要不是看在他只剩半条命的份上,她才不会管他死活,现在才知这人就是真疯了,倒是有点同情起他来。
  她走近担架,将干净衣衫放在一旁的秸秆堆上,不管他听得懂听不懂,对他道:“你先在这儿将就一晚上,明天……”其实她也没想好明天要怎么办,便含糊地一句带过,“……再看。”
  她打了桶井水,掺点用炉灶余温热着的开水,拧一条干净的布巾递给他,举手在自己脸前晃了一圈:“擦擦脸。”
  纪无咎:“……”她是把他当傻子了吗?
  他抹完脸,发觉她还站在一旁,一双清澈大眼直直望着他,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便用渗着寒意的眼神盯她。
  邬青叶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便指指他身上,再指指那身衣物:“把脏衣服换下来。”
  她见他还是不动,以为他不明白,又比划着说了一遍,最后问道:“是不是你自己换不来?要我帮你吗?”说着靠近他蹲下,抬手去解他衣衫。
  纪无咎抬手挡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出去。”
  邬青叶一愣,也来气了:“稀罕么?你身上给人穿了五个洞,要不怕疼你就自己换吧,我还省事儿呢!”说着气呼呼地离开了厨房。
  她走到院里便停下脚步,侧耳听着里面动静,半天才听他说了句:“行了。”
  邬青叶回到厨房一瞧,这疯子还真是一声不吭地把衣服换好了,只是脸色比方才又难看了几分。
  地上一堆换下来的衣衫,料子都是上好的,只可惜已经破破烂烂,还染满了血迹。
  他指着那堆血衣道:“烧了。”
  “全烧了?”邬青叶本想从里面挑出几件不那么破的,血迹沾染得少些的,洗洗补补说不定还能救回来,闻言讶然抬头。
  他往后斜倚在墙壁上,仿佛力气耗尽一般,连眼睛都不愿睁开,只微微蹙了下眉:“烧了。”
  邬青叶只觉可惜,但衣衫是别人的,要烧要留都不关她的事,便将血衣拿到灶头边,忽然发觉衣物里夹着几页叠起来的纸,上面还有字。
  ◎最新评论:
  【小纪是真有病啊哈哈哈哈我喜欢】
  【原来小纪不是傲娇是病娇…】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哈哈哈】
  【撒花!】
  【咦,突然就没了?】
  【撒花撒花撒花】
  【男主有强迫症洁癖还随身带□□,哈哈】
  -完-
 
 
第4章 、【竹榻】
  ◎野猪精的疯病变得更厉害了◎
  邬青叶急忙将所有带字的纸页都收集起来,拿到担架旁:“你看,差点连这些都烧了,你也太不小心了吧?”
  他睁开一线狭长的眼眸,扫了眼她手中的纸页,目光移到她脸上,不知是不是油灯昏暗的关系,他的眼神显得有些阴沉:“你认得字?”
  她摇头:“不认识,我没学过。”
  他重新合上眼:“已经没用了,一起烧了吧。”
  邬青叶回到灶后,把血衣都扔进去,将所有纸页拧成一把点燃,再引燃灶中烧剩的柴火。
  反正都生了火,她顺便又烧了点开水,倒在一个小瓦罐里晾凉,让他夜里渴了有水喝。
  他躺着的这付担架是她在山上临时扎的,自然谈不上舒服,但青叶也没本事临时给他变一张床出来,便先在担架上铺一层厚厚的秸秆,再铺上褥子,好歹不那么硌肉了。
  说到这一点,她倒是有些意外,野猪精看起来像是身娇肉贵的富人家公子,但不管是疗伤时忍受剧痛煎熬,还是躺在这种凹凸不平的担架上在厨房过夜,他都没有抱怨过哪怕半句!
  疯子果然都是不怕疼的。
  她以前听人说起过疯子是什么样的,有些会发狂骂人打人,有些却安安静静,你不招惹他,他也不来招惹你。
  野猪精算是后面那种文疯子,还算是好的,除了不爱说话特别拧巴之外,也不算疯得特别厉害,和他说话还能听得懂。
  安置好野猪精,邬青叶回到自己屋里,快速地洗漱完,便吹灯睡下了。
  -
  晨曦微露。
  从远处的村落传来嘹亮鸡鸣,院子里的大灰仰头遥相呼应,发出昂扬的叫声:“喔——喔——呜——”
  邬青叶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大灰最近特别爱学公鸡打鸣,只要附近有鸡一叫,它也跟着叫得起劲,不知是不是误以为自己也是只报晓的大公鸡。不过对青叶来说倒是方便,打鸣看家出猎它全包了。
  她在院子里用井水洗漱,然后进入厨房。
  野猪精看似还睡着,却在她进屋的那一瞬间睁开了眼,看清是她后,又合上了。
  他的脸色像是比昨天更差了些。
  邬青叶过去摸了摸他额头,倒是不烫,便轻吁了口气,稍稍安心。毕竟他受了重伤,流失那么多血不是说好就能好起来的。
  他这幅样子,离死就差了一口气,根本没法往县城送,山路那么颠簸,路上时辰又长,只怕半路上就要没命。
  何况也没地方可送。
  早饭就是昨晚的粥和肉汤。青叶往热粥里打了个鸡蛋,放在担架旁,匆忙吃完自己那份,便往屋后的竹林里去。
  纪无咎看着这碗粥就想到昨夜的那群老鼠,顿时毫无胃口。何况还是昨晚上剩下的粥,已经粘稠结块了。
  但他只有把它喝下去才能恢复体力,养好伤口。
  然后才能找到敢于暗害他的人。
  他要掐着那些人的下巴,让他们把活的老鼠生生吞下去……
  篱笆门发出吱呀轻响,打断了纪无咎的思绪。
  那猎户少女出门一圈,扛回十数根已经削去了枝叶的毛竹,竹子都是新砍的,碧青的竹皮上还带着似盐的白霜。
  她用柴刀将竹子砍成一段段相同的长度,又将其对半劈开。
  身处陌生之地,纪无咎昨夜里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便会惊醒过来,但细听周围,却什么异样都没有。
  早晨被那只大灰狗怪异的吠叫声吵醒后,他仍觉精神不济,浑身软得连抬一下手都要费尽全力。
  但不知为何,明明这猎户少女对他来说也是个完全陌生之人,只是看着她在院子里砍削竹子,听着单调的一次次劈砍声,他眼皮渐渐粘重,居然就此睡着了,还睡得特别沉。
  再次睁开眼,照进厨房的光线已经有些昏黄了。
  摆在院子中央的,赫然是张几近完工的青竹长榻,一头还带着腰靠。
  少女正俯身凑近竹榻,用小刀细心地修去毛刺。
  夕阳从她身后照过来,在她身周耀出一圈光边,炫目的金色光芒在她的睫毛末梢、长长的马尾间跃动。
  随着日头西沉,院子里的光线很快暗淡下去。
  邬青叶用粗布抹了两遍竹榻,直起身活动了一下微微泛酸的腰背。
  然后,弯腰扛起竹榻,大步走进厨房。
  纪无咎:“……”
  邬青叶放下竹榻,见他睁着眼,便道:“正好你醒了。你想把这个放哪里?”
  纪无咎淡淡道:“就还是这里吧。”
  邬青叶将他连人带担架拖出来,再将竹榻安放到担架原先的位置。
  纪无咎用左手撑着坐起,然而伤腿使不上力气,要站起来显得格外困难。
  他低着头,忽觉身边多了个人,一双细长却有力的手托住了他的手肘。
  纪无咎一咬牙,借力站了起来,脸色不禁有些泛白。
  邬青叶扶着他走到墙角边,看着他微微冒汗的鼻尖,问道:“你站得住吗?”
  纪无咎没回应,只略略抬高手肘,便摆脱了她的扶持,用没受伤的左肩轻抵墙壁,借此站稳。
  邬青叶去铺床,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见他始终稳稳地站在墙角,才放心地铺好被褥,接着扶他过去躺好。
  她今日忙碌一整天,就为做这一张榻床,也就没空去打猎了,好在昨天的那头野猪够大,炖肉只用去半扇,还有一半她腌制起来了。
  她拿出两张干百叶,用热水稍微泡一下,清洗干净后切成细丝,铺在盆底,将昨日腌的咸猪肉取出一块,切成薄片后码在百叶丝上,再撒上少许醪糟与秦椒,隔水蒸熟。
  锅盖一掀,香气四溢。
  她盛一碗白粥,上面码两片咸肉,几筷百叶丝,回头看看纪无咎,又加了一片咸肉。
  纪无咎:“……”
  邬青叶:“我不是不舍得给你吃肉,你现在脾胃太虚,不能吃得太油腻。要不我再给你打个鸡蛋进去?”
  纪无咎:“……”我看起来有这么饿吗?
  -
  “喔——喔——呜——”
  纪无咎再次在奇奇怪怪的狗吠声中醒来。
  “……”几天过去了,他还是不太习惯一醒来就看到眼前的这一切。
  环视周围,他的目光在扫过后窗时突然停顿:“甲五?”
  后窗外的树影轻轻动了下,窗扇被轻轻推开一道细缝。“爹,总算找着您了!”
  纪无咎微微皱了下眉:“在这儿不要这么叫我。”
  甲五一愣,很快改口道:“这几天找不到爷,京……家里都乱了套了,万幸爷洪福齐天,安然无恙,属下这就安排接您回去。”
  纪无咎:“我暂且不回去,你换甲一甲二来,我的事仅限甲班的人知道,对外就说我死了。我倒要看看有哪些妖魔鬼怪会跳出来兴风作浪。”还有,是谁指使刺客往他背后射冷箭……
  甲五又是一愣:“可是,爷的伤……”
  纪无咎眼神一寒,弹指间一道细如牛毛的银针穿破窗纸。
  窗外的身影抖了一下,抬手按住了左侧臂膀,颤声道:“属下知罪。”
  纪无咎冷声道:“自己剜了吧。”
  “谢爷不杀之恩。”身影轻晃,扬起的手中握着一柄形似匕首之物,闷哼之后便是“啪嗒”一声,似有湿软之物落地。
  “没有下次……”纪无咎话说到一半,突然脸色微变。
  微熹晨光中,一道窈窕俏丽的身影立在门口。
  纪无咎:“……”
  邬青叶扫视整个厨房,又抬头看了看房梁上面,没见到半只老鼠的影子,不由疑惑地望向他:“你在和谁说话?”
  纪无咎合起眼,来了个装聋作哑。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