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早已经想开了,你看,我现在不就活得好好的?”娢嫣为赵妈妈抹去眼泪,却并没把自己打算告诉她,毕竟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想和霍王府和朝廷对抗实在是天方夜谭,告诉她也只是平白叫她担心罢了。
娢嫣跟赵妈妈说了一会儿话,却不敢耽搁太久,只怕王府的人找不到她会起疑心,她起身又嘱咐道:“妈妈,你那干儿子怕不是个简单的人,你凡事多留心,切不可以太信任他。”
赵妈妈道:“放心吧,老奴知道的,正所谓日久才能叫见人心,,逢人自然是先有三分保留的。”
娢嫣这才放心,起身出屋,却已不见了苏折其人。她本以为人已走了,忽然感到头顶有什么东西在晃动,娢嫣抬头,只见苏折像只树懒一样,竟挂在大树上晒太阳呢。他眯着眼睛,嘴里似乎还哼着小曲,看起来十分惬意。
阳光洒落在他的脸上,映着两排浓密的睫毛闪闪发光。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道不尽的昳丽风流。
娢嫣心中暗叹,这样好的容貌,怎么偏偏长在这么一个草包身上呢。
第34章
娢嫣刚从赵妈妈房子里出来,忽见门前的路上走来许多官差,各各凶神恶煞的,正挨家挨户搜查着什么。百姓们害怕,嘴里都不停求着饶,“官爷明查,我们可都是良民啊……”
“少他妈废话!”那官爷骂骂咧咧的,扯着那人的脖领子推到一边。
娢嫣微一皱眉,她不知道这伙人是干什么的,也不想惹是生非,便低下头,顺着房檐走去。
没走两步,又听那官爷喊道:“搜,给我搜仔细了,看看是不是还窝藏了玉家余党,一旦抓住,格杀勿论!”
娢嫣听了这话,心口顿时“咯噔”一下,玉家余党,莫非说的是赵妈妈?她情急之下,转身又跑进屋里,大喊道:“妈妈,妈妈!”
赵妈妈听见,出了屋,疑惑道:“姐儿怎么又回来了?”
娢嫣急忙道:“妈妈先别问,外头出事儿了,你快从后门逃走!”
皇上下令要查抄玉家时,还有不少人漏网。他们或是提前听到风声,或是出门办事,躲过一劫。因而这几日里四下搜寻,凡是是玉家扯上关系的,都要抓到牢里盘问,若有反抗,就格杀勿论。
赵妈妈本来打算这几日就离开京城的,不想遇到娢嫣,便耽搁了。如今听到搜查的人来了,也着了慌,可她心里第一想到的还是娢嫣,急道:“姐儿别管我,你先走!”
娢嫣摇头道:“妈妈放心,妈妈难道忘了吗,我现在换了个身子,跟玉家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哪里会有人疑心我?到是你快些走吧,若是被他们抓住盘问起来,可就不妙了!”
赵妈妈心想确实如此,娢嫣如今是霍王府的丫鬟,官差哪里敢为难她。可是她刚与娢嫣相认,此时离别,着实有些舍不得,娢嫣知她心意,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妈妈你快些走吧,只要咱们都平平安安的,山高水阔,总有再相聚的一天。”
赵妈妈含泪点,终于撒开了娢嫣的手,从后门逃走了。
赵妈妈逃走之后,娢嫣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一时又想到苏折,才发现他竟然还懒洋洋地挂在树上呢。
这苏折虽然跟玉家没什么关系,可却是她名义上的“奸夫”,虽然罪名没有坐实,可若被官差捉到,他们为了讨好霍凌云,非得将他大卸八块不可。
娢嫣便道:“喂,官差来了,你还不快跑?”
苏折眨巴眨巴眼睛,仍旧没动。
娢嫣道:“快啊,快下来!”
苏折摇头道:“我才不下去,那下边有蛇。”
娢嫣气道:“哪有蛇?没有蛇!”
“就在那,”苏折不放心地指着地上,“你敢说那没有?”
娢嫣无语,“你不要命了么?你是怕蛇,还是怕人?他们捉到你,管你有罪没罪,先打你一顿板子。”
苏折仍旧一脸的漫不经心,急得娢嫣直跺脚,说话间,只听“碰”的一声,房门被推开,几个官兵已闯了进来。
娢嫣做出害怕的样子,退到一旁,官兵也没有理她,三下两下将所有的门打开,一首领喊道:“只要有人,就都给我带出来!”
娢嫣道:“官爷不必找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一个人?”那官爷上下打量一下娢嫣,这些小吏并无官级,只是临时到衙门当差的,分成几队,一队分管几条街,今日奉命抓人,抓到了有赏,所以都希望自己有所收获,必要时候也可以诬陷几个良民。
他们整日里就在这几条街转悠,大多数的街坊邻居都认得,见娢嫣是新来的,便为难她道:“户籍本子呢?什么时候搬来的?”
娢嫣心想,她若说自己是霍王府的丫鬟,这些人自然不敢再为难她,可是若问起她今日为何到这里来,找的是什么人,可就难说了,不如说这里有个专会绣宫廷花样的婆子,自己是来请她绣帕子的,刚要开口,忽听一人叫道:“老大,上头还有一个!”
他伸手指天,正是瞧见了树上的苏折。
那官爷搜查了这么多家,还没见过敢在树上迎接他的,大怒道:“什么人?给我下来!”
苏折笑嘻嘻地道:“我才不下去,下边有蛇!”
“什么?”官爷似乎没听明白,还下意识地看了看脚底下,“什么乱七八糟的,给我把人拉下来!”
另外几个小官差应了一声,忙着上树抓他,苏折好像终于知道害怕了,他紧紧抱住树干,“别碰我别碰我,我不下去,下边有蛇。”
娢嫣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又气又笑。可如果他真的被官差捉去,那可才真是大事不妙,毕竟他是赵妈妈的干儿子,也算半个玉家人,搞不好真会按照“余党”被处决了。
一官差爬到树干上,伸手拉住了苏折的脚,他用力一拽,想给苏折拉下来,谁知道苏折却突然松开了手,感道:“哎哎哎,你别拉我呀,我自己下来就是。”
这一下,那衙差扯着苏折一起掉了下去,衙差摔得一声惨叫,而苏折就幸运多了,他不知怎么正好掉在了衙差的身上,起来拍拍土,毫发无伤。
苏折看了一眼地上的衙差,他还趴在地上,估计是疼得起不来。苏折满脸同情,“你看看,告诉你别碰我了,你非不听,这摔一下多疼。”
他这么一说,那衙差更是恼火了,他从地上爬来,一拳向苏折的鼻子打过去,不料苏折去突然弯腰,似乎是想去扶他,衙差这一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树干上。
“嘭”的一声,娢嫣都忍不住“嘶”一下,那官差更疼得嗷嗷惨叫,不停甩着手。
苏折一脸无辜,“大哥,你打树干什么?是它摔了你不假,可你打它,它也不疼啊……”
“闭嘴!”官差大怒,还要出拳,只听那首领突然斥道:“行了你退下,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那官差只好收回拳头,赌气退下。
首领看了一眼苏折,“你是什么人,姓什么叫什么,跟玉家什么关系?”
总之只要是生面孔,就和玉家有关系,带回去交差就对了。
“苏折,要说关系么……”苏折似乎还真仔细想了起来,娢嫣大急,心想你这时候不赶紧撇清关系,还在那想什么?她不住地对苏折使眼色,他却仍旧傻呵呵地站着,好像一点也没看懂,衙差见他犹豫,这下可高兴了,“此人必是玉家余党,将他们两个都给我带走!”
娢嫣知道这群衙差如果要抓人,那自己肯定是逃不掉的,更不能反抗,否则没罪也变成有罪了,到不如跟他们到衙门里说去。
正想着,忽然眼前一花,苏折已窜到她身旁,拉着她的手,向门外跑去。
衙差没想到两人竟敢跑,呆了一瞬,才大喊道:“给我追!”
苏折跑得太快,没走两步,娢嫣就气喘吁吁的,而苏折却气定神闲,真不愧是做飞贼的。
娢嫣使劲儿想甩开苏折的手,“干什么你,叫你跑时候你不跑,现在还跑得了吗?再说你跑你自己的,为何还连累我,快放手!”
苏折笑道:“你不说被他们捉到不管有罪没罪,先打一顿板子吗,我这是救你,怎么是连累呢?”
娢嫣气道:“你跑不了,回去变两顿板子了!”
苏折笑眯眯地道:“谁说咱们跑不了?”
娢嫣翻了个白眼,“青天白日的,还是在京城里,你当衙门的官差都是吃素的?”
“当然不是。”苏折拉了个长音,“他们是……吃屎的!”
话音一落,他突然拖住娢嫣的后腰,竦身一跃,跳上一颗大树。
娢嫣一声惊呼,被一个陌生男子搂住,她本能地推开他,不悦道:“干什么你?”
这一推,她身子歪斜,差点就要从大树上掉下去。
娢嫣大骇,好在苏折及时拉住了她的手腕,微一用力,又将她圈在自己臂弯里。
娢嫣吓得心里碰碰乱跳,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神,又忍不住往外挪了挪,不想靠得他太近。
苏折转头看她,美丽的桃花眼扑闪扑闪,笑眯眯地道:“还躲,再躲我就不救你了,看你掉下去,不把鼻子摔扁。”
娢嫣“哼”了一声,没有反驳,她真有些害怕苏折会给她扔下去,只好转过头,不去看他的脸。
可苏折却一点自觉没有,一直扭头盯着她,娢嫣余光扫见,觉得很不舒服,刚想勒令他不许看,苏折忽然把食指竖在唇边,“嘘,别说话,吃屎的来了。”
娢嫣低下头,果然见那群官差已经追了上来,他们四处查看,不见了二人踪影,头领大怒道:“他奶奶的,跑哪去了?”
几个官差拿着军刀,不停地翻找,此处是一座老宅的后巷,人烟稀少,几个偶尔经过的行人,瞧见官差,也都远远躲开。
娢嫣躲在树叶里,心中通通乱跳。一转头,只见苏折还是在笑眯眯地看着她,怒道:“看什么看,头转一边去。”
苏折摩挲着下巴,,“美人当前,自然要好好欣赏,何况……”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娢嫣忍不住道:“何况什么?”
他那双桃花眼中荡起笑意,忽然身子一倾,向娢嫣压来,娢嫣大惊,刚想推开他,苏折又突然闪开了,手里则多了一个草棍。
想是刚才跑到太匆忙,不知道怎么就沾在娢嫣头发上。娢嫣没好气的捋了捋头发,苏折笑着接道:“何况还是个插标卖首的美人呢。”
娢嫣气结,他这一闹,官兵怎能不听到声响,一人喊道:“在上面!”
娢嫣心头一凉,心想这下完了。苏折却不着慌,悠悠道:“看来他们还没有想象的那么蠢么——”
“就你才蠢!”娢嫣没好气地骂了一声,只听那首领大喊道:“大胆刁民,还不给我下来!”
“我不下,你怎么样?”苏折站在大树上,挺着胸,昂然看着他。
官差还没这么见过这么大胆拒捕的,怒火冲冠,便吩咐手下人三下两下跳上大树抓人。娢嫣正转头查看有没有别的地方逃命,苏折忽然大喊道:“好啦我认输啦认输啦,你们别上来,我自己下去就是了!”
官差也没想到,他刚才还说得那么硬气,怎么这么快就怂了。心想他怕不是想使什么诡计,只见苏折慢吞吞地转过身,小心地抓着树干,一面对娢嫣道:“有劳姑娘,抓住我胳膊,别掉下去了。”
娢嫣无语,逃命的关键时候,他装起谦谦君子来了。
她看了苏折一眼,心想自己不会爬树,若不抓着他,真掉下去了可不是顽的。只好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苏折突然笑吟吟地反握住她的手,冲娢嫣说了句话,他没有发出声音,口型却是:好软。
娢嫣见他竟然调戏自己,气得柳眉一竖,正此时,忽觉身子一轻,竟然被苏折扔了下去!
这下娢嫣始料未及,吓得一声大叫,她身子在半空中轮了一个圈,接着竟一脚踢在了一个官差的太阳穴上。
这一下力道不小,那官差眼前一花,扑倒在地上,另一个人上前捉拿娢嫣,却不料娢嫣的身子旋回来时,一脚又踹在他心口。
娢嫣惊吓之极,眼看着摔倒,忽然后腰出传来一股力量,拖着她,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娢嫣惊愕地抬起头,只见苏折还是慢吞吞地抓着树干往下挪,“哎呀对不住,没抓住,两位官差没事儿吧?”
剩下的两人哪料到会这样,同时呆了,而中招的两人竟然被娢嫣踢晕了,趴在地上,人事不知。
那首领急忙喝道:“抓起来!”
一官差伸手去抓娢嫣,正这当儿,苏折正好从树上爬下来,他一脚踩在了不知谁家的晾衣杆上,那衣杆一翘,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那官差的下巴上。
官差惨呼一声,被打得满口鲜血,只好撒开了手,苏折又喊道:“哎呦真对不住,对不住……”他伸手去扶官差,官差怒极,一把推开他,“滚!”
苏折被他一推,一屁股坐在晾衣杆上。衣杆的另一头又翘起,不偏不倚地抽在了第四个官差的脸上。
这下四个官差都挂了彩,两个晕了,两个满嘴是血,苏折冲娢嫣做了个鬼脸,“快跑!”
娢嫣也顾不得震惊了,只好撒腿就跑,跑了一会儿,她便觉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苏折伸手拖住她的腰,娢嫣顿时觉得后心传来一股力量,一口气跑到了数里之外。
两人停下来,娢嫣弯着腰,不停喘着粗气,而苏折依旧气定神闲,娢嫣看着他笑眯眯的的样子,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怎么样,我说跑的了吧。”苏折一脸得意。
娢嫣回头,果然见那几个官差没有追来,估计是被苏折打伤,没有力气了。娢嫣冷着脸道:“说,你到底是谁?”
“我是苏折呀,不是告诉你了,怎么,吓得失忆了?”
娢嫣道:“我不是问你叫什么,是问你到底什么身份!”
“大周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