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焰被一颗枸杞呛到,「咳咳咳」的好半天:“这叫什么事儿?君上你干脆算了吧,不如这两日就渐渐恢复正常,本来这毒也是无中生有。”
“什么东西无中生有?”李奉玉端着托盘进来收碗,这一句问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难道全被她听到了?
月流魄利落地将几个碗都放到她的托盘上:“宗宫那边有些莫须有的传闻,说君上如今神志不清,我们四大护法压不住十二司。”
李奉玉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灼无咎:“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主君大人日常办公不是也没受影响么,就是关于无尘的记忆略有些乱,传谣的那些人居心叵测。”
英武适时接住话头:“我们觉得君上好转很多了呢,兴许这几日就能恢复。”
她起身往外走:“这不是迟早的么?”
几个人长吁一口气,这个谎扯的时时刻刻都在崩盘的边沿,真是失策。
疏星云悠悠然地喝茶:“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君上实在是不适合撒谎。”
青焰一脑子问号,偷鸡?
脑海中出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沙雕场面,竟有些想笑。
“嗯嗯,咳咳咳!”窗台上似乎有动静,灼无咎打开窗户见阿倦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舅舅们,阿倦好像听到有人说君上在撒谎……”
……
“好了,阿倦,你想吃什么?”青焰已经开始翻看荷包,这崽子真是玩儿的一手好敲诈。
月流魄起身将阿倦托进来:“好阿倦,是不是你娘让你过来听消息的?”
阿倦啄一啄她的手心:“月姨放心,我回去就告诉娘亲,君上快要恢复好了,娘亲马上就不用受气啦。”
夜里灼无咎又来监督李奉玉写字,一身乌衣正襟危坐地守在她案边,戒尺就横在身前,如此严肃的场景令她着实紧张,仿佛回到了念书的时候,每个同学排着队到老师跟前背书。
她边写字边偷偷地斜眼瞄他,见那墨色衣摆下露出雪白的里袍,如净纸上泼出的团团浓墨。
再往上看,整整齐齐的衣襟裹着一副健壮的身躯,那紧实而宽阔的胸膛好有安全感。
领口紧紧地叠着,只见那突出的喉结偶尔动一小下。
再加上那张严肃的冷脸,双唇紧闭,浓眉微蹙,真是莫名的禁欲又勾人。
可惜,这人最近只想把她当兄弟。
“哎呀,这里——”李奉玉懊恼地看着那写错的一笔,连补救都没得补,她心虚地看了一眼灼无咎主动伸出了手心。
灼无咎也不说话,只「啪、啪、啪」地打了三下,末了低声训她:“你看字,看纸!总看本君做什么,本君脸上有字吗?”
她揉着红彤彤的掌心一时耳朵滚烫,嘴硬地狡辩:“哥哥脸上当然有字了!”
“什么字?”
她瞪了他一眼:“蠢。哥哥脸上写着一个蠢字,所以你不出声说话我也知道你在心里训我。”
李奉玉赶紧提笔继续写字,偷眼一看灼无咎发现他居然没有生气。
写完后他照常检查,她跪坐在一旁散了头发脱去外裳,无聊的把玩着一个粉绿色的毛球,打算等他一走就睡觉。
灼无咎收了她的字撇眼见她一身胭脂红裙歪歪地靠在案几上玩一个绿绒团子,一头蓬发乱乱的,慵懒中透着些动人的天真,暗地里收回了将要起身的动作。
李奉玉趴在案上问他:“主君大人,我的字有进步么?”
他盯着她那略有些发白的唇色咽了口口水,虽然他此刻口中干燥得很:“进步有限,还能继续提高。”
“哼!我就知道你狗……够无情,嘴里从来没有一句好话夸我。”李奉玉促狭心起,突然隔着案几拉住他的衣袖:“主君大人,不如你手把手教教我?”
灼无咎顺水推舟,跪坐到她身后环着她,握住了她的手提起笔来,不假思索地写下了一个字。
李奉玉皱眉:“这什么字?我不认得。”
他垂眸看她:“你不认得?”
说着突然轻笑一声:“这个字念——蠢。”
李奉玉甘拜下风,这就是文盲的不幸,人家当面骂你也只能受着。
灼无咎心里得意,又扶着她的手写下了“笨、痴、傻、呆、愚……”
“傻瓜,一定要把这些字记牢,免得别人骂你你都不晓得。”他噙着笑把笔放下来。
李奉玉极其不忿,她平日里都靠看公文识字,公文上哪里会有这些骂人的字眼?灼无咎这鸡贼就是在有意欺负她!
她猛然转身将他扑倒,一把揪住领子瞪他:“哪有你这样的哥哥,总是看自己的弟弟不顺眼?”
话音刚落她突感失重,一把被灼无咎掀翻反压在下,头「咣当」一下往下磕去,但却猛然落到一张大掌中。
灼无咎俯身凑近,两个人眼睛对眼睛,鼻尖对鼻尖,微微气喘。
第91章
赤狐裘与白雀裘
一个低沉的声音直击入耳:“你是本君的弟弟吗?”
李奉玉蠕动着唇犹豫片刻才回答:“我早说了我不是你弟弟,但你偏说我是。那主君大人觉得我是谁?”
灼无咎伸手细细地摩挲着她的脸颊:“你若不是本君的弟弟,又怎么会在本君的心尖上。”
李奉玉:这个哥哥好古怪啊,有点怕!
“英武君,不要再添柴了,床榻太烫了!”
灼无咎突然高声训向外面,旋即起身下榻蹬靴而走。
李奉玉立马起身在榻上来回走动几圈,真特么烫,都快搁不住脚了。
还有几日才到冬月,无化境迎来了第一场雪,李奉玉虽然整日都在灶上蹲着热水可还是生了冻疮,无他理由,就是这地方真的太冷了。
她已经好多年都没受过这样的冷,冻疮根儿自然要犯,眼下只是红肿尚未溃烂。
细雪裹着贼风如薄刃削在脸上,她早起没能跑步,只是徒步将往日的路程给走了一遍,回无尘居时正瞧见孤影背着个包袱蹲在门内往外看。
见着她之后欢喜地原地转圈:“玉玉,小爷瞧你来啦!”
李奉玉鼻尖通红搓搓手一把将狐狸抱起来进了屋,孤影心里一喜,跳下地后抖抖毛:“快打开包袱看看,里头乾坤袋里装着送你的弓。”
见孤影得意洋洋的,她便笑着解了包袱,却惊得睁大了眼:“赤狐裘?”
孤影用爪子挠挠狐裘上放着的乾坤袋:“看弓看弓!这可是龙骨弓,孤品名器!”
她以玉簪放进袋中取了弓出来,但见一张波光粼粼的白玉一般的长弓,骨节分明。
“少主,这太贵重了。”她再不识货也知道这弓绝非凡品,她受不起。
孤影伸爪摁住了她:“小爷既然送给你就绝不会收回去,你若是看不上钉墙上当挂件就行,反正不能让小爷拿回去。”
李奉玉见狐狸不高兴,暂且将弓收下,拎起那赤狐裘更有几分难言之隐:“少主,你们狐狸也披狐裘?这不是自相残杀么?”
孤影傲娇地扭扭身子:“自相残杀倒算不上,都是些罪狐的皮毛,小爷攒了好多年才够这一件赤狐裘。你不是怕冷么,送你了!”
这女人最近是越发的白了,这赤狐裘一披上当真是风华绝代!
恭维话还没有说出口呢,忽听见有人在外面敲门,李奉玉过去一看只觉得眼熟,这人——
“老丈不是城里的裁缝么?”
那人背着一身包袱弓腰行了个礼:“君上前阵子为女侍大人做的冬衣,如今全做好了便赶紧送来。”
孤影一条腿跨在门槛上很是不忿地甩尾巴,帝君这衣裳送得真及时啊,他不会是在针对小爷吧?
包袱里放着四五套冬衣,除却一套红色的外,余下那几套都是色彩鲜亮的款,蓝绿青紫都有,倒是与青焰君平日里的艳丽风格蛮搭的。
还有几件短打,想必是为了方便她干活儿练功。
最后一个包袱抖开竟是一件白雀裘,李奉玉呆了,这恐怕不是她的俸禄级别能承担的吧?
“老丈,这雀裘是给我的吗,不会是送错了吧?”她特意擦了擦手抚摸着那轻盈飘逸的洁白绒羽。
“错不了,女侍大人尽可放心。英武君还在外候着呢,老朽告辞。”
老裁缝走了,孤影摇着尾巴绕着那白雀裘走了一圈:“玉玉啊,白雀裘这种东西就是一个好看,它不暖和!你日后出门披上小爷送你的赤狐裘,里头穿单衣都不冷。”
“狐裘保暖又如何?君上为玉玉做了冬衣,冷不着她!”英武进屋便与孤影针锋相对。
近些日子君上与玉玉暂且做了兄弟,这狐狸要是趁虚而入的话,岂不是要气死君上!他英武君身为君上的护法,自然也要为君上守住他的女人!
双方的敌意明晃晃地浮在空气里,李奉玉手脚麻利地把所有包袱卷好扔进柜子里:“今日好冷,中午我为你们做面吃,好不好?”
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消散,英武抱起狐狸大踏步走出门外:“少主多日不见,阿倦很是想念你呢,不如我们去后院的菜窖里搬些土豆怎么样,阿倦最喜欢吃烤土豆……”
算一算这可是好几个大男人,吃面的话还真有些费劲。李奉玉暗暗地骂了自己一句蠢瓜,不得不到厨房准备去了。
和好的面先醒上,她净了手进书房为灼无咎整理公文,书房里燃着一个碳炉,炉上蹲着煮茶的铜壶,微微有些烟气味道,她略觉不适,坐在了离碳炉远一些的案头。
灼无咎看了一眼碳炉,又看了看她身上套了好几层的旧衣,微微顿笔:“冬衣不是送来了么,怎么不穿。”
李奉玉搓搓又胀又疼又痒的手指:“下午就换上。唔……谢谢主君大人关怀。”
“不必谢。无化境里大部分都是灵力低微的普通人,冷了都要穿棉衣。你毕竟不是有皮毛的妖,怕冷乃人之常情。”灼无咎一边看公文,一边与她搭话。
这话——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李奉玉小心翼翼地问他:“主君大人,我不是没有皮毛的妖?”无尘怎么会没有皮毛,羽毛也算毛吧?
灼无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但仍沉着地回她:“你不总说你不是无尘是个凡人么,凡人有皮毛吗?”
她将一份公文放到最下面低声咕哝:“算了,您爱怎样怎样吧。等哪天您好了想起我来了,我再跟您道谢。”
厨房里居然没有擀面杖!
李奉玉看着那醒好的一大盆面一筹莫展,不然就用御笔吧!
英武在旁边淘洗豆芽,直接被她的神操作给整精神了,这丫头居然用上古神器御笔来给他们擀面条吃?
话说,什么是面条?
“阿嚏!”
又来了,李奉玉又逼着他们吃辣椒!
挺好的面条,筋筋道道地那么长,滚水煮熟以后捞出,配上焯好的豆芽和青菜,撒上蒜末、葱花、花生碎、芫荽,还有那个辣椒渣渣,浇上盐、酱油和醋,滚油一泼!
真香!
几个人站成一排看李奉玉端着滚油挨碗泼下去,顿时香气四溢,口水都悄悄地变多了。
一人端了一碗正要出去,却听见一声厉喝:“都给我站住!”
第92章
小孩子都怕打雷
一声喝险些吓掉他们的碗,只见李奉玉嘻嘻笑道:“别进饭厅吃了!我跟你们讲,就这样蹲在门口吃最痛快!”
月流魄眼尖手快立马拽了个小凳,其余几人只好蹲在厨房的廊下开吃,这面一搅开更觉得香了,就是那辣椒的味道真让人为难,没几口就吃的人一身热汗,还「哗哗哗」地流鼻涕……
青焰端着碗看李奉玉下第二锅面才突然想起来君上还没吃:“奉玉,头一锅面你是不是没给君上留?这不大合适吧?”哪有主子没吃他们先吃的道理?
李奉玉一边下面一边答他:“头锅饺子二锅面!第二锅面味道更好!放心吧,我亲自给主君大人送书房里吃。”
英武吸溜一口鼻涕:“不是说蹲门口吃最痛快么?你干嘛不叫君上一起来蹲这儿吃?”
李奉玉盯着锅毫不掩饰道:“主君大人岂能在人前流鼻涕?”
四大护法:你偏心你有理!
面吃到一半,大家好像突然悟到了辣椒的美妙之处!这种辛辣的味道虽然刺激口鼻,但吃起来确实好爽!
只是苦了孤影,这面不但辣嘴辣心,因为他要扎进盆子里吃,连眼睛都有被呛到,直接被辣哭了!
李奉玉只能暗自叹气,她劝孤影去饭厅里吃,其实是想让他化为人形吃的,她绝不会去拆穿他,但这个蠢狐狸一定要和大家一起蹲廊下吃……
唉,你开心就好!
面送去书房后,李奉玉回到厨房端起自己那一碗与大家一起蹲到了廊下。
疏星云瞥眼一看她那碗里红彤彤一片,忍不住头皮发麻,奉哥这么能吃辣?
李奉玉现场给他们表演了一个五口一碗面!她不但不出汗,也不留鼻涕,连一口冷气都没吸!
关键她是怎么做到那么大口吃面却没有呲溜呲溜的声音的?
几个人端着碗目瞪口呆,这就完了?
李奉玉起身一个伸臂撑腰:“呼,满足啦!”
她回屋揣上一包面巾纸出来挨个儿抽着分,青焰不大愿意接:“我们有帕子!”
“你们那帕子擦了鼻涕后还能擦嘴吗?”
瞧他们擤鼻涕的样子真是好可爱!
就是孤影这狐狸还得她帮着擦一擦,她嫌弃地把纸团扔到垃圾筐里:“少主你好运气呢,提前享受到了我未来儿子的待遇!”
众人嗤笑,气得狐狸直跳脚,一着急竟喷了个鼻涕泡出来!
李奉玉「啧啧啧」地帮狐狸擦了,一边拍拍他的背:“快吃,吃面的时候不要说话。一是面凉了就不好吃了;二是面条可能从鼻子里喷出来,那样更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