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这要是来一趟再把人给留这儿了,回头他们还不得被君上给打死!
这厢,远在松泠城的灼无咎正在挑簪子,疏星云挨个儿扒拉半天摇摇头:“神君,这些式样都不配银发,颜色倒是衬,但都是配老妇人的,奉哥哪能用这些?”
灼无咎也意兴阑珊地放下了手头的东西,神色郁郁地沉声道:“就算找到相称的,也未必能送的出去。她亲口与本君说她放下了,本君让她又疼又难受。”
疏星云也没见过这架势啊,请问老大失恋了做下属的怎么办?劝和劝分都行不通,干脆装聋算了。
“神君,伽西城那边也很顺利。毕竟牵扯到王族清洗,原本想着半年恐怕都定不下来,结果他们动作倒是快,听说都是被奉哥吓破胆儿的,死丫头这次可凶了。那边都说她不愧是你带出来的人,杀神养妖女,挺般配。”
疏星云一边唠叨,一边悄咪咪地看灼无咎的神色变化,果真,一说到「般配」两个字,他无意识地笑了。
得嘞,他又不眼瞎,这时候还凑上去劝分岂不是送死?
“约摸着腊月他们就回程了,咱们这边也没什么麻烦,现在就回庸南吗?”
“不急这十天半月的,得了信一同回去。孤影他们也差不多要回来了,咱们一起在庸南过了正月十五再回王都。王都那边太冷,她身体不好,在这边养一养吧。”灼无咎回身走掉,独留疏星云扛着一包袱布料。
唉,口不对心的人啊,腊月里回来,正月十五走,一个月能养成啥样?还不是找借口让她在这边玩儿?
第209章
归心似箭
“奉玉君,我听说你与帝君两情相悦,且立了婚书?”灼渲一双明亮的墨色瞳仁温柔地看向李奉玉,一边将她的酒壶拿开,一边唤侍女换茶。
“酒水浅尝辄止便可,饮多伤身,我看你身子也不大好,怕是外伤内伤都没好利索。你那左手的指甲,疼吗?”
李奉玉伸手看看自己那光秃秃的左手指尖,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早疼过去了。小王侯,你总约我出来也不太合适,咱们的身份是仇人吧?见了面该是分外眼红才对,你这么温柔地瞧着我,该不是笑里藏刀吧?”
灼渲亲手为她斟茶,浓郁的茉莉香闻起来沁人心脾,配着这温润如玉的人还真是赏心悦目。有风吹进凉亭里,把心头的沉重给吹轻了一半。
“奉玉君的话听着是半玩笑半试探,细细一想,全是拒绝。”
嗯,不错,比你那个闷葫芦哥哥有眼力见儿多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与帝君——”
“嗯,那会儿他宠我爱我,与我立了一份婚书。后来他反悔了,再后来就没后来了,我能怎样嘛,婚书也就是一张纸,什么用也不管,也不能让他赔我点精神损失费。我自认倒霉咯。”
李奉玉干干脆脆地把自己被甩的悲惨历史给说了出来,看着眼前这个与灼无咎有几分相像的灼渲,心里只觉得真是造化弄人!
灼渲的眼睛亮了一下,抿抿唇似是犹豫了一下才问道:“那你们几时回程?”
李奉玉点着指头算了算:“没多久了,你顺利即位我们便走,差不多腊月中旬吧。”
“哦?这么急啊。”怎么还听着有些失望呢?李奉玉转过神来收起了一身散漫,面色也严肃起来。
“小王侯难道希望我们一直在这里吗?你的族人可不这样想,恨不能我们立刻消失呢,我这个妖女双手可是沾满了你们族人的血。”
灼渲温和地笑了笑,抬手将自己的外裳脱下来披到了李奉玉的身上:“风冷了,当心着凉,不然青焰君又要生气。我真羡慕帝君,既有你这样坚守大局的知心红颜,又有青焰那帮披肝沥胆的部下。
我从小与其说是生活在母亲的羽翼庇佑下,不如说是被她控制的几乎窒息,活到这么大都不知道什么叫主见,什么叫自由。”
李奉玉伸手又将外裳脱下来还了过去:“别说的那么可怜,王君之位又不是给小孩子玩游戏得胜后的奖励,小王侯你做得很好,你以后会有自己的羽翼,不用羡慕别人。”
话说得这么明了,灼渲倒是有些意外,真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女孩儿,也不只是会杀人,一颗七窍玲珑心倒是剔透得很。帝君倒是好眼光,只是为何又反悔?
“小王侯,我该回去了。”李奉玉起身拜别,拎着刀大步流星地走了,明艳的翠微色袍子如绿叶一般隐进了花园的小道里。
灼渲自顾自地饮茶,对着漫步过来的人轻轻一笑:“你又在看笑话了?”
来人竟是马上就要被「撸」下去的小王君,他歪歪斜斜地拿起李奉玉饮过的杯子就要倒茶,却被灼渲一把夺了去。
此人立刻心中有谱,笑嘻嘻地凑了过去:“阿弟,不该动的心别动,咱们那个大哥可是个杀神,你活腻了?”
灼渲眼神瞬间暗淡几分:“你要称帝君才是,不要乱攀亲。他不喜欢咱们,咱们也得知趣点。”
“哟,到底是谁不知趣?都敢盯上人家的女人了,还说我不知趣?”
“他们现下……没那种情分了。”
“那也不行,你安安分分的,别给孔雀族招祸。我可是解脱了,以后就靠你养我咯,我要开开心心地过醉生梦死的日子!真棒!”
棒你个——算了,一族之君岂能口出秽语!
那些未能宣之于口的心绪就那样被生生地压了下去,直到即位那一日,灼渲看着大殿台阶一侧立着的李奉玉,没来由地心神振奋起来,她相信他能做个好王君,那他便努力去做一个好王君,治理好伽西城,让整个孔雀族都成为帝君可靠的后背。
当他足够强大的时候,如果她还独身一人,他便再也不会退缩。
回程在即,王君摆宴送行,众人言笑欢愉,不知是这气氛太醉人,还是有人的酒量不行,堂堂王君竟醉酒提前退席。
宴后回府之时,却见院门口昏黄的灯笼下立了个高大的身影,托着一个木匣子望眼欲穿。
溯光一把将青焰几个人直接给揪到了门里去:“明日就走了,今夜还不许人家说个悄悄话?你们也太瞧不起妖女了,她要能被勾走的话,如今就该住在素风宫了。”素风宫是灼渲的寝宫。
其实还真没什么,灼渲就是送了她一匣子木樨熏香。
“王都那边木樨的种类少,伽西这边有四季丹樨,常年盛开,香气浓郁,我看你喜欢极了。为你制了些熏香,这你不会看不上吧?”这人居然还有点紧张。
李奉玉轻轻嗅了一口,伸手接过匣子笑意吟吟:“幸亏你没送别的,这个很合我意。”
灼渲还想说点什么,却见她挥了挥手推门而入,半个人掩在门板后面跟他道别:“谢了,后会有期。”
门关上了,不知道她说的有期,会是什么时候?
回程的日子早已定下来,先回去的人等得心焦,孤影和张三都要把花园里的叶子给揪秃了。
灼无咎看起来倒是云淡风轻的,却连着三天整夜都没有熄灯,疏星云默默地看在眼里,只想着等奉哥回来后怎么委婉地跟她描述一下的帝君的相思之情。
路上的人亦是归心似箭,南里又不是自己的家,也不知道急什么?
只是回程的人少了一个,月不归如今是夷春的新城主,好多事情都等着他去忙,大家只能祝他好运了!
一行人落到南里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一的傍晚,李奉玉张着双臂跑进院子里,一路把遇到的侍女给抱了个遍,到了主院瞧见众人后,眼睛咕噜一转,两步扑过去把阿倦亲了一遍,然后和张三抱了个满怀:“金毛,想姐姐了吗?”
第210章
浊世无双
“咳咳咳……咳……”满屋的人都在咳嗽,可惜李奉玉此刻好像被龙虾附体了,看不见也听不见。
好好的接风宴成了工作汇报,喝口酒还得挑着没话说的时候赶紧灌。
李奉玉此刻倒是悠闲得很,吃吃喝喝蛮自在,不当领导的日子就是舒服。
想起从前开选题会、开例会、开总结会的时候,还有沟通敏感内容的时候,每次都会出现几个奇葩,搞得她心力尽瘁。
场景不同啦,她的人生也该变道了,口中抿着清甜的酒,眼角倒是挂在那人的眉梢上,多看一眼是一眼,日后怕是没机会了呢。
该汇报的都讲完了,众人如释重负地散去,李奉玉一起身居然趔趄了两下,一脚绊到案几上的腿上差点儿被摔趴下,整个人「突突突」地往前怼了几步扶住门框站稳,一时间竟觉得头晕眼花的,像是久违了的醉酒的感觉。
孤影与张三一人一边冲了上去,却被她挥手拨开:“起开!我没醉,我还能走直线呢!”
话虽那样说,但人是真晕!
“真是见鬼了,我怎么会觉得有点晕呢……”她自言自语着甩甩头想要站定,却发觉手脚好像都不听使唤,抬眼看见院子里亮了一片灯笼,朦朦胧胧地有点上头,就那样歪歪斜斜地走进院子里拔剑乱挥起来。
众人驻足,看那个银发翻飞的姑娘在风里狂翻剑舞,挑翻了一地的灯。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李奉玉酒劲上头,擎着天机乱挥,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过着她从前看过的那些剑舞,照猫画虎般地舞了起来,跟个复读机似的开始背诗!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人越发地狂了,主院里的花花草草都被她砍了个干净,满地狼藉,她几次落脚都险些被绊倒,整个一失心疯醉鬼。
青焰皱了皱眉,伸手拦住了要上前把她拉回来的英武:“别去,让她疯吧。”
最后一盏灯也被她砍翻在地,蜡芯「哧哧哧」地猛闪几下后熄了,李奉玉还在引颈高歌。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好还乡!”
她突然扔了剑涕泪横流,又抽着嘴角笑了起来:“我还什么乡?我怎么还?我哪里有乡可以还!”
哭哭笑笑的姑娘终于一头栽到了满地破灯断枝落叶中,圆睁着一双泪眼盯着漆黑的夜色没了声音,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
“都回吧,本君照看她。”一直沉默不语的灼无咎突然把众人支使开去,缓步踏进那一片狼藉的院子里,俯下身去一把将她抱起来走向竹屋。
青焰欲言又止,犹豫再三,长叹一口气后悻悻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前脚刚进门,后脚就被疏星云挤了进去:“青焰,奉哥的酒量大家都清楚,我看她倒像是——”
青焰一把将他推出门外:“昏神诀,不是我,自己猜!”
堂堂帝君总对一个姑娘使这种昏招,不太好吧?
好不好的也就这般,谁还敢管是怎么着?
李奉玉迷迷糊糊地被人从汤池里捞出来一裹,一路枕着一只结实的手臂晃晃悠悠地回屋,榻边的窗子敞开着,微风一吹,昏沉似乎退散几分,她睁开双眼看到那剑眉星目的人正坐在榻边为她盖上被子。
唔,原来是一个美梦。
梦里的他好温柔啊,像从前的他,也不能说是从前的他,只能说是像那一段时间的他,她都舍不得醒来呢。
“主君大人,你长得真好看,像我们小时候看的电视里的老派美男,男人味儿十足。”她嘿嘿傻笑着去扒拉他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像拨弦一样地逗他。
准无咎反握住她的手,把那一下又一下拨在他心上的指头给捏得紧紧的,垂首看着那张浮着淡粉色的脸问她:“你喜欢吗?”
“喜欢。呃,不,从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你老是反反复复的,有话也不好好说,什么心思都藏着掖着,我是个吃了亏就长记性的人。我也是个很怕疼的人,也是个爱面子的人,连哭都得躲着,太难受了。”
她这么叽里咕噜地说了半天,居然还嘿嘿嘿地傻笑起来,像个刚刚和好朋友分享了一个秘密后的得意小孩儿。
灼无咎把这些话听进了心里,但是他没觉得那算什么问题,反反复复是因为有心结在,她如果愿意多给他些时间和机会的话,他可以克服的。
李奉玉突然凑过来半仰着身子盯着他的脸看,平日里总是发白的唇色因为酒气的浸染粉艳艳的,半张半阖的显着几分娇憨,他下意识地想要俯身过去却被她一只手摁着脸给推了回来。
“主君大人,我越看你就越觉得眼熟。我的同事,哦不,那人是我的上司。我就是对他迷过心,可是他装没看见。后来,就真的成兄弟,一点儿想法都没了。我可真是国家一级退堂鼓选手!”
说着话还撇嘴呢,看来是已经不当回事儿了,那家伙可真是有眼无珠,灼无咎暗自庆幸。
但又无端端地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还能让她迷心:“他哪里吸引你?”
“他不是只吸引我,他可是全集团女性的梦中情人,但是为人很严厉,就是一打交道能把女孩子吓退十里地那种的。其实都是假象,大尾巴狼一个,他女朋友好几个呢。”
灼无咎皱眉,你这丫头有病吧,这种人也能看上?但仍耐着性子问下去:“他有什么特别的吗?”如果真有吸引她的地方,他也不是不能学一下。
一说这个李奉玉来劲儿了,从他手里挣脱开伸开双臂比划起来:“他特别迷孔雀,办公室里放了两只仿真孔雀,叫什么浊世无双,有这么长——”
第211章
你知道什么叫渣女吗?
李奉玉继续叭叭叭:“关键是人家都放蓝的绿的,看着就风水很好的样子,也特别有生气。他的是一黑一白,还取名浊世无双,我跟你讲,特别有那种修仙的韵味。霸道精英和出世神仙的反差感,懂吗?就特别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