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华庭也写信来说了不少,什么沈屹派柯鸣的用意是为了保护,他担心因为自己身份,有人会对谢黛宁不利。
“实话实说,我都有点同情这个沈公子了。”司马浚在脑中描补着当时幅画面,想起他最讨厌的司马澈站在那里,阴阳怪气抢走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样子,不由更是气愤。
崔瑗附议:“我也是!沈师兄人挺好的。”
“都怪老七!哪有坏事他往哪儿钻!他最会这火上浇油,推波助澜的把戏!若不是他在那说什么一切随你的屁话,还有揪个暗卫出来当众质疑他人用心,也不会把场面弄的无法收拾!还千刀万剐?我看他剐一个试试,御史言官的唾沫都能淹死他!”
谢黛宁叹息一声,也怪自己这脾气,舅舅总说她爱恨太过分明,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因为如此,他同意自己去书院求一个答案,幼时存下的心结不解开,她总是不畅快,但是舅舅也叮嘱她,万不可冲动行事,让她好好了解谢暄,查清真相再做决定,只是那时候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书院虽然烧了,但是谢家还是没事,那个姓曹的女人不也只是禁足吗?你一走,谢老太太把人放出来,顶个屁用!”liJia
“我把华庭留在那边了,这么多年过去,谢家的旧日仆人所剩无几,他会部署一些人继续查访,沈屹说的对,遣出去的人里说不定有知道真相的,只是……”
她思索着停下了话头,司马浚和崔瑗望着她,谢黛宁想了想才继续道:“事后回想当时情境,我爹和沈师兄都欲言又止,沈师兄之前只知道我和我爹有心结,吵起来的那个早上他并不在场,是晚上我回去取牌位,他才和我爹一起出现的,我怀疑我爹在祠堂跟他说了什么,所以他才一句不问,就和旁人一起劝我。而且还有一件事很奇怪,大夫说出我母亲已有身孕时,所有人都是震惊不已变了脸色,可是说她是落水而亡时,他们却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惊讶,反而众口一词都说她是失足而已,这不奇怪吗?这两件事很难说哪个更为严重吧?他们若早知道母亲是失足落水,又有何必要瞒着我一个人,让我这么多年一直以为母亲是因病郁郁而终的。”
崔瑗道:“这么说来也是,照理说你知道了,反而可能不会对谢家有这么深的心结。而且就算他们当年真的不知道你母亲有身孕,意外落水总会查一查缘故吧,大夫就在跟前,不难查到身孕一事,可为什么他们会不知道?我还记得你告诉我,说自己当时病了几日,清醒后母亲已经下葬,这也太急了罢?言情书网的世家,长房夫人去世都不停灵吗?我家也有不少污糟事儿,虽是遮着掩着不叫外头知道,但关起门来还是得查个一清二楚,该谁担责就是谁,该惩罚的也都惩罚了,绝不手软轻纵,否则一个个都胡作非为起来,家族如何能长久兴旺下去?”
“我让华庭留下继续调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心里总觉得,这件事情谢家是知道实情的,甚至沈师兄也知道了,只是瞒着我一个人!”
司马浚叹了口气,安慰道:“罢了罢了,不论如何,你别总琢磨这事儿,让华庭先查着,走一步看一步罢!实在不行,我替你……”他笑呵呵的伸出一只手掌,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谢黛宁叫他逗的一乐,笑道:“看把你能的,你就不怕御史言官了?”
“他们骂我从小骂到大,一点新意都没有,怕个屁,我烦!”
看谢黛宁总算是露了笑脸,崔瑗摇了摇扇子,忽又想到什么转头问司马浚道:“小六我问你,你听说阿宁和别人定亲,吃不吃醋?”
司马浚叫她问的一愣:“吃醋?”他摇摇头,又看看谢黛宁道,“她就跟我弟弟似的,我醋没有,同情沈屹倒是真的。听说你们女子但凡定了亲再退了,一个个都哭天抹泪儿寻死觅活的,哪想到他遇着个这么刚的,一言不合翻脸不认人!主动决裂也就罢了,还逼的人走投无路,那话怎么说来着,这是有点渣啊!”
谢黛宁气得狠狠打他一掌,然后才道:“得了,别说我了,赶紧叫人上笔墨,我得给高太傅写帖子,太子哥哥叫我去拜见呢,你也许久没见他了,要不要一起去?”
司马浚赶忙摆手:“不去不去,那老头比言官还可怕,骂我能骂一天,一句都不重样儿。”他说着唤来内监奉上笔墨,看谢黛宁写好了拜帖,又让人即刻送去太傅府。
第二天,谢黛宁便收到回信,去了太傅府。
如太子所言,高太傅先问她秋闱文册的事情,谢黛宁把华庭如何得知,两人又是在哪里找到的线索等等说了一遍,高太傅捋着胡子点头:“你父亲也算是我的门生,他的脾气我还是知道的,这种事情他不会做。”
言罢摊开折子写了一道奏疏,除了处理秋闱文册一事外,他力保谢暄继续任职云岚书院山长。
写完折子封好,见谢黛宁还立在那里没动弹,似有话要说,高太傅不由奇道:“你怎么还不走?还等着在我家蹭饭不成?”他是谢黛宁的授业恩师,看着她长大的,因此说话十分随意。
谢黛宁低头一笑:“是还有一事,想请太傅出面呢。”
高太傅为人为官素有几分骨鲠脾气,闻言微微蹙眉,但是到底是自己一直赏识的小辈,虽然是个姑娘,可一点不输他别的学生,于是耐下性子问道:“哦?你还能开这个口?说罢,想让我出面做什么?先说好,不合规矩的事就别浪费口舌了,免得伤了你我师徒的情分。”
谢黛宁忙道:“那是不会的。”说罢把请他担保沈屹的事情讲了出来。
高太傅捋了捋胡须,他虽然年事已高,但是一双眸子精光四射,一看就知不好糊弄,盯着谢黛宁看了半晌,才道:“你夸他,你父亲也夸他,但他到底如何,单凭你们两张嘴,也做不得数,而且他是罪臣之后,苟且偷生于世焉知性情品性如何?一般这种遭逢大变的人,心性都异于常人,若是一门心思复仇,到时候入朝为官,搅合的朝廷上下不宁,那岂不是祸害了苍生百姓?”
谢黛宁忙道:“他不是那样的人!就凭他一心科举,想靠自己做官查案为自家洗清冤屈就知道了,若是会祸害苍生百姓的人,又何必在书院下足功夫苦读数年?现在靠着偏门左道求官的也不是少数啊!”
高太傅不答言,却把一封信递给她看,谢黛宁展信一观,原来是谢暄写来的,和她求的是同一件事,而且还说自己做不做山长都行,但求高太傅能成全此事,千万莫要令地方学政剥夺了沈屹的学籍。
谢黛宁合上信还了回去,略一思索,正色道:“太傅,既然我和我父亲的话都不足取信,那我请您自己评断如何?”
“我自己评断?我又不认得他,他人也不在此处,如何评断?”
谢黛宁微微一笑,上前一步站在高太傅书案前,闭合双目片刻,开始背诵起沈屹所作的那些文章,她和沈屹同堂上课不过月余,谢暄教学又颇为随意,留下的课业并不算多,只是从那篇“己恶而掠美为昏”的文章开始,她一篇篇都靠着记忆强行背诵出来。
作者有话说:
那个,咱不虐的啊,哈哈,让这两小孩别扭几天吧~
◎最新评论:
【宁宁是有些冲动,但被所有人瞒着,没有一个支持的滋味也不好受啊】
【大大 男主会在第几章成为首辅呐?】
【正在闹别扭的小情侣】
-完-
第39章
◎在我心上◎
##39 天
她曾经深恨自己这过目不忘的本事, 所有人都说,这是因为她的父亲是谢暄,当年名动京师的探花郎, 所以她承继了父亲的天赋, 虽然是个女子, 可是论才学,她绝不输那些饱读诗书的学子,只是她心里一直希望自己能更像阮家人, 像她的舅舅,习得一身好功夫,快意恩仇。
可终究她姓谢, 更擅长的也是读书而非武艺。
这般举动十分耗费精力,她的头又隐隐开始作痛, 却比不过心里漫上来的痛楚, 她想起四月初到云岚, 才过了没多久,竟恍如隔世——
为了惹谢暄生气, 她故意在他课上趴在书桌上, 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花树,枝桠随着春日熏风摇曳,嫩绿的叶片上艳阳如金浮动, 偶有一片残败的花瓣飘进课室, 她伸手接在掌心,淡粉色的花瓣几乎透明,形若泪滴, 隐约还有一丝残香, 她透过花瓣去看耀目的日光, 却听堂上谢暄轻咳一声,一抬头,沈屹不知何时侧身,笑着瞥了她一眼,随后微微挪动身躯把她遮住了。
谢暄气得瞪了两人一眼,却没言语。
桌前的少年俊朗无双,平日里一副古板样子,那瞬间入目的一笑便如浮光耀目,终于有了些顽皮样子,她也微笑起来,探头对着谢暄做了个吐舌挑衅的鬼脸。
文章背完了,她睁开眼,眼泪不知何时已沾湿了整张脸庞,她赶紧抬袖拭泪,又去看高太傅,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朗朗吟诵当中,正踱着步子,目光空远,嘴中念念有词的复述着一些字句。
文如其人,沈屹的文章见解,抱负志愿尽数在此了,她知道高太傅会懂!
谢黛宁笑了起来,趁着高太傅没发觉,悄悄离开了。
到了九月,华庭从湖州回来,一道来的还有谢家三房,谢旺和江氏同谢家分了家,又在她的安排下进京生活了,谢旺如今全心读书,希望也能走上仕途。
华庭还带了个消息,沈屹秋闱高中解元。华庭说,云岚书院大火后元气大伤,学子们今年的成绩都不太好,而沈屹本来差点连学籍都没了,此时中举,无疑令人振奋极了。
谢黛宁听了只微微点头,却没多说什么。华庭还是没能查到更多证据,但是他这此护卫有功,在京城歇息了半个月后,阮清辉疏通关系,把他调到了军中历练。
时光流逝,又过了三个月,等京城第一场雪花飘落,司马浚和崔瑗一道跑来了阮家,告诉她沈屹进京了。
翻过年就是三年一度的春闱,无数学子期盼的大事,经过这场最终的考试,读书人的最终目标才能实现,是龙是鱼,一试便知。
“嗯,进京就进京呗,专门跑来告诉我做什么。”谢黛宁披着一件白狐大氅,小脸藏在毛茸茸的兜帽里,抱着暖炉缩成一团。
崔瑗气得打了她一下,骂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呀!沈师兄和湛师兄是一道来的,他两个在东市那边赁了个宅子,咱们好歹是同窗一场,一起去拜会一下嘛!见了面,喝顿酒把误会说开了就好啦!还一辈子做仇人不成?又不是他对不起你!”
“我不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冬日一向懒得动弹,我怕冷!”
“你怕冷?前几日不还闹着去我别庄看雪喝酒呢?”司马浚毫不留情的戳穿她,“你该不会是心虚吧?”
“胡说八道!”谢黛宁跳起来,抱着暖炉就走,“反正我哪儿也不去,我身子不适!”
崔瑗气得直跺脚,阿宁的脾气一向挺好的,便是惹恼了她一会儿也就过去了,怎么这次倒犟上了。
“算了,她不去我去,我可没得罪师兄!”崔瑗大声冲着屋内道,故意让谢黛宁听见,“小六你也去,让她一个在屋子里闷着,我带你结识新朋友去!”
“好嘞!”
听着屋外脚步声渐远,谢黛宁才又默默走了出来,三娘走过来递上一碗热杏仁酪:“姑娘趁热喝了罢,冬日里干,这个润燥补肺最好了。”
她是九月里跟着华庭一道进京的,如今在谢黛宁身边做了个大丫鬟,只是她嫁过人,所以挽了妇人髻,旁的下人都称她一声姚姑姑。
看谢黛宁喝完了,她收了碗,又忍不住问道:“姑娘真不去?”
谢黛宁哼了一声,扭开头去道:“说不去就不去,他们赶着认识新朋友,那就去呗,我才不热脸贴冷屁股呢!我如今也有新朋友了,晚上我们就去至味楼吃酒去!”
她如愿调去了镇抚司,虽未升品级,却是正经的缇骑了,如今临近年节,京中盗贼也要过年,小偷小摸的案件多了起来,这几日她和缇骑的少年郎们四处巡查,忙的热火朝天,今日旬休,众人已约好了要去吃酒松快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