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娓娓——伴君独幽
时间:2022-04-02 09:49:49

  好在并未耽搁太久,只歇了一日便再次启程。
  说来也是巧,一行人方走出城门便遇到了进城寻亲的沈慧。
  周氏乍然见到女儿惊得说不出话来,先是上前将女儿搂在怀里一阵哭诉,诉说自己在青州的清苦日子,复又拉开女儿一阵细瞧,红着眼睛道:“你怎地清减至此?可是在府中受了委屈,你说出来母亲为你做主!”
  沈慧却是拼命地摇头,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掉,好半晌才控制住情绪,哑着嗓子道:“女儿并未受任何委屈,只是太过思念母亲,这才偷偷跑出来接您。”
  “你这傻孩子!母亲再过几日就到了,你怎能自个儿偷跑出来,多危险啊……”
  周氏心疼女儿,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沈慧道:“女儿在来的路上见到了二叔、三叔,听他们说了您在这儿,正要去客栈寻您,没想到在这儿就遇到了。”
  她看向沈谣,目光中满是复杂。
  母女二人一同上了马车,周氏本要说些体己话,却被沈谚搅扰的头疼,同样许久不曾见到二姐,沈谚有一肚子话说,况且他此番在青州历经劫难,也算是劫后余生,与他过往短短八年相比,实在是过于惊天动地了,因而见了谁都想说上几句。
  周氏也趁机将青州发生的诸多事情说予沈慧,尤其说到林氏兄妹,沈慧亦忍不住唏嘘,她早便瞧出林锦瑟的心思,没想到她心思竟如此歹毒。想到沈谣险些清白被毁,命丧大火,再联想到自己此前的遭遇,一时心绪复杂,感慨万千。
  即便遭遇如此多磨难,妹妹依旧一心向阳,她从未听到妹妹向人抱怨过命运对自己的不公,身有恶疾、为母不喜、姐妹冷落、屡遭迫害从未有一刻放弃过自己的生命。
  沈慧不得不承认这个自己打小便瞧不上眼的妹妹的确很出色。
  魏国公府。
  今日松鹤院主屋内坐了不少人,为首的沈老夫人正与下首的一位年轻妇人说着话,堂屋的帘子被人掀起,接连走入几名俏丽少女,各个生的花容玉貌,走到老夫人跟前见了礼。
  老夫人忙吩咐下人端了精致茶点上来。
  下首陪坐的三夫人捻了一枚苹果蜜饯吃的正香,旁边有人笑道:“我瞧着三夫人这胎定是男娃,这苹果蜜饯可是酸的很呐!”
  二夫人掩唇笑道:“世子夫人说的是呢,想当初我生铄儿时可是吃了一箩筐的酸梅,如今一想到便觉牙酸。”
  她口中的世子夫人正是晋王府世子夫人廉氏,今个儿也不知刮了哪儿阵风,竟与寿安郡主一道儿来了魏国公府。
  三夫人已孕有二子,此时倒对男孩女孩无甚执着,遂笑道:“我倒盼着是个女儿,我那两个小子很是不省心,倒不如女孩贴心乖巧。”
  “你这是有儿万事足,哪知没儿的苦。”廉氏面上带着笑,瞧着三夫人肚子的目光却有几分嫉妒,她也曾有儿子,却在三年前意外夭折,自那之后便一直想再生个儿子,奈何肚子却一直没有消息。
  今日她贸然登门,便有沾沾三夫人喜气的意思,顺道儿再问问三夫人生儿子的诀窍,当然这并不是今日登门的主要目的。
  她抬眼看向下首一众女眷,恰好迎上寿安郡主的目光,相视一笑,她复又看向老夫人笑道:“怎的不见贵府的二姑娘?”
  寿安郡主眨巴着眼睛亦笑道:“是啊,我前两日向二姑娘递了帖子,却迟迟未得到回信,怕不是二姑娘……病了?”
  原本还有些热闹的堂屋霎时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不仅是外人好奇,便是二房三房也对此事知之甚少,近几日不仅相熟的夫人向她们打探二姑娘的消息,便是魏国公府的各位姑娘也不可避免,时常有小姐妹拐着弯儿的打探二姑娘的动静。
  毕竟那是陛下钦定的太子妃。
  老夫人却象是没有听到,低垂着头,身子靠在一旁的炕桌上一动不动,直到微微的鼾声响起众人才恍然大悟。
  廉氏面露尴尬,寿安郡主却不死心,上前几步唤道:“老夫人?老夫人!”
  阎嬷嬷上前挡在寿安郡主面前,不卑不亢道:“老夫人近日夜里总睡不好,这会儿怕是累了。”
  廉氏扯了扯寿安郡主的衣袖,示意她不可太过无礼,毕竟老夫人是有正经诰命在身的一品夫人。
  二夫人忙上前招呼,将客人都请了出去。
  寿安郡主心有不甘,到底年轻气盛,忍不住回头看向老夫人道:“难不成外头传的都是真的,沈慧当真与人私奔了?!”
  “郡主!”便是廉氏有心拦也拦不住了,心中悔不该听小姑子的撺掇来魏国公府闹事。
  二夫人如今掌着府中中馈,被人如此下魏国公府的面子,她这当家人不能坐视不理,硬着头皮斥道:“郡主打哪里听来这些污言秽语,我们魏国公府是请贵人家,可当不起郡主如此诋毁,郡主逞一时口舌之快,岂不知祸从口出。”
  “若是传言有误,你便将二姑娘叫出来让我们瞧一瞧,我好当面赔罪。”寿安郡主面露讥诮之色,心中却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信,尤其在见了二夫人的脸色后心中更是笃定自己所想。
  “放肆!”不知何时醒来的老夫人将茶盏重重落在桌上,猝不及防的众人被吓了一跳。
  屋内静了好一会儿,才听廉氏道:“老夫人息怒,寿安孩子心性,并无恶意。此事虽是道听途说但非空穴来风,只肖二姑娘出来我定让这丫头好好赔罪。”
  老夫人冷笑一声,将目光落在寿安郡主身上。不知为何,寿安被这目光瞧着竟有些头皮发麻,心中所思所想在这目光下无所遁形。
  的确,她是故意来找茬的,只因当初魏国公府选了孙浅妤为世子夫人。明明她比孙浅妤更有身份,也更好看些,却不知哪里被比下去了。便想着借此事打沈家的脸,好出一口恶气。
  “我沈家姑娘如何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指摘,倒比不得郡主嫉恶如仇,运筹帷幄的本事。”
  老夫人分明是意有所指,寿安瞬间明悟对方是在说她半年前下手暗害孙浅妤之事,事后兄长曾告诫她不可再生事端,否则定不轻饶。
  此时猛然想起兄长之言,寿安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会儿让她半途而废定然是不能的,她呵呵一笑道:“依我看传言多半是真的!”
  “哦,什么传言?”
  明丽的笑声越门而入,少女一身蹁跹而来,桃红绣金襦裙尚有尘土痕迹,显是一路舟车劳顿。娇容虽有倦意却不显疲惫,朱唇含笑:“惠娘见过祖母,给各位婶婶请安。”
 
 
第81章 清白
  随即便听到门外婆子的传话声,周氏并一众小辈徐徐迈入门内,只听沈慧笑问寿安郡主,“京中出了什么新鲜事儿,我不过是外出了几日便这般热闹了吗?快说来我听听。”
  寿安郡主仔细打量沈慧神色,见她一张笑靥如花,不见丝毫伤情,再看她身后进来的魏国公府夫人,心中便有些吃不准了,难不成真是传言误人。
  廉氏笑道:“都是误会,不知二姑娘是打哪儿来?可是出了远门?”
  周氏忙向各位见了礼,拉过沈慧的手说道:“这丫头真真是惯坏了,主意大得很,竟带着几个下仆出京迎我们,实在是胆大妄为。这次便是母亲拦着我也饶不了她。”
  老夫人这才笑道:“二丫头挂心你的身子,又听说六丫头旧疾复发哪里还坐得住,与我这老婆子念叨了数日,我念着她一片孝心这才允了。虽是走得匆忙,但一路都有人护卫守着倒也不必太过忧心。”
  既有魏国公府护卫相伴当不是私奔,寿安郡主听出老夫人话中深意,却犹自不信,迟疑道:“你是几时走的,我写给你的信你可看到?”
  寿安郡主自信是最先得知沈慧私奔离京之人,是以在当日便命人送了帖子试探,她若已然私奔定然是见不到帖子。
  沈慧皱了皱眉道:“你是说约我商讨诗会赏梅宴之事吗,我那时走得匆忙虽未及回你书信但嘱托了下人向晋王府传了口信,难不成郡主没收到? ”
  晋王府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传口信的,更何况是深闺中的姑娘家哪是外人想见就见到的,寿安郡主心中笃定沈慧在信口开河却又拿不出证据,只冷笑道:“晋王府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周氏不知前因,疑道:“究竟是何事?”
  二夫人将在座之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拉了周氏的手低低说道:“寿安郡主听人说二姑娘跟一个姓宋的私奔了,今个儿特意上门看热闹。”
  周氏愕然片刻,震怒道:“是谁在乱嚼舌根,分明是恶意中伤,坏我魏国公府名声。”连带对着廉氏及寿安郡主也冷下脸来,冷笑道:“这样的鬼话二位也信,怕不是这话是从晋王府传出来的吧?”
  寿安郡主满脸怒意,“你不要血口喷人,外面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分明是你魏国公府女眷行为不检点。”
  “行了!都闹够了没有?”老夫人一声呵斥便是寿安郡主也不得不收敛了怒意。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天色已晚,恕我国公府招待不周,二位请回吧。”
  寿安郡主吃了瘪自是不高兴,瞥了沈慧一眼,草草向老夫人行了礼便甩袖而出,廉氏在后一脸的尴尬,小姑子被王妃宠的无法,便是在晋王府她也不敢给寿安郡主丝毫脸色。今个儿寿安郡主吃了瘪,回去还不定怎么闹呢?想到此廉氏便有些头疼。
  二人匆匆出了屋子,便见到廊下站着的魏国公世子沈翀并二房三房的老爷,显然是为了避嫌这才没有进屋。
  想到自己在屋内咄咄逼人的模样被心上人瞧了去,寿安郡主脸色正是难看,头也没抬匆匆出了府。
  此次回乡祭祖乃是大事,老夫人见到二老爷、三老爷自是说不完的话,直到魏国公下朝回府,一家人在一起用了晚膳方才散去。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将沈谣单独留了下来。
  出了松鹤院,魏国公将沈翀叫去了书房,周氏亦有一肚子的疑惑要询问自己的女儿。
  沈慧虽早有准备但被母亲问及之时,仍免不了心酸难堪,将屋中的下人都遣了出去,沈慧扑倒在母亲怀中,低声抽泣道:“那日女儿收到孙浅妤的帖子约女儿同去万卷楼挑选几本书画,说是送予她兄长作生辰贺礼。女儿不疑有他便早早去了万卷楼,我到时未见到孙浅妤,伺候茶水的下人送来了茶水,我只吃了一杯便人事不知,醒来之后人便在往南的马车上了……”
  “兄长救起了落水的二姐后便命人飞鸽传书给了父亲,这才有了后面二姐与我等寿阳城门口偶遇的戏码,二姐的贴身丫鬟婆子也在前日与我们悄然遇上,我们一行紧赶慢赶这才在回到京城之前追上了二叔三叔……”
  沈谣不急不缓地说出了这一番际遇,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虽说面子是保住了,但二丫头夫家是当朝太子,本就波折的亲事再生波澜,闺誉若是不保,牵连的又岂止魏国公府。
  老夫人定定瞧了会儿沈谣,低声道:“你是个聪明的丫头,又懂医术,你给祖母说句实话,二丫头清白可还在?”
  便是亲生母亲周氏亦怔怔半晌说不出话,握着女儿的手更是力气大得惊人,被掐疼了的沈慧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数日来的惶恐不安终于有了倾诉的机会,她哭得一发不可收拾,比起手上的疼,心中的痛更是让人生不如死。
  周氏紧紧抓着沈慧的手,眼睛死死盯着她道:“你的清白可还在?”
  那日沈慧落水后不让人碰,是她伺候沈慧沐浴更衣,从她断断续续的哭声中沈谣大概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二妹清白与否不在她自己,亦不在悠悠众口,只在太子一念之间。”沈翀看向父亲正色道:“儿子以为此番咱们无须向太子解释,联姻只是稳固东宫与魏国公府联系的手段而已,若此番太子悔婚,也正说明太子对我魏国公府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信任,如今我魏国公府为太子做了马前卒,已是秦氏眼中钉,东宫若是举棋不定,便是后患无穷,咱们须得另寻退路才是。”
  沈翕拧眉不语,许是多年来与秦氏的虚与委蛇让他失了几分孤注一掷的勇气,万事求全,即便知晓沈翀说得有道理,仍是担心事情走向最坏的一面,失了挽救的先机。
  他长叹一口气道:“便依你之计。”
  近日来朝堂上不太平,先是回京述职的沈翀被秦氏为首的内阁弹劾,原本治水有功的沈翀却被扣上指挥不力、罔顾百姓生死的罪名,若不是次辅王淮据理力争,沈翀必得降职,如今功过相抵已是最好的结局。
  除此之外,不少在朝沈氏官员都受到了或大或小的打压。
  秦氏一番动作不可谓不快,也让沈翀深刻地认识到了朝堂的险恶。
  沈翕安抚地拍了拍沈翀的肩膀,“沈家此后怕是再无太平日,你行事多思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桃安居。
  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母女二人好半晌才止了声,周氏用帕子拭了拭眼泪,拍着女儿的背脊安慰道:“这些日子你就安心留在府中绣嫁衣,其他什么都不要想,待风声过去自然就好了。”
  原本还在抽泣的沈慧却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道:“女儿偏不,若整日龟缩在家还不坐实了污名,那些等着看我笑话的人只当我心虚。”
  周氏一怔,复又道:“你说得有理,便如往常一般行事便可。”
  回到紫藤院不久,打探消息的暗卫便回来复命。
  “江婆子与姑娘一行分开后便直接去了客栈,随后便向小二打探了一些京中旧事,所问颇杂……”
  沈谣听了暗卫的复述,沉吟半晌道:“留几个人仔细盯着。”
  暗卫想了想又道:“世子那里也派了人盯着。”
  看来不仅是自己觉着江婆婆古怪,便是兄长也觉察出了江婆婆的异常。
  原本沈谣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谁知过了两日,暗卫忽然来报说是有人暗中捉拿江婆婆,是世子的人出手阻拦救了江婆子。
  沈谣道:“江婆婆人呢?”
  “她去了梧桐巷的一处院落,进去后再未出来。”
  梧桐巷住的都是达官显贵,江婆婆去哪里做什么?
  “可知院子的主子是谁?”
  “属下还在查,请姑娘稍待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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