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幸玖连忙抱紧他脖颈。
箫平笙将人打横抱起,脚下轻跃,江幸玖只觉耳边和面颊上风声微乱,起伏颠簸间,她更紧的抱住了他,趴在他肩上回头去看,菊山的矮坡就这样越来越远。
不知道的,她还以为箫平笙在抱着她跳崖,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慌。
可还没来得及多胡思乱想,便觉起伏颠簸停了下来,她脚踏实地,入目是箫胡和周围一圈儿佩刀的将士。
“将军。”箫胡当先迎上来,看了眼江幸玖,沉声回话,“江三爷已先行一步带人去了定安寺。”
箫平笙低「嗯」一声,抬手拍了拍江幸玖的发顶,眉眼清俊无波。
“我去迎母亲和阿姐,你乖乖跟着箫胡,先回车上等消息。”
江幸玖心知此时不是依依惜别和捣乱的时候,乖巧应了声。
箫平笙不再耽搁,翻身上马,只带了两人疾驰离去。
“小郎,且随属下回车上。”
箫胡上前替她引路,当着许多将士的面,他谨慎的唤了声「小郎」。
江幸玖点点头,心中挂念着定安寺的不明烟火,一步一侧首的观望着,脚下走的踉跄。
箫胡眼瞅着,替她捏了把冷汗,低声提醒,“小郎不必担心,寺中早安排了人,您还是好好走路吧。”
江幸玖汗颜,摇着折扇轻咳一声,这才收回心思。
等她钻进车厢,箫胡坐在车辕上,吩咐车夫赶车,两列将士尾随在后。
江幸玖小声开口,“箫胡,我们是往定安寺去?”
箫胡回头看了眼摇曳的车帘,低应一声,“先原路返回,慢行等一等吧。”
江幸玖点点头,没再出声。
她与箫平笙在菊山上呆了不到两个时辰,回程的路还需耗费时间,落日之前她得抵达江府,眼下的确没时间再去定安寺。
——只希望不是什么大事啊,怎么偏偏今天定安寺失火呢?
百思不得其解,江幸玖靠在车厢上,马车摇摇晃晃,没一会儿,方才在山上晒日头晒的昏昏欲睡的感觉便浮了上来。
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唤她,她猛地惊醒,才发现自己睡着了。
“三哥。”看清身边之人,江幸玖舒了口气,“定安寺那边什么原因失火?箫伯母和莲箬姐姐可安好?”
江昀杰眉眼现出几分疲惫,从怀里扯出帕子,擦了擦面上的灰尘,点头低声道。
“安好……”
“是在寺中暂居的几个江湖人,吃素斋吃腻了,到山中猎了野兔子,躲在小院里烤,被人发现,与寺中的僧人起了冲突,一时忙乱,踢翻了酒壶,便浇在火上。”
“这些江湖人性子野,脾气暴躁,故意使坏,烧了斋院。”
江幸玖觉得自己简直在听一出闹剧,黛眉轻蹙若有所思。
“三哥,哪来的江湖游客?借宿国寺,还惹是生非?如此目无规矩嚣张跋扈,这分明是土匪行径吧!”
江昀杰伸了个懒腰,翘着腿,语气十分不在意。
“管他呢?不还有箫老三呢吗?咱们不方便管闲事,别瞎琢磨了。”
第60章
门户相当,青梅竹马
迎着落日余晖,兄妹俩与江夫人的马车几乎一前一后回的府。
江幸玖刚刚回到皎月院,正在屋里更衣,就听明春传话,说江夫人请她夜里过去用膳。
她长舒口气,一边系着衣结,一边小声嘀咕。
“这可真是有惊无险,再晚一刻钟,就得编理由解释了。”
清夏无声偷笑,等她坐在妆镜前,手脚麻利的替她梳头。
“姑娘别慌,毕竟是头一次,已经不错了。”
江幸玖哭笑不得,“少打趣我,这种事一次就够了,日后可不能再如此放肆。”
“是是是,那姑娘今日开心吗?”清夏敷衍了一句,又自镜中笑问她。
江幸玖笑而不语。
开心吗?若是定安寺没失火,想来她会更开心。
清夏见状,揶揄一笑,也不再开口。
到了四海院时,落日已经完全隐在了天际线下,院子里的婆子丫鬟正在点廊灯,清夏替她掀了帘子,江幸玖跨进门,瞧见堂屋里父亲母亲都在。
“请父亲安,请母亲安。”
江逢时看着亭亭玉立清绝出尘的闺女,略略抿唇,抬手示意她坐。
江夫人捏着帕子,缓声吩咐,“都先出去吧,一会儿再摆膳。”
杜嬷嬷应了声,带着屋里伺候的人陆续离开。
江幸玖眼瞧这架势,分明是要谈她的事,她的事,大约就是亲事了。
她想着,月眸光泽忽闪,看向江夫人。
——今日母亲刚从长公主府回来。难道……不对,箫平笙明明说了,便是长公主和朔王也不会再打她的主意。
没等她多想,江逢时端起手边茶盏,握着茶盖撇茶沫,嗓音温沉缓和。
“近日箫平笙与朔王走的极近,朔王不止替他去送大楚使臣回国,就连长公主今日都与你母亲提点,言词间透漏朔王与你八字不相合。不止如此,他又总巴巴的跑来江府陪你祖父。”
江幸玖听到此处,心下不自觉提了提,眼巴巴瞧着江逢时。
果然,见父亲搁下茶盏,直直看过来,沉声问她。
“你们自幼相识,你对他还算了解,他若是诚意相娶,你可愿嫁吗?”
江幸玖樱唇微抿,迟疑地看向江夫人。
江家最不同意她嫁与箫平笙的,就属江夫人了,她现在若是自己说想嫁,江夫人会是什么反应。
对上她的视线,江夫人眉梢一挑,“你看母亲做什么?你说你自己的想法便是。”
江幸玖捏着帕子缠在指尖,垂着眼细声嘀咕。
“我说了,母亲不同意,我还说什么?”
江夫人噎了噎,扭头看江逢时,夫妻俩对视一眼,江逢时呵笑一声,一脸'你看,果然如此'。
江夫人的眉头便狠狠蹙了起来,又看向低眉顺眼温静乖巧的小女儿,语气里又气又无奈。
“阿玖,你可是也被箫三郎的皮相给迷惑了?他生的是俊朗,也的确知根知底,但他是武将,你忘了他上次险些丢了命?”
江幸玖揪着帕子叹了口气,“那父亲母亲还和我谈什么呢?婚姻大事,女儿又不能做主。”
江夫人结舌,月眸瞪着看她,半晌沉了口气。
“你的婚姻大事,父亲母亲自然得问你了,这若不是今日长公主与我透漏出,明显是不想结姻亲的意思,我与你父亲一说,他分析出这些,叫了你来听意见,那我该何时才知道,你也想嫁与他?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念头?这么些年,母亲从不知道。”
江幸玖樱唇濡喏,“他本来就很好的,过去是有婚约在身,阿玖自然不敢乱想。可如今……这样的人,别说是求娶我,便是去求娶其他府上的姑娘,那姑娘也未必就不动心吧?”
“你个小丫头你懂什么!”江夫人没好气的训了一句,“只知道看他俊,看他官做的大,像是前程似锦,江家缺前程似锦的女婿吗?看点有用的吧!”
“什么有用?”江幸玖将帕子丢在腿上,扳着手指头开始念,“门户相当,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待我好,诚意相娶,无妾无通房无庶子,这些还不够?”
江夫人被噎的接不上话,江幸玖月眸清澈看着她,又将扳起来的手指一一扳回去,念道。
“身体健壮,武艺高强,官居一品,前程似锦,无需攀附江家,还能给江家锦上添花,最重要的是,箫家人口简单,好相处呀。”
这下,连江逢时都搁下了茶盏,听的微微点头。
江幸玖看了眼父亲,缓了缓语气,软声道。
“母亲,若是我嫁给箫平笙,两府比邻,我不止能时常回来蹭饭。箫夫人很喜欢我,莲箬姐姐也与我交好,箫老夫人更是不必担心,做了别人家的媳妇儿,有什么比姑婆相处亲昵,更舒心的?”
这番话,还是当初江昀杰拿来说服她的,她给照搬来说服母亲了。
“阿玖觉得,整个帝都,都挑不出第二个,像箫家这般,人员清简又家世显赫的亲家了。我并非只看箫三哥长得俊,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呀,阿玖思量过的。”
江夫人噎了半晌,咽了咽喉,满脸复杂的开口。
“你说的都对,可母亲还是忘不了,箫家祖祖辈辈多少人,都是战死沙场英年早逝。远的不提,就说近了,前些年箫大郎的衣冠冢运回来的时候,那大郎媳妇大着肚子,哭的哀戚伤心悲痛欲绝。”
江夫人想起那日的画面,还忍不住掩着帕子红了眼眶,她再看自己养的如珠如宝的小女儿,一时心酸的厉害。
“母亲是担心有一日,箫三郎若是……”
江幸玖捡起帕子,眸色孺慕的望着她,声线更柔软了些。
“母亲,如今不同那时了,当年大燕战败,箫大郎虽不幸战死,可大召却攻下了大燕三分之一的版图,还杀了大燕第一武将。”
“如今箫平笙又攻下北翟异族的领地,并震慑了大楚。齐人占地最小,重于务农,兵力薄弱。
四国之内大召可谓最为强势了,这几年内,没有人会再试图挑衅的。箫平笙,他不用像箫大郎一样,好多年归不了家。”
江夫人自然不懂这些天下局势,她听江幸玖说了片刻,转头去看江逢时。
江逢时虽诧异于女儿在政见上的敏锐,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江夫人一时神情复杂,再看向江幸玖,她娇养的小女儿,清姿出众满腹经纶,她不止一次设想过,得是多优秀的儿郎才能配得上她的阿玖。
可她,竟是将自己的亲事,已经分析安排的十分透彻了,这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心中多少有些五味杂陈。
“你当真觉得,嫁与箫平笙是好的?”
江幸玖月眸浅弯,轻轻颔首。
江夫人欲言又止,最终叹息道。
“那你……既然如此,这事,我再琢磨琢磨。”
第61章
今晚箫平笙,也不知会不会来
江幸玖一整日又是奔波又是与父母深谈,身心疲惫下,歇的早,索性某个'探窗君子'今晚没来。
翌日,江夫人思量了一夜,一大早就赶到皎月院来。
江幸玖披头散发坐在床上,哈欠连天的揉着眼,“母亲,您这样早,可用过膳了?”
“早什么早?你父亲都上朝去了!”江夫人回了一句,接着坐到床边,一脸严肃的压低声,“阿玖,母亲想了一夜,若是箫三郎和你一个愿娶一个愿嫁,母亲也不好棒打鸳鸯。”
——这是同意了?
江幸玖顿时清醒了些,睁着月眸看她。
“不过,母亲还是觉得武将的差事十分危险,你若要嫁给他,头头等的大事,是过了门,立刻添子嗣!”江府语气严谨,握住她的手。
江幸玖一双眸子都瞠圆了,现在是一点都不困了,她惊声道。
“您说什么呢?亲都没定呢,谈什么子嗣?母亲,您受什么刺激了吧?”
江夫人「啧」了一声,压低声淳淳教导,“箫家人丁都凋落成什么样了?你若是尽快有个儿子,母亲也不怕他箫三郎会不会英年早逝了,总归有个牵挂,有人养老,你看长公主……”
“停停停!”江幸玖抬起手制止江夫人,干巴巴笑了笑,和声细语的道,“您老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事儿咱们先不谈,谈眼前的,要紧的,您答应了?”
江夫人咂了咂嘴,别别扭扭的道,“我答不答应的,箫家也没来提亲呐。”
江幸玖笑眯眯的靠在她肩上,软声道,“您不反对就成了,母亲……您真疼我。”
江夫人又气又笑,“没见过主意这么大的姑娘,还真敢心有所属,当着父亲母亲的面,夸别的郎君如何如何好,你这是上赶着嫁人,羞是不羞。”
江幸玖嘟了嘟嘴,心道,这就叫主意大了?
——您若是知道私相授受,夜宿香闺,相约私会,岂不是要气死?
她想着,口中应付道,“还有什么可羞的?我长这么大,只跟箫三郎一个外男相熟,他又生的如此好,还要求娶我呢。何况,过了这个年,我便满了十八,旁的姑娘十八岁上奶娃娃都会跑了。”
江夫人失笑,轻轻嗔了她一眼,“这话你别说,隔壁莲箬,过了年就二十二了。”
江幸玖:“……”
说起箫莲箬,她的亲事,箫夫人自回府以后便一直在琢磨。
箫莲箬与江幸玖又不相同,当年因着父兄接连去世,孝期中不能议亲,箫家又一度衰败无人问津,她是长姐,照顾府中一切事宜,时日久了,难免性情坚韧又强悍了些。
年纪大,又不温柔贤淑,这样的儿媳妇,帝都城内各大门庭谁敢要?
可依照箫平笙如今在大召国举足轻重的地位,他的姐夫,门第太低的自然也不好看。
箫夫人只觉得头疼又棘手,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偏这时冒出个邢四郎来,这人还是箫平笙提起的。
上次将军府摆花宴,箫莲箬和江幸玖在矮灌木后撞上了人,后来箫莲箬与箫平笙提起这个人,箫平笙使人查过,正是邢四郎。
可巧,边关一行,邢四郎也在列。
自边关回来后,箫平笙曾特意与箫夫人提了提邢家四郎。
“我若娶了阿玖,日后咱们与江家自然不分彼此,江伯父执掌大理寺,与刑部尚书邢大人政事上来往密切。”
“邢四郎是邢家嫡次子,上头有嫡长兄担起家业门楣,他便要自在一些,他有心入伍,这次在边关的战功,陛下定会封他个武官做,日后我们走动也方便。”
“自然,还要阿姐看中他,母亲,不如寻个机会,相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