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濂三子很快被叫到了跟前,长子沈逸事发时他正帮忙救助伤患,还曾在议事厅外巧遇沈翀兄妹,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二子沈念惊吓过度到了厢房便因困倦陷入昏睡,对外事一无所知有三哥沈逑
为证,三子沈逑则一直未曾离开厢房,同屋的堂兄沈烜与沈逑互相为证。
沈逑道:“父亲今日吃坏了肚子时不时出入恭房,大约在一个时辰前父亲出门如厕,之后便一直不曾回来。”
没有人会在如厕的时候吃东西,更何况是会令自己中毒的花生!难不成是畏罪自杀?
“他不会是畏罪自尽吧?”沈鲤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调查磷粉的沈书回来了,同时身后还押着两个人,他走至沈翀身边,正要低声禀告,却被沈翀制止,“查出什么你尽可说!”
沈书道:“属下查出宗祠内所有屋舍除却庶母祠外皆查出磷粉和桐油,而且在宗祠外还抓到两名趁乱逃跑的下人。”
“刘拴、陈得财!你们做了什么?”管事一眼就认出两人。
刘拴道:“他杀了哑巴被我看到了,我就追他去了,好不容易抓到他,回来的时候碰到这位沈世子的家仆便将我们抓了过来。”
陈得财:“呸!别贼还抓贼,明明是你杀了哑巴被我看见,我追了你一路,好不容易抓到,回来路上你见到沈家人就反咬我一口。”
“狗娘养的!你再胡说,信不信我一圈头屑死你!”
“放屁!你个直娘贼,嘴里尽是喷粪!”
……
两人吵着吵着又撕打到一起,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沈书很快将两人扯开,一人给了一嘴巴子,冷冷道:“再敢骂人拔了你们舌头。”
只是两人振振有词,一时竟分不出谁真谁假,便是最先发现他们的护卫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这时候只听一道儿声音泠泠浮起,清晰脆冷,刹那间洗涤了周遭的烟火气,听着着实悦耳。
“既然能追上杀人凶手,那么跑得慢的定然就是凶手,不妨让他们再跑一次看看。”沈谣此话一出,大家先是一愣,又觉得实在是最好不过的办法。
便是知府大人也不由投去一瞥,这小丫头很有几分急智。
虽然有几分玩闹但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谁也不能确定用刑之后会不会屈打成招。
有这么多护卫在也不怕人跑掉,在得到大伙一致认同后,由县令大人做主众人观摩了这场赛事,在两人跑了几步远沈谣便确定了凶手的身份,那人正是早先将哑巴丫头绑在树后的人,在被沈谣发现后快速逃跑,只留下一个背影,沈谣从他奔跑的姿势和身形上确定了那人身份却并没有开口阻止比赛。
很快结果就出来了,陈得财的体力明显比刘拴好上一大截,而刘拴也正是沈谣看到的那个绑了哑巴的人。
刘拴仍是不服,嚷嚷道:“我先头追他时扭伤了腿所以才慢了些。”
“哼!你若真的扭伤了为何比赛前不说,这会儿输了反倒开始嚷嚷,分明就是狡辩,还不快将事情经过从实道来!”
趁着知县大人审问刘拴之际,沈谣将自己看见刘拴之事告知了兄长,之所以不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是她答应了林泽熙不再追究此事,倒是沈翀顾念着她的名声不打算将这事儿说出去。
“两位大人舟车劳顿,舍下已备了酒席,大人不妨稍作歇息再忙公事,如何?”族长及时开口拦住了正欲当众审理刘拴的张知县。
张知县犹豫片刻,便将刘拴交给了衙役带回县衙。袁知府却将人拦下,笑道:“不急不急,沈家这么多的护卫,你还怕人跑了不成。”
“呵呵,大人说的是。”张知县迫于压力,并未第一时间带走刘拴,这也给了沈家审问刘拴的时机。
沈鲤等人招呼着两位大人往厅堂行去,沈翀正要走,却见沈谚在丫鬟婆子们追赶下急匆匆本来扑倒在沈翀怀中。
“你怎么了?谚儿?”沈翀摸了摸他的发顶,唤了他几声,他却不吭声,只将头深深地埋入沈翀怀里,他轻轻退了几下却被他抱得更紧了,怀中传来带着几分哭腔的闷闷声响:“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来救我,我差点就死了……呜呜……”
沈谚紧紧地抱着兄长的胳膊,到底是男孩子即便是哭也不想被旁人看到,沈翀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温和地说道:“是兄长的不是,我应该时刻看顾着你,下次再不会丢下你了!”
他的嗓音温和,仿佛带着抚慰人心的魔力,沈谚因为惊恐害怕而颤抖的身体再他手掌的安抚下很快平静了下来,他离开了沈翀的怀抱,但依旧紧紧地拉着沈翀的手不肯松开。
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沈翀处理,他不得不劝慰沈谚离开,他蹲下身子看着沈谚的眼睛道:“是你的六姐姐救了你,她为了救你也差点没了命,你应该好好谢谢她。”
沈谚醒过来后便嚷嚷着找自己的大哥,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获救的,但听到沈翀的话他并没有怀疑,兄长从未对他说过谎话,他相信他。
只是他并不喜欢这个整日冷冰冰的姐姐,沈谚挪动了几步站在了沈谣跟前,沈谣半俯下身看着他。
沈谚正犹豫着要不要向姐姐道歉,却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刘拴与衙役的争执声。
“放开我,老子会走!你再推我一下,老子便是做鬼也要杀了你!”刘拴声音阴郁嘶哑,但却极具穿透力。
沈谚吓得扑进了沈谣的怀中,力度之大直接将她撞倒在地,样子很是狼狈。
他紧紧抱住沈谣的脖子,力道大的几乎让她喘不过来气儿,他神情恍惚,口中不停地呢喃着:“是他,是他……是他杀了哑巴!”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手上存稿写到了男女主定情这段,随手就把文案改了,也不知道是以前的好,还是现在这个好,有想法的小可爱可以给我留言哈。
第72章 是他
沈谣面色微变,对青竹道:“扶我起来,六少爷受了惊吓需要休息。”
对沈翀轻轻摇了摇头,她在青竹帮助下将沈谣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沈翀身份贵重难得来一次青州,袁知府、张知县自是不会放过他,族长因年纪大了不胜酒力便早早退出了宴席,临去时有意看了沈翀一眼,后者心中忍不住苦笑,只得不停地向两位大人劝酒,尤其是张知县被众人围着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去,整个人已然醉醺醺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宗祠附近有几处别院,今日在场之人皆被安置在别院休息,各处院门均落了锁,为防止再生事端,族长向衙门里借了些人,加上府内的护院一并看守别院。
关闭了门窗,沈谣拿出银针在沈谚几处穴位施了针,过了片刻沈谚终于安静下来。
“你看到了什么,或者说你听到了什么?”如果一开始水缸里的水就被人倒掉,在水缸中的沈谚被人藏在了缸里,那么藏他的人是谁,他又听到了什么。
“哑巴把我放进了水缸里,我听见了两个人的说话声,其中一个就是刚刚那个人……杀了她……大火……处理干净”
沈谚许是太过害怕,他有些语无伦次,但沈谣快速地抓住了他言语中的重点。
两个人的说话声!哑巴不会说话,如此说来刘拴还有至少一名同伙。
“你去打探消息,看看世子回来没有?”沈谣直觉今晚不太平,必须要妥善安置沈谚才是。
临走之前,青竹给青禾塞了一把碎银子,这丫头虽是打探消息的好手,但有了银子必然是事半功倍的。
“谁?”沈谣话音未落,屋内出现一黑衣男子。
沈谣忙将沈谚护在怀中,那男子却是朝着两人屈膝施礼道:“姑娘放心,属下申五奉世子之命保护您和小少爷的安全。”
曾经的暗卫首领韩七已暴露,由暗转明,被委以他任。眼前的这个人沈谣见过一次,因而并不怀疑他的身份。
“方才谚儿说的话你可曾听到?”
申五点了点称是。
“将这里的消息告知兄长,尽快!”她知道族长特意留下知府、知县二人,便是打算趁夜审问刘拴,沈谚这里的线索很重要也很有用。
申五道:“您放心,消息一刻钟前已经送走了。”
沈谣微微宽了心,喂沈谚吃了安神的汤药,便歇下了。沈谚被安置在里间由青竹陪着,又有暗卫在,她放心了不少。
张知县醉倒在了饭桌上,知府也好不到哪儿去,由美貌婢子扶着到厢房休息。摆脱了这两人,沈翀急匆匆离开宴席,寻到族长时,刘拴的审问已至尾声,族长沈恒将供词递给他看。
刘拴的审讯异常顺利,这厮在动刑之前便将事情交代的一清二楚,火烧宗祠全是沈濂吩咐他做下的,早先借修缮宗祠之名将宗祠内墙面、门窗刷上还有助燃作用的红磷、桐油,之所以庶母祠内未发现助燃物,只因里面有沈濂生母的牌位。
沈濂的生母曾是洗脚婢,因生得有几分姿色便被沈濂之父醉酒后糟蹋了,沈父风流成性睡过之后便将人抛之脑后,谁知这婢女竟有了身子,主母善妒容不下她,好在有老夫人照看着总算是平安生了下来。洗脚婢母凭子贵成了姨娘,但日子却过的颇为艰难,沈濂因是庶子,又不得父亲喜爱,打小便受尽欺负,若不是沈氏有族学,要求沈氏男丁七岁之后必须入族学,怕是沈濂连字都认不得几个,他学业不精,但在经商一道儿颇有天分,跟着几个商贾做了几年生意渐渐有了钱财,生意也越做越大,自他有了钱家里的一切开销都由他出,沈濂数次提出想要将母亲神位迁入庶母祠,却遭到了父亲的拒绝,直至三年前沈父病逝,才得以成行。
哑巴婢子却为刘拴所杀,因哑巴见到了他与沈濂商谈纵火之事。
沈翀正在脑中盘算沈濂死亡前后的时间线,这时有人进来向族长递了一个匣子,随即又退下了。
族长打开匣子里面是一些账目及书信,打开看了几封书信,族长气得眉心直跳,喘息着骂道:“这混账的狗东西,吃里扒外竟一直与秦氏暗中勾结,火烧宗祠之事必然与秦氏脱不了干系。”
沈翀忙接过看了几页,这些竟然都是沈濂向西宁候秦洵之行贿的账目。秦洵乃秦氏嫡系,在朝中屡屡与魏国公作对,而沈濂竟与他暗中款曲。
火烧宗祠如果真是西宁侯授意,那沈濂又图什么,他是沈氏子弟,沈氏亡了,他又能得到什么。
况且沈濂的死也有很大的问题,究竟是他杀还是自杀有待进一步验尸。
“你觉得沈濂会是畏罪自尽吗?”
族长在沈翀的搀扶下慢慢坐回到椅子上,他仍是气愤地双手不住抖动。
将屋内人都遣了出去,沈翀沉吟道:“在我看来沈濂很可能不是火烧宗祠的凶手。”
族长眸中掠过一缕精光,很快又恢复如常,淡淡道:“说来听听。”
“庶母祠本就是宗祠的一部分,又位于西面,火从东起,即便没有助燃物,覆巢之下无完卵?”
沈翀话音一转又道:“商人重利,北部各处商贸又都掌握在秦氏手中,沈濂若想将生意遍布整个大周势必要与秦氏合作,这些书信、账目其实说明不了什么。”
族长满是褶子的老脸皱作一团,须臾他叹气道:“那沈濂又是怎么死的,总不能是有人将花生硬塞入他口中吧?”
花生塞入口中很容易卡在喉咙或者气管使人即刻窒息,便是花生中毒一时半刻也死不了,在这段时间里他仍然可以呼救,甚至是自救,但从沈濂的尸体上没有任何胁迫捆绑的痕迹,甚至连口脸处的掐痕也没有。
一切的一切都显示他是自杀而亡。
宗祠失火如不是沈濂做下的,他又为何畏罪自尽?
这中间必然有隐情是沈翀不知道的,但他也没办法对族长解释清楚,他直觉沈濂不是凶手。
张知县醉得厉害,直至翌日晌午才醒过来,脑袋昏沉沉地吃了碗醒酒汤,用过午膳后才提起心思查案,谁知过了一夜,案情竟有了突破。
“你是说魏国公府的七少爷见到了刘拴的同伙?”张知县有些不敢相信。
蔡捕头道:“是的,他还认出了刘拴。”
张知县揉了揉额头,心道:既然七少爷见到了真凶,便由他将府中人一一看过便知刘拴的主子究竟是不是沈濂了,如此倒是省事儿不少。
蔡捕头瞧出了自家大人的心思,小心提醒道:“听说七少爷受了惊吓,有些怕生。”
这就有些难办了,但张知县并不打算放弃,打算先审过刘拴,再走访下沈濂的家属后再做打算。
“沈老爷家财万贯,乐善好施,设义学、给义粮、置义冢,族中人不管是谁有了难处,只要找他必能得到不少好处,沈老爷实在是再良善不过的人,他怎么可能会火烧宗祠,不可能,必然是冤枉的!”
沈濂在沈氏宗族中的名声很好,尤其是清贫的沈氏旁支口中沈濂俨然是在世菩萨。
沈逑道:“父亲对我三兄弟一视同仁,因材施教,大哥喜好读书,父亲便为他延请名师。二哥喜好经商,父亲便倾囊相授,便是一无是处的我,父亲一样和颜悦色,从未对谁冷过脸。”
沈逸、沈念、沈逑三子对其父口述一致,沈濂慈父,甚至从不重嫡轻庶,在所有人看来,沈濂此举无疑对沈逸不公平,难道他就不曾怨恨。
“没有,二弟、三弟是我的亲兄弟,并不是外人。我是兄长,长兄如父,看护他们是应当的,便是母亲也将他二人视如己出。”沈逸神情平和,从他的神情上任何都看不出任何不满。
“你的母亲现在何处?”
“她在邻水县,她身子不好,鲜少出门。”提到母亲,沈逸的眉眼间露出几分哀思,低低道:“她若是知道了父亲亡故……”他脸色的痛色再难掩饰,声音透出几分沙哑。
张知县又询问了几句,便放他离去了。
从他目前调查来看,沈濂实在不像欺师灭祖之人,那他究竟是为何要火烧宗祠,要知道祭祖这日沈氏大半人都在宗祠内,若不是那日沈世子指挥得当,又有天降甘霖,沈氏必定大伤元气。
在张知县焦头烂额为沈濂定罪时,沈翀也将沈濂的生平调查了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