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太守亲自引着一名白衣男子和一名玄衣男子到了客座上。
只见那名白衣男子手执折扇,锦衣纤尘不染,腰间缀着上好的羊脂玉佩,一副贵公子模样。
但他身上带着一种贵族子弟少有的飘逸气息,丹凤眼带着轻飘飘的笑意,似乎连衣摆都轻飘飘的。翩翩公子,皎皎如月,一出现便照亮了整个院子。
相较之下,他身边那位玄衣男子瞧着倒逊色了不少,而且气质偏冷,而此时他沉着脸,似乎心情不太美妙的模样。
传闻中,宁七公子宁北飏曾经救人于危,被救那人看到白衣飘飘、风采绝伦的宁七公子,还以为是神仙下凡解救自己了,一直高呼「多谢神仙大人救命之恩」,自此后,宁七公子便多了一个称呼:灵逸公子。
这样的两个人,都不用介绍,人们就能知道哪位是宁七公子宁北飏了。
太守正欲向宁北飏敬酒,却不料听到了尖叫声。
他慌了,连忙吩咐人去看情况,又对宁北飏二人告罪道,“这时节天气干燥,容易走水,下官已经派人去看了,还请宁公子勿怪。”
宁北飏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只笑了笑,但他身边的男子对太守的说法并不买账,他冷着脸道,“田太守,既是人命关天之事,恕在下不能置之度外。”说毕完全不给田太守面子,往声源处去了。
宁北飏起身,理了理衣摆,似乎是看热闹的模样,准备跟上去。
田太守后知后觉,颤颤巍巍地问道,“敢问宁公子,这位公子是何人呐?”
“他是禁军副指挥使冷晏。”宁北飏轻飘飘地回答了一句话,却把田太守打入了冰窟一般,四月的天气瞬间冷汗层层,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不过宁北飏可不给他面子,说完后便追着冷晏去了。
田太守连忙跟上去,随着他一动,宾客们自然也坐不住了,一堆乡绅豪族也跟着往后院去。
着火的房门并未打开,拍门声和女子们的尖叫声还在继续着,但此时屋外的人可不比屋里的人好受。
“混账!”领头的听到这些声音,仿佛见到催命符一般,怒斥手底下的人,“不是让你们把人看好吗?!”
“老大,这、这该怎么办啊?”
领头的也顾不上生气了,沉声吩咐道,“快!把门打开,先把人弄走!”
小厮连忙去开门。
房门一开,一群姑娘蜂拥般跑了出来。
小厮们拿着棍子,凶神恶煞地瞪着她们,如驱赶羊群一般吆喝着,“往这边走!快点儿!”
姑娘们害怕极了,便只得听话地按小厮所指的方向走着。
叶舒跟着出了门,目光却望向了另外一个方向。若真是受这些人驱使,她这一场算是白闹了。
希望那位宁七公子真是一位侠义之士吧!
豁出去了!
前面的姑娘都乖乖地听话了,小厮便没有留意,叶舒趁他们不备,飞快地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站住!”小厮们拔腿就追。
叶舒跑着便分神了,她不禁想到,这才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结果都逃了两次命了。
老天爷真的不是在戏耍她吗?
刚这么想着,她便看到一大群人往这边来了,而她一眼便看到了里头穿白衣的那一个。
若不是在逃命,她真想夸一句:真帅啊!
就在叶舒微微愣神之际,突然后肩钻心般的疼,肩膀一歪,整个人不受控地半跪在地上。
她暗骂一声:卑鄙!
一个玄衣男人飞到她身前,挡住了暗箭可能飞来的方向,冷声道,“谁敢行凶?”
怒斥的声音让人胸膛都颤了一颤,这样的气势谁能不怕?不过于现在的叶舒而言,这句咆哮的话听起来那么的悦耳。
但叶舒的心很快就凉下去了。
只见领头的护卫匆匆上前来,他手中还拿着行凶的弓箭,拱手对太守禀道,“大人,此女子夜闯府邸,居心不良,卑职正要拿下她!”
田太守对他心腹的应变能力十分满意,他面上镇定了许多,上前来,义正言辞地指着叶舒道,“本官素来宅心仁厚,你一个小姑娘,私闯之罪本官本不欲追究,但你冲撞了贵客,本官少不得要罚你了!”
叶舒还没缓过疼劲儿呢,便被这位老人家不要脸的倒打一耙行为给恶心到了,奥斯卡真是欠他一座小金人!
这种情况下,当场对峙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若那位宁七公子不相信她,说不定狗官还会给她加一个污蔑之罪。
白衣男人的声音带着惊讶,“哦?田太守不认识这位姑娘么?”
叶舒看着眼前飘啊飘的白色衣摆,咽了咽口水,心一横,做出了让所有人跌掉下巴的举动。
她一把抱住白衣男人的大腿,眼泪说掉就掉,可怜兮兮地哭诉,“宁公子难道忘记奴家了么?”
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宁北飏身上。
鉴于女子一口便喊出了宁七公子的身份,所以没人怀疑她这些话的真实性。
世人都晓得,宁七公子宁北飏字长风,又号灵逸公子,大致也有飘逸如风、不沾俗务的意思,但这样清风朗月般的人儿,也有风流韵事了吗?
人们的目光变得暧昧起来。
宁北飏后来回忆过这一幕很多次,他想若不是当时她中了箭,他很可能会一脚踢开她。当然,他当时没有那么做。
他看着自己被弄湿了的衣摆,皱着眉嫌弃地问道,“你认识我?”
待他说完,叶舒做足了痴情女控诉无情郎的姿态,豆大雨滴般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来,毫不含糊。
她默默地想,她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哭得这么真诚过。毕竟一天逃命两次啊,差点儿狗带,能不想哭吗。
“宁公子忘了吗?当初在、在西湖断桥边,你答应过要娶奴家的呀!”
为了防止他发飙,她急忙表明都是自己的错,顺便再控诉自己的遭遇,“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私自离开,以至于被贼人惦记,被人绑到这个地方来,呜呜呜——”
叶舒哭得情真意切,满场之中,除了宁七公子本人和他的朋友冷晏,几乎没人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了。
田太守石化了。
他万万没想到,随便跑出来的一个女子,竟然和宁北飏是认识的,而且还是那种特殊的关系,他这下哪还敢说叶舒是刺客?
他立刻陪着笑开口,“原来姑娘和宁公子是旧识,今日之事一定是误会。”
叶舒看到宁七公子唇角动了动,不禁有些紧张了,他该不会拆穿她吧?不管,她决不能反口!
不过,事情还是让她有点儿意外了。
宁七公子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低下身来,半蹲在她身前,丹凤眼似脉脉含情,温柔地道,“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叶舒流下了感动的泪水。竟然这么配合吗?
宁北飏捡起了环形玉坠,拿在手里看了看,叶舒一颗心又悬了起来,生怕这块玉坠有什么幺蛾子,不过就见宁七公子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将玉坠交到她的手上。
他继续温柔,“忍着点儿,会有点疼。”
叶舒一脸疑问。
只见他伸手探向了她的伤口处,叶舒吓了一跳,不禁往后一缩,不过她没能躲过,只听嚓的一声,一大截箭矢被他折断了。
在叶舒神游中,宁北飏一把捞起了她,说道,“本公子的人,这便带走了,诸位随意。”
叶舒下意识勾住了他的脖子,距离这么近,她闻到了他身上类似于松香的味道,他的体温比她高些,可叶舒却觉得烫手。
毕竟眼前这位是个大美男,总觉得自己有占他便宜的嫌疑……直到听到他说出那句「本公子的人」。
“宁公子……”叶舒晕乎乎的,但她保证绝对不是因为宁七公子的美色而迷糊的,她稳住心神,压低声音道,“还有许多姑娘困在里面呢!”
宁北飏并不意外,他的嘴角噙着一丝笑,神色从容而镇定,回道,“放心,田成不敢把她们怎么样的。”
叶舒还想再问什么,但是她的箭伤似乎带着药性,脑袋眩晕无比,巨大的无力感瞬间吞没了她,让她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
第3章
道谢
叶舒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干净典雅的房间中,她微微一动,肩头处便钻心般的疼。
“姑娘,您醒啦?”一个丫鬟听到动静,上前来扶她。
“你是?”
丫鬟微笑着解释道,“是我家公子救姑娘回来的,姑娘中了箭伤,大夫已经瞧过了,幸好没伤到筋骨,休息几日便好了。”
叶舒回想着昏迷之前的事情,想到了那个白衣男子,问道,“你家公子……是宁七公子?”
丫鬟点了点头,提到自家公子,眼睛里有星星一般,说道,“我家公子说了,您只管谨遵医嘱,好好休养,别的事一概不用担心。”
叶舒又问了那晚后来的事情,田太守有没有伏法,那些姑娘有没有逃出生天……
不过眼前的丫鬟一概不知。
她本想去问宁七公子,不过她略微动一动,肩头的伤就疼得她龇牙咧嘴,脑子还眩晕无比,她只得暂时放弃了。
于是,她便开始认真地养伤了,这两日的时间,叶舒听话的很,让吃药就吃药,让吃饭就吃饭,这期间那位宁七公子没有出现过,她也没有多问什么。
在丫鬟看来,她十分沉默,当然丫鬟是不会知道的,她是在思考另一件顶重要的事情。
叶舒握着环形玉坠,仔细地看着。
就是这枚玉坠将她带到这个世界的吧?
犹记得那日在古墓中,明明当时的灯光很昏暗,她却清晰地看到了这枚玉坠的颜色和纹理。
不过还是有点儿奇怪。
这枚玉坠似乎和她在古墓中看到的那枚不太一样,她记得她看到的那枚玉坠是莹白色的,而手中这枚是淡黄色的。
在休养的日子里,穿越前的记忆逐渐清晰了起来,她还记得导游的话——
“照其规制,很可能是皇帝皇后合葬陵……”
“墓主人是一位富家公子,出生时天降异象,胸口有龙纹胎记,从小便不同常人,后来于乱世中起义,号令群雄,建立了一个鼎盛的王朝……”
暂且忽略玉坠颜色的问题,她是被古墓和这枚玉坠指引而来的,那她这是穿越到了墓主人所在的时代?
莫不是要找到那位即将成就霸业的富家公子,助他问鼎天下?
这枚玉坠显然是女子之物,应该是古墓里那位皇后的东西,叶舒甚至有些厚颜无耻地想着,这东西出现在自己手中,该不会她就是那位皇后吧?来到古代,找到自己的夫君,并助他君临天下?
咦……太羞耻了!叶舒摇了摇头,禁止自己想下去了。
她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她的穿越和墓主人及这枚玉坠脱不了关系,或许探究清楚这背后的秘密,她就能回到自己的时代了。
富家公子……她身边不就有一个么?
打定主意后,叶舒变得异常活跃起来,不停地跟丫鬟打听着那位宁公子的消息,而那丫鬟对她的态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变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看看自己,哪里配得上我家公子?
尽管丫鬟丝毫不掩对她的鄙视,但还是会回答她的问题,“这里是公子在江宁的私宅,公子一年中有大半的时间都待在这里,至于都城广陵,离这里远着呢,得有五六日的路程。”
叶舒已经打听出了,她所处的这个国家叫做北越,现在是承恩三年。
定北侯宁侯爷是开国功臣,位极人臣,极受当今皇帝重视,而宁七公子虽然是庶出的公子,但宁侯爷对他百般疼爱,甚至有意将爵位承袭给他。
不过鉴于宁侯爷子嗣众多,还有个出身高贵的嫡子,似乎承袭之事没那么容易云云。
问那么多,其实叶舒最关心的是,这位宁七公子胸口有没有龙纹胎记?
不过先不说丫鬟知不知道,她要是真问了这个问题,恐怕丫鬟会觉得她是变态……
叶舒又问,“和宁公子一起的那位大人呢?”
丫鬟看着她的目光更怪异了,大概是没见过见异思迁地如此厉害且还毫不避讳的人。
“冷大人是我家公子的朋友,寻常时候都在广陵,这次是公务在身才来了江宁。”说毕声音一扬,意味深长地说道,“姑娘运气真好,遇到了我们公子,谁让我们公子善良呢,不过姑娘也不是第一个被我家公子解救的,说起来也是好笑,曾经有几个被公子救了的姑娘,竟然说要以身相许报答公子救命之恩。”
叶舒回忆起宁七公子卓越的风姿,丝毫不怀疑丫鬟说的这话。
丫鬟露出浮于表面的一个笑,续道,“这都是以往的笑话,姑娘自然不会做这样的糊涂事来,徒惹人笑。”
得,叶舒听明白了,这是在敲打她呢。
她立马捧着丫鬟的手,惭愧又惶恐地说道,“小姐姐是公子心尖上的人,辛苦您亲自来照顾我,我怎么好意思呐……”
丫鬟的脸倏然红了,声如蚊呐,“你别乱说,我只是宁府的一个丫鬟……”
叶舒一脸惊讶,“不可能!小姐姐这样好的气质,怎可能是一个普通的丫鬟?你一定是骗我的。”
丫鬟轻轻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姑娘以后可别说这种话了,不然给其他人听到了,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说毕对她温和地笑了笑,殷勤地道,“姑娘该用药了,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您先歇着吧。”
叶舒看着丫鬟出去了,不禁摇了摇头,这位宁七公子真是魅力无边啊,随便遇上一个就是他的丫鬟粉。
她掀开被子爬了起来,再躺下去,她就要废了!
房间里有铜镜,她第一次仔细观赏了她在这世上的面容。
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杏眼圆圆亮亮,鼻梁秀气笔挺。
算不上倾国倾城,但无疑是个美人了,以她在现代见过无数女明星养出来的目光而言,她给自己这幅容貌打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