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说,说您的喜事呢,扯奴婢做什么?奴婢没有心上人!您别听明春胡言乱语?”
她说着急了,抬手就要打明春。
明春'唉'了一声,敏捷的后退了一步,急声咋呼道。
“天地明鉴,姑娘!奴婢可没胡说呀!不信你问问她们,来来来,你们说,二爷院里的如松是不是送清夏簪花和银镯了?”
几个摆膳的小丫鬟面面相觑,吃吃笑着低头退了出去。
清夏又羞又急,眼眶都红了,跺着脚就去追明春,“你个耳报神!嘴巴也没把门儿了?胆敢开我的玩笑,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恼羞成怒啦?还不让人说实话啦?姑娘!姑娘救我!”
江幸玖坐在妆镜前,素手托腮,笑盈盈看着两人在屋子里绕圈圈,见明春哭笑不得的扑过来,连忙张开双臂将她护在身后,盯着羞恼面红的清夏清声开口。
“你还有理了?这么大的事胆敢瞒着姑娘我,反了天了?”
清夏愤愤的收住脚,狠狠瞪了探头戏谑的明春一眼,继而束手站好,一脸委屈的看着江幸玖。
“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瞒您,奴婢是,是之前没想答应他,东西他硬要留给奴婢,奴婢还没得着机会还给他呢!”
江幸玖黛眉轻挑,月眸浅弯,好整以暇地打量她上下,悠悠然道。
“之前没想答应他,那,现今想答应他了?”
清夏握着手,低头咬唇,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
明春见状,嘴快的低声插话,“可不得答应!如松都等她两年多了,这两年许嬷嬷给他相看多少府里的姑娘,他都瞧不上呢!”
两年多了?!
江幸玖月眸微眯,语气难掩惊愕,“这么说,没出苏家二郎那事儿前,如松便喜欢你了?”
清夏揪着袖口,似是红了眼眶。
江幸玖一时心下动容,也跟着热泪盈眶,她忍不住上前抱住清夏,细声哽咽。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傻呢?”
“姑娘……”清夏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瓮声瓮气,“奴婢五岁被卖进府里,一直陪着姑娘,您聪明机灵,待奴婢好,教奴婢和明春读书写字,还允许奴婢们跟着您一同看书……奴婢舍不得您。”
江幸玖轻轻拍着她肩背,也跟着吸了吸鼻子。
明春也收了嬉笑的神情,上前抱住两人。
“清夏心思细,奴婢两人铁定是要跟着姑娘出嫁的,她之前舍不得离开姑娘,原是想陪您去了苏家,与如松自是不能在一处,便没答应他。”
“后来苏二郎没了,您待在府中深居简出,如松时常过来看她,她哪有不心动的?可又担心您日后嫁的不好,更不敢离开您,就忍着心酸不肯点头……”
江幸玖听的都要落泪了,心里难受的厉害,她将两个丫鬟抱牢了,一字一句说的沉缓郑重。
“这两年我自个儿没想嫁人,倒是忽略了你们俩,日后再不会了。”
“好清夏,如松等你这样久,已是十分难得,你若有心,便别辜负他了。”
清夏擦了擦眼泪,轻轻后退,眼泪汪汪看着江幸玖,点了点头。
明春见状,抹了抹眼睑,又笑嘻嘻道。
“这下你能放心了,总归日后姑娘就在隔壁将军府,你就算嫁了如松,也能日日在身边伺候,多美的一桩事呀。”
清夏气笑,抬手推了她一把,“就你多事!今日大好的喜日,偏要惹姑娘哭,真讨厌!”
明春吐着舌头冲她皱了皱鼻子,“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心当成驴肝肺,哼!”
江幸玖无语失笑,伸出食指戳在两人眉心处,一起教训了。
“别再闹了啊,等二哥从国子监回来,清夏便去找如松说清楚,明春去请许嬷嬷来,告诉她,九姑娘我要替她儿子保媒。”
明春应得痛快,“好嘞!姑娘您等着,奴婢这就去!”
说完,一溜烟儿跑了。
清夏盯着她背影看了半晌,摇头道,“明春这性子太不稳重了,好在姑娘您嫁的是隔壁将军府,若是换了别家后宅,她少不得要吃亏。”
江幸玖闻言失笑,步到桌边坐下,“今日她笑话了你,是该教训教训,等姑娘我回头给她找个婆家,看她还敢看你笑话。”
清夏咬唇笑了,捏着帕子细声道,“奴婢让人送水来,姑娘再净个面吧。”
说完,连忙转身溜了。
第66章
两家若是都有意结两晋之好,三书六礼便可以开始走了
皎月院里,明春请来了大厨房的二等厨娘许嬷嬷,江幸玖与她谈清夏和如松的事。
四海院里,江夫人也已经招待了箫夫人和官媒有一会儿了。
官媒最厉害的便是那张巧嘴,是惯会夸人的,想要说成一桩亲事,那是直把人夸的如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上地下仅此一人。
江夫人气定神闲地端着茶盏,听官媒口沫横飞说了有小半个时辰的功夫。
心里想的是,萧平笙就是她瞧着长大的,他什么样,她自然心中有数,这官媒倒也没有多夸大其词。
直到杜嬷嬷给官媒添了茶,她像是才回神,含了笑意看向一旁端庄温婉的箫夫人,笑语随和道。
“我昨日才听闻邢家与莲箬的喜事,正等着吃喜酒,你今日竟还这样着急到我这儿来吃茶了。”
箫夫人莞尔一笑,“本是三郎先催的我,不成想邢家比他还急,如此巧合,就两桩亲事撞到了一起。”
正在喝茶的官媒闻言,立时笑的喜气洋洋,满嘴吉利话。
“这就叫双喜临门,这是多好的兆头!日后贵府必定添丁添口人丁兴旺!”
箫家如今在帝都城内可谓是热火烹油花团锦簇,若说缺什么,最缺的就是'人丁兴旺'了。
箫夫人闻言,自是眉眼溢笑。
“借您吉言。”
官媒又笑了两声,看向江夫人,心里打着盘算。
江家老爷子贵为太傅,家中子弟又各个出人头地,那在帝都城俨然是首屈一指的高门大户。
箫家更是出了一品护国大将军,大召国战神,从原先的门庭落魄一跃成为第一武将门庭。
这门亲事若是说成了,他的好处自然少不了的!
这样想着,官媒搁下茶盏,眉开眼笑再接再厉,夸完了箫大将军,该夸江家九姑娘了。
这会儿,他已然忘了来之前,还在担心长公主与朔王日后会找他晦气。
然而,没等他说完几句,箫夫人温温婉婉插了话。
“阿玖我也是看着长大的,她自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饱读诗书秀外慧中,当然帝都之内再无人可出其右。”
她说罢,笑盈盈与江夫人对视,“咱们两家都是相熟的,也不再说这些客套话了,两个孩子青梅竹马天赐良缘,都该成家了,彼此再合适不过,是不是?”
官媒笑脸僵了僵,“……”
他是头一次遇上来问亲,说话这么直白的人家。
这武将门庭,是有些不拘泥于小节哈?
官媒心里泛着嘀咕,扭头又看向江夫人。
江夫人慢吞吞搁下茶盏。
她昨日才跟小女儿点了头,今日箫夫人就请了官媒来提亲,这分明是通过气的。
可女儿足不出户,能跟箫家通气,这说明什么?
说明早就秘密通信过许多次了。
她就是想端一端,也气的没脾气了。
于是,她微不可见的沉了口气,委婉道。
“三郎这孩子,自是好的。”
“不过眼下,莲箬是长姐,邢家又已经先一步登门提亲,不如就先紧着莲箬的亲事。”
“三郎和阿玖可再等一等。”
这是又同意了,又想再拖一拖。
箫夫人笑而不语,看向身边的官媒。
官媒闻弦知雅,立刻反应过来,“江夫人此言有理,听闻邢家这两日便要登门下聘书,纳采,问名,这三书六礼算是过了一半的,那边也是觉得好事将近,有些心急,年底前就想迎箫二姑娘过门去。”
箫夫人含笑颔首,接话道,“正是,莲箬的亲事已是拖了许久,年前过门,说出去也好听些,不然凭的多长了一岁。”
官媒哈哈一笑,配合道,“那可正巧,这自古以来,结两姓之好呢,便是郎君府上要筹备的久一些,花费时日多一些,如箫家和江家这等权贵门楣,更是讲究颇多,单单走三书六礼,少说也要用上个两三个月。”
说到这儿,他笑着看向江夫人,“箫二姑娘是出阁,箫家也便是将嫁妆规整规整,这些大家心中有数,都是现成的,倒是花费不了箫夫人多少精力。倒是箫大将军迎新妇,这是头头等大事,箫夫人且得好好准备。”
“依我的经验呢,两府若是都有意结两晋之好,好事赶早不赶晚,三书六礼便可以开始走了,五日后是个黄道吉日,可先下聘书。”
官媒说着,掐着指腹算了算,随即一脸喜气洋洋。
“啊,这个……箫二姑娘冬末出阁,明年开春儿,箫大将军迎新妇,哎呀,三书六礼走下来,这时间刚刚好,刚刚好!”
江夫人双手捏着帕子搭在膝头,端丽温和的眉眼间带着客气笑意,听他七扯八扯啰嗦了一堆。
继而,她笑着看向箫夫人,箫夫人回以和睦温婉的笑颜。
两人含笑对视了片刻,箫夫人温声和语的问她。
“觉得明年开春的日子,可好?”
江夫人弯着唇角默了默,心下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撇开眼,清清淡淡道。
“那便先如此吧,三书六礼先走着,按部就班,也别冲撞了莲箬的喜事,吉日上,等走完了礼,咱们再细细挑挑。”
箫夫人见好就收,端起茶盏笑着点头,“如此甚好,我回去便开始准备。”
抿了口茶,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笑了一声,看向江夫人。
“吉日是得再等等挑,三郎说了,若要迎阿玖进门,劲松院太过委屈她,亲事若定下,得尽快请工匠重新修葺院内院外,这也得花费些时日。”
官媒听得直咂舌,只听说过公主下嫁要建公主府的,还是头次听说娶媳妇儿还要重修院子的。
这亲事才一撇,箫家给新媳妇儿的脸面未免也太大了,日后过了门,做婆婆的还怎么拿捏?
江夫人闻言,下意识歪头挑了挑眉,反应了一瞬,才明白过了这话的意思。
——箫平笙臻视阿玖,箫夫人也无异议,这自然是好事。
江夫人掩着帕子笑了一声,语声比方才要亲和自然了。
“何需如此大动干戈,阿玖在闺中虽是娇生惯养,但嫁了出去做媳妇儿的,哪还能由着她挑剔,她是知规矩懂礼数的,你们不必迁就她。”
她态度好了些,箫夫人笑的更亲切。
“都是我们瞧着长大的孩子,如嫡亲的闺女一般,怎么能说是迁就?他们小夫妻日后伉俪情深,你我自然是乐见的。”
江夫人更舒心了,箫夫人自然也更亲切。
两家都满意了,官媒也赔着笑,一时皆大欢喜。
第67章
箫平笙要娶的,是江家九姑娘
【将欲与彼合婚姻,必先使媒氏,下通其言,女氏许之,乃后使人纳其采择之。】
【昏礼,下达纳采。用雁。】
——《仪礼•士昏礼》。
邢家向箫家纳采那日,整个帝都城都像是因这幢联姻热闹了起来。
自箫平笙攻下北翟,受封护国大将军,又抵御大楚之战后,将军府一度成为帝都城臣民茶余饭后注目的焦点。
眼下又多了一条,待字闺中多年的箫二姑娘,终于要出嫁了。
这等奉承将军府的机会,许多人自然不会错过。于是,当日午后,便有官宦女眷结伴入府,与箫夫人送贺礼,讨喜气。
妇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聊的兴起时,总算有人提起了众人都关注的事。
“箫二姑娘喜结良缘,这之后,箫将军也该定下亲事了吧?都说好男儿先立业后成家,将军兵权在握前程似锦,只不知什么样的姑娘,才配得上这将军府主母的身份呐。”
堂屋里一时静默,众人都眼巴巴瞧着箫夫人。
箫夫人眉眼温婉浅笑嫣嫣,看了眼坐在一旁垂着眼抿茶的江夫人,缓声开口。
“此事,我与三郎自是心中有数,再过些日,大家自然便知晓了。”
这是将军府主母的位子,已经定了人了?
各家夫人面面相觑,一时哈哈笑笑,纷纷道了句「恭喜」。
第二日里,箫平笙要娶妻的消息,整个帝都城都传遍了。
随后,有心的人查到,箫夫人曾请过官媒,官媒的嘴最是管不住,何况是已经谈成了的亲事。
于是,这日傍晚前,整个帝都城都知晓,箫平笙要娶的,是江家九姑娘!
是夜,帝都城南黄梨巷内,风月楼宇前正值车水马龙时,其中人来客往如流水般密集的,正是「燕归来」。
此时,三楼的某间雅厢内,紧闭的朱门镂窗将轻浮的浪笑娇嗔隔绝在外,厢房内丹红落纱帷幔垂落,金漆兽鼎中暖香四溢,眉眼娇媚的花魁娘子身披薄衫,姿态妖娆的斜跪在屏风前,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矮案上的七弦琴。
帷幔中央,两个衣着华丽的贵人围案而坐,正自低声言谈。
“之前厉王与他有过来往,他不瘟不火。后来在边关时,他明明多方为您考虑打点,面上功夫做得极好,还以为他有心追随。
没想到,他转而与朔王为伍,如今又要娶江太傅的嫡孙女,这分明是谁都不想帮,如此目中无人,实在桀骜不驯。”
“谁说他目中无人?不一心在向父皇表态吗?”锦衣少年冷笑一声,捏碎了掌中雕花小盏,“箫平笙铁了心中立,不偏不倚,倒也不算是桩坏事。”
本来当初在边关,与箫平笙示好,便没想着就能笼络成,总归他背后已经有了齐国公府,也不是很在意他箫家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