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英武一口茶呛出来,险些把眼珠子给咳爆,一抬眼便看见春辞那双湛蓝的眸子扫了他一眼,扫得他头皮发麻,莫名觉得背后一凉。
灼无咎看了一眼英武,略一沉思:“春辞姑娘的佣金未免太高了。”
李奉玉睁圆双眼呆呆地自言自语:“要多少啊?什么时候说了,我怎么没听到?”
春辞转了转眼睛像是做出了让步:“那神君愿给多少?”
“三千金铢,定金。”灼无咎道。
什么?三千金铢?还只是定金?
李奉玉简直要炸了,她跟了他快一年才几个钱?连人都搭进去了,如今毛都见不着,这家伙给人家付钱倒是大方,三千金铢当定金?
哎呀呀,以前怎么没发现这老孔雀这么烧包。
春辞点点头:“神君果真大方。”
灼无咎端起茶饮了一口,对李奉玉的怒目而视置若罔闻:“不过事成之后的佣金,就要看春辞公子能不能拿得走了。拿不走的话,本君可不会再补。”
春辞也不答话,利落地起身抱拳:“多谢神君,春辞告退。”
眼看着那小富婆开心地哼着歌儿走了,李奉玉也气鼓鼓地吊着脸出去,英武追上前去跟着她进了小厨房……
“想不到英武还挺值钱的嘛。”月流魄端起茶轻饮一口,听着李奉玉在厨房里叮叮咣咣地剁什么东西,真怕她把手指给剁了。
灼无咎微不可及地叹了口气:“一把年纪了还吊着没个归宿,有人肯要他,本君自然得成全。春辞身份贵重,本君作为娘家人自然要给英武贴贴金,免得到时候人家说我们高攀。”
“小宗族的少主而已,哪里算得上身份贵重?不过配英武倒真是绰绰有余,这小少主有胆有谋,是个好女子!”月流魄听着厨房里的动静,忍不住蹙眉,那个小财迷快要被气死了吧。
“君上,别怪我多言。你如今对玉玉,好像死灰复燃?”
“是也不是。就是不想放手而已,没有别的想法。”
月流魄:这……是不是玉玉说的「渣」?
月流魄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也许玉玉说得对,君上好像是有病的样子。
午间的腌笃鲜颇合大家的口味,唯独最馋嘴的李奉玉没什么胃口,忙活那么久尝了两口就算完事儿。
午饭过后,微生映南到府,灼无咎将目前自己知道的全部情况和盘托出,李奉玉这才搞清楚了他们此行的凶险性!
依灼无咎所言,无相宗把幼童送去的悬冰崖可不是一处普通山峰,而是一座上古时期留下来的封印,下方镇着一个冰封的血池,里头封印着一个九头蛇身的上古凶神——
“我知道,是相繇氏!”李奉玉突然吼了一嗓子,着实惊到了灼无咎。
“你怎么知道?”众人一致发问。
李奉玉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我们那里的小孩子都知道。你们听听我讲得对不对,相繇氏不服天道,四处作恶,凶残无度,遇人吃人,遇神吃神。
他被诛杀后,尸身污染天地,污血所过之处皆成沼泽河沟,草木不生。
后来他的尸身腐烂之地被浸成一座血池,霜神和雪神降下霜雪将其冰封,后铸台镇压,这才平息祸患。”
“悬冰崖就是当年镇压相繇氏的帝台封印,是不是?但是,这个相繇氏可能是魂魄没有死绝,如今借着童子血祭来重塑肉身,想要复生,是这样吗?”
我滴个娘嘞,这一口气差点没憋死她!
灼无咎默默地看着她又补了一句:“相繇氏如何伏诛的,你可知道?”
她眨眨眼睛想了片刻:“除了帝禹之外,有战神英招,还有应德之龙庚辰。应龙在群神之战中悍名远扬,蚩尤族、夸父族皆死于其手。而且她身怀破碎乾坤之力——”
第175章
猎杀时刻
“可救世亦可灭世,龙门便是应龙所开,以助水族化龙飞升。不过这个应龙后来因为沾染邪祟之气被放逐到南域了,结局不太好。”
“乖乖,你懂得还真多。”微生映南由衷赞叹地为李奉玉比了个大拇指。
“可是,谁的脑子里有坑啊,居然会想着去复活一个凶神?图什么呢?活腻了,一起毁灭?”李奉玉实在是想不明白,好好活着不行吗?
这地方虽然用不着大家勠力同心地建设社会主义,但好歹也是一片家园嘛。
灼无咎突然低低地说道:“东海之滨的飞云城乃龙族聚居之地,数万年前,那里还被称作南域。柳如絮便出生在那里,此后游历到庸南城后便定居在此,再未离开过。”
李奉玉甩开了胆子大开脑洞:“主君大人是说,柳如絮可能是——”
“庚辰之后。”灼无咎道。
这好像也说得通啊,大功之臣被放逐,心怀不满,万万年的怨恨累积起来便心态扭曲,于是乎想要复活凶神毁天灭地?
娘嘞,如果她能回去的话,下一本文就有主题啦!
唉,说了半天也不过是猜测,想破了胆子也没用,但柳如絮这个人好像是特意撞上来的,不知其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真应该紧密地提防着。
李奉玉甚至大胆地猜测柳如絮会不会就是无相宗的宗主,可那晚他一口气将东三里港口清洗了个干净,这就好比一个人自己灭了自家全门,于道义上讲不通啊。
宗主如此暴戾的话,怎会有那么多人追随呢?总不能全宗都是脑残之人吧。
春辞应该是去悬冰崖寻找献祭童子的阵法去了。所以,他们这边必须尽快找到剩下的幼童,釜底抽薪,如此才能断了无相宗复活相繇氏的路子。
好吧,猎杀时刻到了!
那就好好比试一番,看看你无相宗的人够我们杀几次!
……
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道上,车厢里的两个人靠在一起,若有所思地望着帘子外一闪而过的景象。
柳如絮双目低沉,仿佛含着一汪悲天悯人的哀愁,一点都不似他在众人前的自在坦然,他轻轻地抚着静无的头发说道:“你总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那日你若是没有擅自动手掳走李奉玉的话,我们也不至于折掉整个东三里。”
净无亦有些哀怨:“阿柳,你是在怨我吗?”
柳如絮看着净无一张委屈而不得言的面孔,生生将那些不悦全压在了心里:“你这个傻姑娘,我怎么会怨你呢?我永远都不会怨你。”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你也见到了无清神君他们有多强大,他只消两个人便将东三里的船阵杀得七零八落,如果我们没有赶去的话,他们可能已经将东三里港口夷为平地。”
“无清神君破海阵如吹灰,实在是太可怕了。”
“去接近他们取信他们非我所愿,但我没有与其直接抗衡的力量。净无,许多事情不是我想怎样就怎样的,我尝够了受制于人的滋味,此番作为亦是反抗,只为了将来能与你朝夕作伴。”
净无只乖乖地靠在他身上点点头:“阿柳,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擅作主张了。”
日色西沉,南里笼罩在一片金色的余晖中,李奉玉坐在墙头上望着远处的海岸线发呆,来庸南城这么久了,她还没有去踏过浪呢。
她一个北面的旱鸭子没见过广阔无边的海,也不知道大海是不是像母亲那样温柔包容,她只记得妈妈溺死在河里。
这么多年了,她虽然克服了对水的恐惧,却始终都没有学会游泳,能下河淌水摸鱼抓虾就是她最大的能耐了。
“玉玉,你坐墙头上干嘛呀?”月流魄站在一丛矮树前叫她,整个人温柔得像一幅画。
“姐姐,我想去海边。”李奉玉跳下墙头,拍拍身上的尘土,将帷帽戴正放下了施裙。
海边静静的,沙滩上居然没什么人。
果真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啊,难道不该是很多很多人在下饺子吗?
李奉玉脱了鞋子挽起裤腿追着浪花来回奔跑,像个乡下来的小傻子。
月流魄和微生映南站在远处望着那独自玩耍的李奉玉,各怀心事。
如果阿定和铃儿还活着的话,他们一家三口或许已经走遍天南海北,铃儿最喜欢踏浪,长大后说不定是个水系高手,或许可以拜疏星云为师。
只可惜……
“当年我家娘子最喜欢来海边练功,流魄君你不知道,她那手漂亮的驭蛟驱浪术可是生生揪着我练成的。
那婆娘凶得很,没什么方向感,下了海就晕头转向,就知道扯着嗓子瞎吼,硬是把我一只犄角都掰断了。”
月流魄忍不住笑:“那你对她可是真爱了,蛟的角断了可不会再长出新的来。堂堂城主大人,头上折了一只角,一想就觉得尴尬。”
微生映南苦笑:“不爱不行啊,那婆娘傻乎乎的,遇了别人谁那么惯着她?有一次她又懵了方向,一把揪着我撞到了一座岩山上,剐掉了我一身鳞片,差点没疼死我!”
“映南兄,你想她吗?”
“她死的时候万箭穿心,我不能想,一想就疼。她不舍得我疼,所以我也不再想她了。”
都是口是心非的人哪,嘴上说着不想,刚才说得那般眉飞色舞是做什么呢?
“啊……大海呀,妈妈!祖国,我爱你——”
两个人面面相觑,那丫头在鬼叫什么呢?
“长嫂!”
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传来,月流魄转身一愣,继而惊喜地跑向了身后不远处的苍衣男子。
“不归!”
苍衣男子微笑着张开了双臂,却被跑过来的月流魄「砰」地一拳打翻在地,整个人都不好了,脑袋嗡嗡作响。
“臭小子!如今都比我高了还撒娇要抱,就该好好教训你一下!”月流魄一脚踹过去,却被月不归抱住了腿。
“长嫂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以后我再也不乱抱姑娘了。”
月不归爬起身来乖乖巧巧地低着头认错,月流魄揉揉他的头笑起来:“这才像话嘛,我们月家的小不归最懂规矩了!”
“啊——”
「砰」的一声,李奉玉突然一头栽进了海里!
第176章
深夜狩猎
“要死了,那丫头又怎么啦!”月流魄一把推开月不归一个闪身已到了海边,微生映南已经早一步把李奉玉拎了出来。
仿佛拎着个狗子,还是落水狗!
“咳咳咳……咳,大海……绝对是后妈!”李奉玉咳嗽着往沙滩上走,嘴里嘀嘀咕咕个不停。
“真是见鬼,我就在那儿站着看了一会儿晃晃荡荡的水浪,然后就头重脚飘地扎进去了。这难道就是后妈的下马威……”
微生映南摇头微笑:“我家那婆娘当初也一头扎进去了,也不知道她们哪来的那么大晕劲儿。”
“我跟你讲玉玉她晕高、晕快,马车跑快了也晕,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月流魄嫌弃地为她烘干衣裳,扭脸看见月不归一脸晦气地站在旁边吊着个脸。
微生映南撞了撞月流魄的肩膀:“你家小弟弟看起来很不开心啊,这小子也该娶妻了吧?”
李奉玉晃晃脑袋,露出一抹世事洞明的神情斜斜地瞥了一眼月不归,嗯,小伙子你眼珠子要掉出来啦。
……
月不归得到了一间上好的客房,离主院很近,李奉玉对这种区别对待已心寒之极。
不过面上仍然保留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假笑,月不归几次看到她那皮笑肉不笑的假脸都觉得浑身一哆嗦。
李奉玉那个丫头好像对他很有敌意,难道她和长嫂……
不会不会,长嫂又不瞎,怎么能看上她?
晚饭过后,月不归缠着月流魄说话续旧,李奉玉久违地和阿倦、九真出去闲逛看月亮,心里却空落落的。
突然间临时起意拐着两小只进城「狩猎」,看能不能逮个无相宗的信徒撒撒气儿。
这厢,月不归终于拿出一个乾坤袋交给了月流魄:“长嫂,这崇吾山果乃多子果,我费了好大力才取到,差点丢了命,你——”有中意的人了?
“瞎想什么呢?”月流魄抬手就是一巴掌:“不是我要吃,是给奉玉。那丫头被人断了子女缘,自己也不知道,还傻乎乎地盼着将来当个好母亲。怪可怜见的,我就是不忍心看她空抱一腔希望,最后却落得个一无所有。”
月不归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狗:“长嫂总是什么都为他人惦念着,也不为自己多操心操心,不归心疼你。”
月流魄:“……”
“臭小子,你是病了还是吃错药了?对长嫂来这一手?”
小兔崽子,胆儿肥了啊!
“啊……啊——”
「砰」的一声,月不归被月流魄扔了出来,险些脸着地。
月流魄趴在门缝边听着外面的动静,确定月不归一瘸一拐地走了之后,才坐回案几边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这小子不能再留了,得赶紧给他打发出去才行。
她可没有帝君有钱,还是盼着哪个瞎眼姑娘赶紧来把他拐走吧,最好还能给点聘礼!
也不知道不归这小子值几个钱,毕竟他和英武也算不相上下,英武都那般金贵了,他也差不到哪儿去吧。
打开那乾坤袋一看,呵呵,好家伙,不归这小子真是个实心眼儿,竟然满满当当地装了足足一篮子崇吾山果!这都够开个医堂专门给人送子了!
奇怪,奉玉又哪里去了?
李奉玉此刻正在一家酒肆里灌猫尿呢,一壶接一壶的也没个醉意,就是感觉撑得慌!
这不靠谱的,居然给阿倦和九真也灌了一壶,两小只第一次沾酒,没几下子竟晕了,走起路来脚下拌蒜,「咕咚」一下栽倒拱到一处睡了。
夜色已深,酒肆要打烊了,李奉玉搂着两小只蹲在墙根儿下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