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净无上到这一层长廊后却像是没看见她一样径直走过来……又过去了?
呃……净无难不成是瞎子?还是在装看不见?正迷惑间,又有二人慌慌张张地跑来禀道:“禀圣女,宗主、宗主又走火入魔了,请圣女快快回宫。”
咦,这两个人也没看见她吗?
话音刚落,净无飞身下楼,一个转身隐入暗处不见了踪影,只听得一阵浪声回荡。
李奉玉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走到烛火下往墙上一瞧,果真!没有影子!将手伸出黑袍一晃,墙上立即多了一只手影!
这身黑袍竟是个隐身术,难怪那人让她进来一探究竟,原来是故意吓唬她!
这特么是人干的事儿?一个字儿也不跟她说,她紧张得都要心肌梗死了。这人怎么就能那么淡定地坑她?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作弄她?
大敌当前,回头再算账!李奉玉一溜儿小跑回到上面,一口气钻到月流魄身边将地牢里的情况说了个干净。
“净无是无相宗的圣女?”灼无咎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李奉玉插嘴道:“所谓圣女之流,多半是这个人在关键时刻有大用,且是那种以身殉死的大招!净无这个女人,不可小看。而且,她好像对右护法不是很放心。”
“既然已经确定这批幼童后天就要被转运,我们先回南里商议,想个法子把右护法打掉!这边自有眼睛留守。走!”灼无咎起身望了望船坞,若有所思。
李奉玉说净无直接在船坞下消失了,可见柳如絮也在近处,或许船坞本身就与无相宗的本营相接。
依他所看,净无的修为还不足以神隐遁移,可她被奉为圣女,又是因何缘故?
难道,净无就是鲛人的王女素音?
上次的海阵,就是净无布下的吗?
不知惜寒如今身在何处,若是能让他辨认一下就好了。
两日后,浓墨一般的夜色将天裹得不见一丝缝隙,眼睛传来信报,船坞那边已经动身,右护法亲自押韵这批童子走陆路赶往悬冰崖。
亥时正,灼无咎几人已跟着车队行进了三十多里路,队伍上了山道,再赶过二十里盘山道便可到达悬冰崖。
如果顺利的话,此番便可寻到他们的阵法所在,顺便擒住右护法,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扶云月!
盘山道走过一半,车队里突然有一辆车轮毂破裂,车子当场吱吱嘎嘎地翻了,货箱险些翻到山下。
一众宗徒立即戒备,右护法翻身下马立在高处喝令道:“停下,警惕埋伏!踏锋出列,前后五里细细探查,不论何人,就地格杀!”
灼无咎等人突见车队停住,一时疑惑起来:“是咱们的人破坏了马车?”
月流魄摇摇头,皱眉望向已经奔来的踏锋:“咱们的眼睛没有吩咐绝不会私自动手,这要么是凑巧的意外,要么就是有其他人也在盯着无相宗。”
“没有他人。”灼无咎肯定地说道。
那不就得了呗,老天不绝无相宗,今日给他个意外,看来还不到端他老底儿的时机呗。
咦?怎么觉得胳膊一沉呢?李奉玉低头一看,月不归正紧张地拉着她的袖子,她无趣地翻白眼,这蠢瓜拉错了人了喂!
月不归一扭脸正发现李奉玉翻白眼,这才意识到自己拉错了人,慌忙放开道:“神君,他们的探子马上到眼前了,这山道上也无处可躲,咱们怎么办?要撤回去吗?”
“要撤还不容易?眨个眼就能飞走,可咱们为什么要撤?你怕那些邪徒?”李奉玉已唤出天机,目放凶光:“既然他们已经警惕起来,咱们很难追到目的地,那就先打一架,把那些孩子救下来再说。”
灼无咎手拎戒尺面色低沉:“奉玉说得对,先杀一场再说。是时候给无相宗点颜色看看了,这无化境还轮不到他们翻天覆地。”
前来探查的踏锋行到此处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还来不及细想便被一道刀锋斩去头颅!
血淋淋的脖颈霎时间将山道喷的一片猩红,四人杀将出去,瞬间将余下的几名踏锋杀了个干净。
血气顺着山风弥漫在崖间,右护法下马凝望着后方奔来的几道疾影,立刻号集宗徒列阵,刹那间风雷滚动,山道上烈火与骇浪夹道奔袭,直扑来人!
四人瞬间被烈焰与惊涛湮没,片刻后却闻刀剑凌厉如风般地袭向了众宗徒,一柄弯如银钩的月刃在阵中盘旋如梭,斩火破浪如穿针引线,数名宗徒血溅三尺,阵法登时崩裂。
烈焰如龙舌喷出丈八远,右护法滑步疾退却迟迟不肯亮出法器!
李奉玉自阵中冲出直扑右护法,却见那人翻身上马凌空而去!
想跑?你以为我飞不了吗?
李奉玉拉低帽檐踏上天机一跃而起,死死地咬着右护法不让,今日我一定要揭了你这张皮!
第184章
我可一点都不疼你
也就一个眨眼的功夫,灼无咎一转身发现李奉玉不见了,登时气得头顶冒烟,这死丫头好好待着不行吗,这么危险的时候她乱跑什么?
“神君,玉玉追那右护法去了!”月不归一刀砍向一个宗徒,但到底是第一次杀人手不太稳,偏了一下只伤了那人一只手臂!
对方回过神来一个重刀横扫过来,厚重的刀锋险些削掉他的脑袋,月不归一边疾速后退,一边挥刀抵挡。
「铛」的一声,两人刀锋相撞,月不归正吃力地挡着呢,却陡然间失重猛扑在地,那人的头颅「骨碌碌」地滚到了他的眼前,圆瞪的双眼中还残留着惊愕的神色。月流魄收刀,关切地看了他一眼。
月不归条件反射地滚远一点,却被月流魄一只手拎着领子揪了起来,“不归,狭路相逢勇者胜,要想活下去的话,就扔掉你的仁慈心,能一击致命就不要再挥第二刀!”
月不归看着月流魄一身污血,竟莫名地打了个寒颤。他以为他长大了,是个男人了,可他与长嫂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他还有希望吗?
灼无咎骂骂咧咧地出阵,不知李奉玉追着右护法去向了哪个方向,一跃到云头四下里眺望,来回瞬行几趟才望到西南方向闪烁着天机的灵光。
只有天机的灵光,那就说明右护法在如此紧要的关头仍然没有亮出法器,难道她真的是扶云月?
这厢李奉玉招招凌厉,紧紧地追着右护法想要逼她亮出法器,可这女人硬是忍住了!
这下李奉玉更加肯定这女人一定是扶云月,心中怒意更胜,天机也越战越勇,甚是亢奋!
二人缠斗不停,右护法只觉得李奉玉的天机着实厉害,杀伐之气尤为凶狠,且能在攻击之时吸取她的灵力!
真是怪了,李奉玉这般身无灵力的废物,如何能驱使这种极品法器?
这法器除了百无禁忌可以任意变换之外,还拥有吞噬之力,那死丫头肉体凡胎怎么没被反噬致死?
难怪神尊、殿下还有宗主都想得到她!
“啊……嘶——”一时分神,再加上灵力不支,右护法一个不慎竟被李奉玉刺穿肩膀,剧痛袭来,她下意识地想要唤出法器,却遥遥地望见灼无咎正在远处观望着她们的厮打!
不行,不可暴露!
右护法身形一闪,登时掀起一阵狂风,李奉玉穿进风中却见那女人已弃马瞬行奔逃!
原来是虚晃一枪!她咬咬牙踏上天机追去,今日我绝不放过你!
天机嗡鸣一声正要冲出,却「铿」的一声被一道长鞭卷住打偏,李奉玉被抛翻在地,恨恨地揪了一把草摔在地上。
“CTMD,让她跑了!”抬头一看,许久未见的女杀正横在她身前,笑意盈盈地以鞭子抬起了她的下巴:“小美人,好久不见,有没有想念你的小玫瑰姐姐啊?”
李奉玉摸到天机一把从脸前挡走鞭子,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别套近乎,我可没有你这样吃里扒外的姐姐。无相宗这帮乌合之众不过是阴沟里的老鼠,就你们这种货色也配与我姐妹相称?”
话音未落,女杀的长鞭已破风而来,险些抽到她的脸。
“玉玉啊,你这话可就伤姐姐的心了。姐姐哪次也没舍得要你的命,你就这般不领情?”
呵呵,话说得这么情真意切,鞭子却甩得招招要命!
李奉玉上下躲闪之间气喘吁吁,女杀好像故意在溜她,这人究竟在盘算什么呢?
远处的灼无咎也看出了些端倪,女杀并未打算杀了李奉玉!他们从前也几次想把李奉玉带走,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样子无相宗很有可能知晓李奉玉身上的秘密,莫不如此次便将计就计,让李奉玉跟着女杀先去打个头站?
只可惜这个计划还没开始就胎死腹中。他只遥遥地看见女杀自掌中挥出一道血线攻向了李奉玉,李奉玉登时就退倒在地,瞬间银华披身!
女杀的眸中闪过一丝错愕,很快又恢复平静:“小美人,没想到吧,你扛不住这精血的噬杀之气。”
李奉玉一双银眸中隐隐泛着血色,拄着天机单膝跪在地上双手发颤,心中充斥着暴戾的怒杀之气,饮血之欲似要破胸而出。
“你对我做了什么?”又是那该死的精血,竟激得她周身剧痛如锥心刺骨。
女杀瞧着她咬牙忍痛的样子,装模作样地弯下腰来拍拍她的脸:“乖,听话。无咎帝君就在那边站着呢,你过去杀了他,姐姐就替你解了这苦痛。”
李奉玉惊诧地抬眼,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你们能解?”
“是——呃,呃……你,你——”女杀难以置信地看着穿透自己胸腔的天机,又看看那满脸都是细汗的李奉玉:“你不要命了?”
李奉玉颤抖着手猛力深刺进去,下唇已被她咬的鲜血淋漓:“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更讨厌蛇!”说话间女杀的蛇身已密密匝匝地将她缠了起来。
女杀口涌鲜血,忿忿不平地嗔怨道:“玉玉,你真是好凉薄,好狠心啊,我是你的小玫瑰姐姐啊,我那么疼你,几次留你性命,你居然一点都不留情。”
李奉玉几欲窒息,仍双手握住剑柄用力一旋,冷笑一声:“姐姐你看错人了,我可一点都不疼你。”
手上突然一松,女杀已倏忽不见,只留下满地鲜血,李奉玉喘着粗气跪在地上痛苦欲裂,眼前停下一袭墨色的袍角随风微微摆动,她抬头看见灼无咎正低头看她。
杀了无咎帝君,杀了无咎帝君,便可解这痛苦!
她握着天机颤声问道:“主君大人,如果有法子能解我身上噬杀之气的话,你愿不愿意为我去寻?”
他坦然回答:“自然愿意。”
她又问:“如果要你拿命来换呢,你愿不愿意?”
灼无咎愣了片刻:“是女杀说的吗?”
最后的神识正在崩塌,李奉玉杀气四溢,缓缓举起了天机:“是。小玫瑰说了,杀了无咎帝君,她就能帮我解了这噬杀之气。”
“你信吗?”灼无咎已唤出戒尺。
她冷笑一声,面如冰霜:“看来,无咎帝君不信啊。”
天机骤然刺出——
第185章
拒绝
天机骤然刺出!
李奉玉赫然将自己的左掌钉在了地上!
三珠戒尺骤然掉落在地,灼无咎跪下身去握住天机怒吼道:“李奉玉,你疯了?”
李奉玉目中血色渐隐,银华渐退,虚弱地推了推灼无咎的手,握住天机蓄力一拔,左掌瞬间鲜血迸流。
疼!撕心裂肺的疼。
终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撑着最后一点清醒回答他:“主君大人,我没有疯。如果失去理智的话,我会杀了你的。我知道我杀不了你,你也舍不得杀我。但是,我绝不会对你刀剑相向。”
灼无咎看着她血肉模糊的左掌,恨不能打自己一个耳光。他方才是怎么忍心一直在那里看着她独自拼杀的?
他怎么能忍下心做出让女杀掳走她的决定?
摧毁无相宗真的是一日都不能拖延的大事吗?比她的生死还重要吗?
在她对右护法穷追不舍的时候,他就应该阻止她,如果当时他没有鬼迷心窍,没有急功近利,她今日就不会陷到这种境地!她用断骨穿肉之痛来保持清醒,何尝不是痛在他的心上!
灼无咎抱着昏迷的李奉玉返回车队所在路段,但见地上血肉成山,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月流魄果真一气杀掉了所有转运幼童的无相宗弟子!
月不归正手忙脚乱地把那些躺得乱七八糟的孩子们放好……
“流魄,传信给微生映南前来安置。本君先带奉玉回南里。”灼无咎说罢瞬间不见了人影。
月流魄微微叹气,虽然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两人之间真是一段孽缘啊,李奉玉迟早会为他丧命!
月不归浑身酸疼,鼻青脸肿地靠在一块儿石头上喘粗气:“长嫂,我第一次杀人就是团战,这也太为难人了。我的心到现在都还狂跳呢。”
“团战杀人有什么怕的?还是你觉得单独给你一个人让你仔仔细细地去杀更容易?”月流魄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不归,你是大人了。”
“唔。”但是长嫂你现在可以不摸我的,你那满手的血都糊我脑袋上了!
……
五十六个孩子,神志不清,像上次一样,连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姓甚名谁都不记得。
微生映南安排了画师画像,大撒网一样地将孩童画像送到王都蓄民司,然后再从王都流向一百三十八城。
月流魄带着月不归在城主府忙得脚不沾地,略略恢复些神识的孩子们把两个人缠得精疲力尽。
夜色浓厚,月流魄坐在门槛上思绪万千,那些孩子们虽然不幸却也是幸运的,还能活着回到家乡回到亲人们的身边,可她的铃儿却永远地离开了。
她从香囊里摸出那两个木鸟细细端详,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她想念阿定,想念铃儿,想得锥心裂骨。
廊下的另一头,月不归藏在影子里定定地望着月流魄满心伤怀,她的心里还是只放着长兄吗?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心还没有空出来吗?
轻轻的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下,月流魄低头快快地擦去眼泪,抬眼温柔一笑:“不归,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