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的人若是被厉王和珣王拉拢了,却是真的麻烦。
“殿下,留着他,会成为圣上手里对付齐国公府的一把锋刃。”
锦衣少年正是五皇子,近日乔贵妃对他耳提面命,大楚一战的封赏在即,让他老实些,别惹是生非,他记着呢,这个时候怎么会去招惹箫平笙呢?
“父皇正盯着他,这个时候不好动手脚,先让他得意一阵,等本皇子坐稳东宫的位置,再腾出手来收拾他。”
见挑拨不成,圆脸短须的马尚书咽了口气,重新取了支酒盏,替他斟了酒。
“殿下深谋远虑,沉稳睿智,臣佩服。”
这等恭维,五皇子听得多了,他扯了扯唇,看着低眉顺眼的马尚书,眸色微动,缓声道。
“马尚书且放心,马二郎此番的牺牲,本皇子铭记于心,待到日后大业成就,必然不会亏待于他。”
马尚书闻言,顿时眉开眼笑,伏地谢恩,“能为殿下效力,是犬子的福分,多谢殿下赏识。”
五皇子倨傲一笑,抬了抬下巴,“夜深了,回去吧。”
马尚书毫不敢耽搁,恭恭敬敬退出了厢房。
门一关上,斜倚在琴案前的花魁娘子便扶案起身,摇曳生姿的步到五皇子身边,跪下身,柔若无骨的贴入他怀中,嗓音软糯娇媚。
“殿下别走,奴都盼您数月了——”
少年皇子邪肆一笑,探手入她薄衫,“盼本皇子的人,还是本皇子的银子?”
红菱双手捧住他手,贴身而上娇嗔一声,“殿下说什么呢……红菱的心,您是知道的——”
“唔,小浪蹄子,别磨蹭,伺候好本殿下的人,一会儿临走,少不了你银子。”
“殿下……您还要走啊?”红菱娇媚的眉眼满是不舍,揽着他脖颈开始撒娇,“奴舍不得您。”
「舍不得?跟本殿下一同走?」。
少年皇子的笑语不紧不慢,一手撩开她薄衫的襟怀。
红菱如水的眸子一亮,眼巴巴瞧着他,“殿下的意思是……”
“送你去珣王府,乐不乐意?”
红菱眸色一暗,珣王府啊?她还以为是跟在五皇子身边伺候呢。
不过,面对少年皇子似笑非笑的眉眼,红菱心窍一动,随即朱唇轻咬,贴在他耳廓舔舐喃喃。
“奴什么都听殿下的,只要殿下疼奴,奴什么都能为您做。”
不过是十五岁的花娘子,贴人哄人手段身法都一流,也不枉费他养了几年。
少年皇子哂笑抬手,揉了揉她发顶,温声哄道,“乖红菱,殿下记着你的好,事成之后,不会亏待你。”
过了中秋,珣王就要迎秦侧妃入府,虽然是侧妃,但秦家在帝都城内德高望重多年,排场自然不能太敷衍,珣王搞得跟迎娶正妃似的隆重。
届时,倒是送红菱入府的好时机。
从「燕归来」离开的兵部尚书马大人,坐在车厢内越想越不甘心,于是,扬声吩咐车夫。
“去趟秦府。”
“是,大人。”
马尚书转着扳指,眉眼阴郁狠毒。
——二郎的军功虽是故意让与五皇子的,但他的腿,却是因箫平笙视而不救才废的。
他永远记得,那日他的儿子知道腿再好不了,咬牙切齿撕心裂肺的斥骂箫平笙。
“父亲!箫平笙离我只有两步之距,他看着我重伤摔下马,被踢断腿,也无动于衷!定是他暗算了我!”
“他就是等着看我笑话!他甚至还言辞冷戾的奚落孩儿,说我再敢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就亲手要我的命!他心肠毒辣冷血无情!简直是畜生!!孩儿定要手刃了他!”
马尚书回想着,牙根险些咬碎,冷笑自语。
“箫平笙,这笔账,老夫无论如何也不能算了,就算眼下不能让你血债血偿,也绝不会让你太好过!”
直到今日,他总算知道箫平笙说二郎惦记了不该惦记的,是什么了!
当时,马家不正是想与江家联姻吗?
“江家九姑娘是吧?哼!咱们走着瞧!”
第68章
灵犀石,本便是心有灵犀
深夜,帝都城依然灯火辉煌,只是临近子时,街道上已经人烟稀少。
箫平笙与箫胡两人自刑部大牢出来,策马回府,路过白虎大街,正与青灰布匹的车擦肩而过,还不知车内坐的人,刚刚阴狠的念过他名讳。
箫平笙目不斜视,倒是箫胡回头扫了一眼,也没放在心上。
一路回到将军府,箫平笙直奔劲松院,沐浴更衣休整了一番,站在落地镜前转了一圈儿,似乎满意了,于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院子。
这个时辰,皎月院内自然是已经静谧无声。
「探窗君子」箫将军自墙头飞身跃下,负着手踩在雪白的鹅卵石路上,一袭浅碧圆襟广袖华服衬的清隽矜贵,步伐悠然的踱向廊道。
屋里黑着灯,他先是推了推门,里头上了栓。
于是顺势放弃,又姿态悠闲的走到窗边,试着推了推窗户,然而,窗户也上了栓。
箫平笙修眉轻挑,抱着臂沉默了一会儿,对小姑娘的不自觉叹了口气,随即抽出靴筒里的匕首,转而去撬门栓。
屋里静悄悄的,江幸玖正自酣然睡着,突听一声“笃啷——”地异响,她瞬间被吓醒。
睁着眼缓神的瞬息,「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在关门的「吱呀」声传来时,她已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连忙抱着被子坐起身。
“箫三哥?”
箫平笙刚绕过屏风进到内室,听床帏中传来细弱低软的一声,不由挑眉失笑。
他踱步上前,掀开床帏,看清床榻上抱着被子乖巧坐着的姑娘,于是眉眼溢笑,屈身坐在床边,温声问她。
“知道是三哥,还不给三哥留门?”
江幸玖:“……”
——她怎么知道他今晚来不来?
“不留门,留窗户也成。”
江幸玖干脆翻了个白眼,“难不成我每晚都要留窗户留门?若来的不是你,又怎么办?岂不是便宜了别的采花贼?”
箫平笙闻言默了默,似是认真想了想,继而沉着开口,“阿玖说的有道理,那我们便定个暗号如何?”
江幸玖黛眉轻锁,怔怔念了一句,“暗号?”
“嗯。”箫平笙开始慢吞吞解束腰,嗓音轻慢而闲适,“送你的鎏金灵犀石呢?”
不明白他要做什么,江幸玖指了指床头的矮柜。
“收在匣子里了。”
箫平笙将外裳搁在床尾,起身上榻,斜靠在枕上柔声叮嘱她。
“拿来……”
江幸玖看他这番操作,只觉得十分自在似的,好像羞赧不自在的只有她一人。
想着两人就要定亲,也不是头一次留他过夜,他到底也没真的怎么着她,她咽了口口水,默默忍了。
掀开被子,跪坐起身,乖乖将那鎏金灵犀石的平安扣取了出来,递给他。
江幸玖给这平安扣配了条青银色穗子,萧平笙修长的手指节分明,挑起绦穗拎在半空。
江幸玖瞧见,原本只是块黑金相间的漂亮石头,似是有了变化。
金色流淌越聚越多,最后开始忽闪忽闪的亮起来,忽闪的金芒将床帏内映亮。
“它,它在发光?为何?”
对着小姑娘惊讶好奇的神情,萧平笙凤眸溢笑,似有金色的光流淌在他漆黑的瞳仁里。
“灵犀石,本便是心有灵犀。”
他说着,自宽松的领口间扯出枚挂坠,是枚更小些的灵犀石,此时也在发亮,金色流沙像是包裹住了曜黑色。
“这两枚鎏金灵犀石,那北翟大祭司一枚戴在身上,一枚供奉在圣殿内,一旦彼此靠近,便会如此。北翟大祭司称之为'神明指示',以此来忽悠北翟族长。”
——这能流淌的金光,的确匪夷所思!
江幸玖伸手接过平安扣,托在掌心细细打量,再看向萧平笙颈间挂着的那枚,默了默,月眸略弯,软声道。
“你那时送我,便想着今天了是不是?你真狡诈!”
萧平笙不以为然,修眉轻挑,将平安扣放回床头暗格里,又将自己那枚塞回衣领。
床帏内瞬间暗下来,他眉眼带笑,伸手过去,精准的捏住小姑娘下巴,飞快凑近,吻着她将人按在床铺上。
唇齿厮磨的暧昧声在寂静中微弱传来,江幸玖抑制不住身子轻颤。
“箫三哥……”
“日后将它放在你枕边,若是三哥来,你自然便知道了,嗯?”
“你……你总这样,我担心。”
“担心什么?”
江幸玖轻哼一声,攥紧他衣领,声音细弱蚊蝇,“说好的'仅止于此',你一次次得寸进尺……焉知你下次,可能把持的住?”
萧平笙下移的吻落在她精巧的下巴上,低低闷笑,指尖沿着腰线,轻触她柔软的腰肢,触手滑腻细软,柔若无骨,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阿玖太美,三哥……是该收敛些。”
他笑叹一声,依依不舍地抚摸两把,慢吞吞抽出手,扯了薄被将她裹住,轻轻拍着。
“睡吧,三哥陪你。”
黑暗里,江幸玖月眸潋滟玉容绯红,咬着唇将头埋了埋,闭上眼不再动。
美人在怀的箫将军望着床帐喟叹一声,这是他肖想了许多年的姑娘呀,更过分的画面他脑海里都过过不知多少遍。
开春迎娶吗?还是觉得有些太晚了……
翌日,早朝之后,箫平笙策马赶往兵部,江昀杰得了消息出来时,一眼就瞧见丹砂红官服的郎君抱着臂端坐在马背上,那姿态,冷峻孤傲又十分高调。
他挑着眉吹了个口哨,像模像样的拱手行礼,“下臣见过护国大将军,不知大将军传臣来,所为何事呀?”
箫平笙薄唇扬了扬,一手掂住缰绳,嗓音清冽没有刻意压低。
“江员外郎,那日在定安寺捉拿几个江湖宵小时,你先到的场,本将军以为那几人来历不明,恐是他国奸细,十分可疑,这就前往刑部去亲自审查一番,不知员外郎可能配合?”
江昀杰星眸微顿,与箫平笙对视一眼,转而吩咐兵部府门外的小将。
“既如此,你替我向尚书大人禀明此事,我去去便来。”
“是,员外郎。”
江昀杰甩了甩衣袖,负着手冲箫平笙挑眉,“将军请……”
箫平笙凤眸笑眯,自顾策马前行。
为表现的不过分亲近,江昀杰只得认命的徒步前行,好在刑部与兵部离的并不远。
此时兵部衙门内,马尚书得了消息,不屑一顾。
——箫家要与江家联姻了,便想要提拔江昀杰以示亲近,箫平笙……哼!
第69章
不费些心思,阿玖怎么能记在心里?
当天傍晚,箫平笙与江昀杰一同入宫面圣。
消息传入后宫,已是夜幕。
代掌凤印多年的乔贵妃,居于后宫仅次于「凤仪宫」的「德懿宫」。
「德懿」二字是当年她受封贵妃时,当今圣上尃帝亲笔所提,为彰显她在后宫独一无二尊贵的地位。
然而这份「独一无二」,心意几分真切几分虚假,唯有尃帝与她心知肚明。
乔贵妃十四岁入宫,十六岁诞下五皇子,至今已十八年,三十多岁的后宫掌权人,每日养尊处优奢华无度,岁月终究待她无可奈何,不曾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望着镜中精致雍容的容颜,乔贵妃美目清冷,朱唇浅扬,声线慵懒柔媚一如她的容颜。
“陛下今日,宿在何处?”
贴身近侍菁曳正为她梳头,闻言启唇要回话,却被形色匆匆自殿外奔进来的浮芳打断。
浮芳与菁曳都是陪着她入宫的贴心人,在宫中这些年浮浮沉沉,少有这等失礼之态。
近前,浮芳伏跪在地,“娘娘,陛下在御书房见箫平笙和江家三郎,二人待了一个时辰,宫门落钥前方才离开,陛下正在发怒,传了五殿下去。”
乔贵妃缓缓转身,面无波澜,“何事?”
浮芳略略抬头,面露忧虑,“日前箫平笙与江家三郎在定安寺捉拿的那几个肆意点火的江湖人,竟是陇南军中之人。”
“胡扯!”乔贵妃纤长的眉心一蹙,冷厉声斥。
菁曳闻言,连忙伏跪在地,“娘娘息怒。”
乔贵妃霍然起身,踱步到殿外,隔着夜色注目灯火辉煌的皇城,深深吸了口冷气,继而很快平静下来,冷笑一声。
“他不过是不愿顺着我。菁曳,与父亲传信此事。浮芳,去御书房请陛下来。”
“是……”
然而乔贵妃终究是没能等来尃帝,倒是等来了五皇子被尃帝以「秉性桀骜难训」为由,罚了十个板子的消息,一时恨得她目次欲裂险些咬碎一口牙。
翌日早朝之上,尃帝明显龙颜沉怒,接连训斥了许多上奏的官员,众臣一时战战兢兢,将袖中的奏折捂得严严实实,没人再敢去触霉头。
江逢时今日本来无事可奏,却听殿上传来尃帝深沉缓慢的一声。
“大理寺卿何在?”
江逢时低垂的眼睑微动,侧步出列,“陛下,臣在。”
“嗯,刑部大牢里关押着几个陇南兵将,事关东南三州是否触犯律例,此事事态不容姑息,朕命大理寺协助刑部共审此案,尽快给出一个案结。”
江逢时面无波动,沉稳应声,“是,臣领命。”
至此,众臣总算是明白今日尃帝为何如此暴躁,原来是眼中钉被人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