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真舒服啊,天底下就没有比睡觉更舒服的事!
曲小溪心中赞美着躺平当咸鱼的日子,暗想年初二还要再躺一天。
结果年初一的半夜,她就被楚钦叫醒了。
睡了一整天的曲小溪迷迷瞪瞪地坐起身:“干什么啊?”
楚钦:“快起来,沐浴更衣,我们回京。”
曲小溪:“啊?”
“年初二,你得回门。”他道。
曲小溪差点晕过去。
回门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他们若住在京里,只消早点起床去曲府便是。
但现在这个距离,真得大半夜赶路。
这么一想,倒还好白日里睡了一整天。
约莫一个时辰后,夫妻两个收拾妥当,就精神抖擞地出了门。马车已在院外备好,一架供他们夫妻坐、一架供随行下人坐、一架背着给娘家的贺礼。
夜色下,马车一路疾驰,紧赶慢赶地赶了近三个时辰,终于在黎明破晓时入了京城。
因着过年,京中的热闹持续了一夜,许多酒楼饭庄索性开了一宿,到了清晨又有许多小摊贩早早上了街,想早些做生意开张,为新的一年博得一份吉利。
马车驶至祈和巷口,巷子里已因寻王大驾光临而戒了严,巷口处的小摊却不受影响。曲小溪闲来无事揭开帘子往外看,看见一间小瓦房里热气腾腾不由定睛,转而急唤:“停车!”
“吁——”车夫连忙勒马,曲小溪兴致勃勃地望向楚钦:“你想不想吃碗小馄饨?街边的馄饨跟府里的滋味不一样。”
“行啊。”楚钦衔笑,欣然应允。
二人便下了马车,径直走向馄饨铺,一下就把卖馄饨的妇人吓跪了。殿里的食客也跪了一半,阿宕紧接着就要进来清场,曲小溪摆手:“不必不必,都是多年的街坊。”
说罢向众人笑道:“诸位都别客气。我今日回门,出门太早,不及用膳,便想进来吃些。”
见她和善,众人才瑟缩着爬起来,却还是带着紧张,多少有点想逃的意思。
楚钦抿唇:“一个时辰之内卖出去的馄饨,我们夫妻请。”
“……”铺子里鸦雀无声。
巨大的阶级差异之下,众人多少觉得活见鬼了。
曲小溪不再强作解释,拉着楚钦找了个干净的角落坐下,心中数了数随行下人的数量,再加上自己和楚钦,按人头各点了一碗馄饨。
说起来,这家馄饨铺已开了很久了,虽然楚钦这样的龙子凤孙断不会来,但祈和巷里除了曲家也还有几个官宦人家,各家的小姐公子多少来店里来吃过几回。
因此那卖馄饨的妇人其实也算见过大世面的,见寻王与王妃并无意惹事,心里就踏实下来,从容不迫地继续煮馄饨去了。
馄饨刚端上来,又有客人进了殿。小姑娘和乳母牵着手,仰头点馄饨,曲小溪抬眸一看就笑了:“小沁!”
曲小溪闻声扭头,双眸一亮,噔噔噔地跑向她:“二姐姐!”
到了跟前她注意到楚钦,慌忙刹住脚,整个人都规矩起来,低头朝楚钦福身:“殿下安。”
“真乖。”楚钦眯眼含笑,大喇喇地给小姑娘拖了张凳子过来,“坐。”
“谢谢殿下!”曲小沁很乖,规规矩矩地坐下等馄饨。但其实,她心里是有些怕楚钦的。
她还记得二姐姐上次归宁时楚钦向大姐三姐发难的事,更记得楚钦走后三姐就被押去挨了顿板子,事后闷在房里哭了不知多久,而且一连几天都下不了床……
想着这些,曲小沁迅速吃完了馄饨,立刻告退,拉着奶娘逃也似的回了府去。
永平侯府中,众人为着女儿们回门的事已齐聚正厅。曲小沁跑得很急,到了厅门口隐约看到长辈们都在,更忍不住先喊了出来:“姨娘!”
曲许氏闻声蹙眉,当即一喝:“喊什么喊!”
小沁的生母白氏忙上前揽住她,手在她后背轻拍了拍:“快去,好好跟你母亲问安。”
“哦……”曲小沁糯糯一应,低着头上前,向曲许氏福身。
曲许氏颜色稍霁,措辞也缓和了些:“你素日都挺乖的,这是怎么了?”
“娘……”曲小沁小声,“我刚才出去吃馄饨,见到二姐姐和寻王殿下了,就在街口的馄饨铺里,也在吃馄饨呢!”
这话一说,众人的神色都复杂了一阵。
曲许氏最先维持住了体面,清了清嗓子,教育小沁:“他们吃就吃,不关你的事。咱们永平侯府的姑娘就是天塌下来都不能慌,看人吃个馄饨你急什么?”
“哦,女儿知道了!”曲小沁重重点头,心里也反应过来,好像没什么可慌的。
她只是下意识地害怕。小孩子一害怕,第一反应就是跑回家找大人。
曲许氏教育完曲小沁,又看向曲小涓,板着脸吩咐她:“如今你与四殿下愈发熟络,是桩好事。但今日你姐姐回门,你不许失礼,给我守好自己的本分!”
“诺,女儿知道了。”曲小涓低着头,轻声应话。
作者有话说:
楚钦:我对我大哥嫌弃透了,气死他气死他气死他。
背地里:和老婆商量能不能准备大哥爱吃的饺子,借机叮嘱大哥好好养身体,其实明年还想和大哥一起过年。
第40章 出淤泥而不染?
◎“那就是朵白莲花!”◎
热腾腾的馄饨下肚,颠簸了一路的肠胃舒服了不少。从馄饨店到永平侯府最多只有百余米,曲小溪不想再坐马车,索性直接步行前往。
下人们与车驾在后面安静地跟着,行至府门口时,永平侯与夫人曲许氏已携家眷迎出来出来:“殿下安好。”
众人先向寻王问了安,又向曲小溪道:“王妃安好。”
“父亲、母亲。”曲小溪屈膝福身,笑意清浅。二人随即被迎入府中,一家人同去正厅说话。
这样的场面自是热闹的,曲许氏拉着曲小溪嘘寒问暖,还专门喊了素日与她亲近的曲小沁到跟前陪伴。坐了约莫一刻的工夫,礼数尽到了,男眷女眷便要分开,女眷们被请去后宅落座,男眷依旧留在正厅交谈。
眼看曲小溪就要离开,永平侯庶出长子曲书明被妻子岳氏掐了下胳膊,她侧首,妻子忧心忡忡地望着他,直递眼色。
曲书明犹豫再三,却摇头:“算了。”
岳氏一声轻叹,压着音道:“你不去说……我这个当嫂嫂的可没法跟小姑子开口。”
“我知道。”曲书明轻言,岳氏便不再劝,随众女眷一道出了门,往曲许氏的住处去。
“小沁和书昱最近乖不乖呀!”往后走的路上,曲小溪牵着曲小沁的手问道。曲小沁蹦蹦跳跳:“我很乖的!书昱……书昱……”说着扭头看了一眼弟弟,笑说,“今天早上还不好好吃饭,气得姨娘拍桌子!”
“……”曲书昱年纪还小,虽是男孩,眼下也正跟着女眷们同行。耳闻被亲姐姐揭短,他一时很不好意思,往白姨娘身后躲了一躲,小声辩解,“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骑马!”
曲小溪板起脸:“不好好吃饭不长个子,连马都上不去。”
曲小沁仰起头,声音甜糯糯地问:“我看到外面有好多马,寻王殿下是骑马来的吗?”
“不是。”曲小溪笑道,“我半夜赶路,是一起坐马车回来了。”
曲许氏闻声回头,眸中流露几许心疼:“你辛苦了。”
“应该的。”曲小溪守礼道,曲书昱眼睛一转,几步跑到曲小溪身边:“二姐姐,寻王府的马我能骑吗!”
五岁的男孩,天不怕地不怕。白姨娘忙一把将他拉回,低斥:“别闹!”言毕又看向曲小溪,讪讪笑说,“家里是有马的,只是他年纪小,怕他摔了,才不让他骑。结果前几日大公子带他骑了一会儿,倒把他的心玩野了,这几日天天念,王妃别理他就是了。”
曲小溪闻声便不多言,任由曲书昱泄气地耷拉下脑袋。随在身边的赵文康无声地低下眼睛,暗自记下了这事。
来曲家前,寻王私下里专门叮嘱他,说王妃从前在曲家过得不如意,缺衣少食,他想想都生气。所以纵使现下曲家不能再欺负王妃,寻王也有心为王妃再撑一撑腰,简而言之就是厚待与王妃亲近的、打压对王妃刻薄的,旁敲侧击地给人人都紧紧弦,让这一大家子人都看清局势,以后都能客客气气地对曲小溪。
曲小涓上次那种话,他不想再听见。哪怕知道威压之下的“客气”是装的也没关系。
姑娘家一辈子和娘家断不了关系,他希望以后曲小溪想起这个娘家,心里能舒服一点。
是以过了约莫两刻,曲书昱的话就传到了寻王耳朵里。彼时正厅里的众人刚散,又尚未到午膳开席的时间,寻王立在廊下自顾赏景,闻言想了想,轻一笑,吩咐阿宕:“你去带他来,还有他那个姐姐……就是今天在馄饨铺里见过的那个。”
“诺。”阿宕应声,带了两个宦官就去了。
后头的一众女眷在曲许氏的房中小坐半晌后也都分散开来,有的去了廊下、有的去了院中,三三两两地结伴说话。唯曲小溪被曲许氏留在房里,有的没的瞎聊一通,但很有一副亲生母女的样子。
孩子们在这个时候总喜欢扎堆一起玩,一转眼就跑得没影。眼见到了用膳的时间,后宅的花厅中宴席布好,众人陆续前往。入厅落了座,白姨娘才发现自己的一双儿女都不见了。
“快去找找,没规矩,王妃归宁的日子也这样疯。”白姨娘锁着黛眉,神情不悦。
曲小溪身边赵文康笑吟吟地上前一揖:“姨娘莫恼,是殿下带四姑娘和三公子骑马去了。”
白姨娘一愕:“什么?”
赵文康垂眸:“下奴方才去前头禀事,殿下随口问起王妃心情如何,下奴就将王妃与弟弟妹妹的谈话说了一说。正逢前头尚未开席,殿下闲来无事,就着人请了四姑娘和三公子走,说出去跑一圈马就回来。”
“……”众人顿时神色各异。
白姨娘又惊又喜又惶恐,迟疑着看向曲小溪:“这可如何是好……”
曲小溪心里也有点无语:这人陪她回个门,倒扔下她陪她弟弟妹妹跑马去了?
可这种抱怨自不能当面说,她和和气气一笑,只道:“殿下就这么个性子,姨娘别担心,不妨的。”
白姨娘怎可能不担心,思索再三,委婉道:“我怕两个孩子年纪还小,规矩上不周到……”
“没事,殿下待自己人随和得很。”曲小溪略作沉吟,挑了件无关紧要的事给白姨娘宽心,“姨娘知道我最喜欢在厨房里忙。有时我去了厨房里,他寻不见我,就直接找去厨房去,后来被我带得也对厨房熟悉起来,偶尔还能动手帮一帮厨呢。”
她说到末处有了笑音,全然就是闲话家常趣事的口吻。满座女眷的神情却都变了一变——堂堂寻王,竟去帮厨?
这偌大的永平侯府里,得凡有点身份的男子,怕是没有一个进过厨房的。
白姨娘也哑了哑,却安了心,私心想着能去给妻子帮厨的男人理应不会苛待两个刚懂事的孩子,颔了颔首:“那就辛苦殿下了。”
曲小溪对面,曲小清垂眸盯着面前碗碟,执箸的柔荑不禁越攥越紧,几要将筷子折断。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