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北飏嘴角抽了抽。
冷晏脸色一黑,古怪地看着她,目光大有怀疑她是不是女人的意思,隔了片刻才移开视线。
两位姑娘可不知叶舒女子的身份,微微红了脸,这是害羞了。
叶舒笑得无害,慢悠悠地摇着扇子,不过她很快就发现了,其实这两位姑娘是雅妓,也就是陪着聊聊诗词歌赋,并无过分的举动。
冷晏依旧如常冷,倒是宁北飏和姑娘们有说有笑,看着心情十分美妙。
叶舒心中啧啧,暗暗摇头,这就是男人呐,大猪蹄子!
呃,她突然想到,要是他胸口有龙纹胎记,她该怎么办……
是循循善秀地劝解他,让他浪子回头?还是表现地深明大义,明确表示这是公子你的私事,我只尽职尽责地守候在你身边看你一展宏图?
音乐声响起,让叶舒停止了胡思乱想,往楼下看去。
看了一会儿,逐渐意识到不对劲。
跳舞的姑娘里有许多熟面孔……仔细一看,原来都是和她一起困在太守府的姑娘,那位兰花姑娘也在其中!
第5章
抵押
一支舞结束后,老鸨到了舞台中,因为这些姑娘们的容貌资质都一般,她也没指望宁七公子和他朋友能看得上。
于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一楼了,向客人们介绍每位姑娘,并用竞价的方式卖出姑娘们的初夜。
叶舒看着兰花姑娘怯生生、极力忍下委屈的模样,心就跟被揪了一下似的,她腾地站了起来,“宁公子,你不是说她们没事吗?”
宁北飏姿态慵懒地喝了一杯酒,这才不紧不慢地道,“本公子哪里说的不对?她们这不是好好的么?”
叶舒腹排:好个大头鬼啊!
她尽量用文明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思,“她们都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却被送到这样的地方供人消遣,哪里好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两位姑娘难免感怀身世,一时间黯然失色。
宁北飏缓缓靠在椅子后背上,眼睛眯了眯,似乎在仔细思考叶舒的这句话,又像是在审视她。
却是一向安静的冷晏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带多少感情,“这些女子本是奴籍,不是被卖进青楼,也会被卖去当奴婢,你指望她们有什么好下场?”
叶舒一滞……
那张冰冷的面孔堵住了她所有想说的话。
冷晏漠不关心的态度让叶舒明白,在这个时代里,个人的命运在时代的车辙里就如同一粒微尘,很轻易地就被碾压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她和兰花姑娘相识一场,和这些姑娘也共患难过,实在不忍心她们落此下场。
看冷晏冷冰冰甚至有些不耐的情绪,她当然不会把希望放在他身上,自然而然地向宁七公子求助。
“公子——”叶舒改变策略,好言好语地求助宁北飏,“您宅心仁厚,一定不会忍心看到这么多姑娘羊落虎口的吧?您救救她们吧……”
然而,就这件事宁北飏并没有表现出他的侠义之心,他一派贵公子不沾俗务的做派,闲闲地支着头,“本公子何苦来哉?”
叶舒道,“公子若是能救下这些姑娘,灵逸公子的名号一定会更加响亮,公子说不定还会名留青史呢!”
谁知宁北飏淡淡地道,“本公子要这些虚名作何。”
叶舒语塞,这时候,冷晏突然举起了牌子。
楼下数十道视线齐刷刷地看过来,老鸨更是呆了好几秒。宁公子带来的贵客竟然竞拍这些姑娘??
冷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舞台上羸弱的人儿,饶是叶舒就站在他旁边,此刻也感受到他强盛的气势。
老鸨终于反应过来了,在震惊中宣布,“恭喜楼上这位公子,以一百两的价格赢得丝丝姑娘。”
宁北飏收起了几分漫不经心,往舞台上看了看,慢悠悠地道,“既然你都选了,那本公子也选一个吧。”
叶舒愣愣地看着龙章凤姿的白衣男人,只见他的目光在姑娘们中间流连而过,竟真的挑选起来了!!
“公子!”
“忘记你说过的话了?”宁北飏看着她,语气有些不耐的味道了。
她当然记得,她说愿意做丫鬟伺候他以报答他的恩情,但凡他有所要求,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她都会乖乖照做。
可是,叶舒理所应当地想着:她当时说这句话,主要是为了表明自己忠心追随的心情,但要是违背自己的原则了……
那肯定不行!
“宁公子……”老鸨不知何时已停了楼下的竞拍,到了他们的雅间,讨好地笑着,“您三位瞧瞧可还有别的相中的姑娘?”
宁北飏和冷晏对于老鸨识时务的做法颇为欣赏,两人的目光都落在楼下的姑娘们身上。
就在两人打量着楼下的姑娘之际,只听一人道,“这些姑娘,宁公子全部都看中了!”
宁北飏微微皱眉,却也来不及阻止叶舒了。
老鸨愣了愣,随即在心底迅速权衡了利弊,用今晚竞拍的十三位姑娘换宁七公子的一个满意,两个字,划算!
老鸨飞快地算明白了这笔账,笑道,“得嘞!那全部都给您留着。”
宁北飏唇角含笑,丹凤眼里却是说不出的意味,对老鸨道,“今日我们叶贤弟做东,待会儿把账单给叶贤弟拿来。”
叶舒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他们一道来的,老鸨自然会给叶舒面子,只笑着道,“只要您三位公子玩得尽兴,已是我梅香园莫大的荣耀了,至于账单,诸位公子看着给就行了。”
叶舒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事儿的发展已经超乎她的意料了,她来这个世界不过才几天的时间,哪儿有银子啊……
雅间里的气氛有些微的凝滞,宁北飏挥手,让两位姑娘退了下去。
冷晏与宁北飏对上视线,某些事情他们心照不宣,只一个眼神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宁北飏对他微微颔首。
冷晏也出去了。
雅间里只有叶舒和宁北飏两人了,她尴尬地笑了笑,求情道,“公子,我现在一穷二白,今晚的开销,能不能算我欠您的……”
宁北飏折扇抵着桌子,笑着看着她,“这就是你所谓的「天生我材必有用」?”
叶舒呵呵笑着,却非常嘴硬,“今日的事情是意外……来日方长,公子总会发现我的好的!”
宁北飏却没有那么容易放过她,“本公子可不是冤大头,今日的账单少说千两,帮你付可以,但你要拿什么来抵?”
叶舒岂会不知自己两袖空空,她假模假样地摸摸索索了一阵,最后摊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面露难色。
“便用这个吧。”他不由分说地从她脖子上扯下了环形玉坠。
“喂!”叶舒急忙去夺,却被他轻易地避过,他两指捻着玉坠的红线,动作是说不出来的嫌弃,可又高高地举起玉坠,让叶舒够不到,睨着她道,“若是不愿意,本公子这就让老鸨将这些姑娘们退回去?”
叶舒咬牙,看着那双迷人的丹凤眼,只觉得分外欠揍!当晚被他相救对他的好感度都快败干净了,他最好不是拥有龙纹胎记的人!
抢也抢不过,何况还是自己理亏,她只得闷闷地道,“那请公子替我好好保管着,等我攒够了银子,就找您赎回来。”
宁北飏答应地很痛快,“没问题!”
叶舒恋恋不舍地看着那枚玉坠,虽然她曾经一度很想扔了它,可是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后,这枚玉坠便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关键之物,或许回去的方法也与它脱不开关系,能将它抵押出去,她已经做出莫大的牺牲了。
宁北飏瞧她很是不舍的模样,不禁多看了那枚玉坠一眼,品评道,“这成色瞧着一般,价值应该不会超过百两……”说着将玉坠收到手中,展现风情毕露的一笑,说道,“相识一场的份上,本公子便难为其难先收着它吧。”
叶舒,“……”
他取出一张洁白的手帕,将玉坠放了进去,折叠好了后还擦了擦刚才碰过玉坠红线的两根手指。
叶舒:“!!”
不过她是不知道,那晚宁七公子在把她从太守府抱回来时,不仅将他当日穿的那身衣裳都扔掉了,还足足泡了半个时辰的澡,这才算作罢,她若是知道这些,便不会对他这时的反应感到奇怪了。
待叶舒从雅间里出来的时候,发现宁北飏和冷晏两人都去了老鸨为他们分别安排好的房间中了。
叶舒去一楼的时候,那十三位姑娘,除了被宁北飏两人挑中的那两位,其余十一人正等候在那里,不知所措。
叶舒目光扫了一圈,见兰花姑娘还在这里面,她不禁松了口气。
老鸨谄媚地将姑娘们的身契交给她,叶舒接了过来,将卖身契一一交还给各位姑娘,让她们径直离开了。
姑娘们惊喜不已,自然对叶舒千恩万谢,但有人要疯了!
老鸨一脸撞鬼的表情,哪有赎了人后当场就放其离开的?当这是放生吗?!这简直就是赤裸裸地砸场子行为啊!
叶舒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老鸨的不悦,对老鸨笑吟吟道,“宁七公子心地善良,不忍心这些姑娘流落风尘,所以让我打发她们回家。”
老鸨深呼吸再深呼吸,才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这位宁七公子,真是……
纵然心生怨念,老鸨到底不敢表露分毫不悦的心思,便眼不见为净,找理由走开了。
叶舒看着老鸨远去的背影,心情舒畅多了,这位宁七公子哪有传闻中的那么完美?她偏要戳破他完美表象的泡泡!
姑娘们匆匆道谢后,便溜之大吉,只有一人除外。兰花姑娘绞着手中的帕子,微垂的眸子尽是不安。
叶舒有些疑惑,“大家都走了,你怎么不回家呢?”
兰花姑娘低下头,泫然若泣,“我爹娘都死了,我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叶舒难免有些同病相怜,她孤零零地来到这个世上,没有家人朋友,情况也不比兰花姑娘好多少。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叶舒带着她到了老鸨为她安排的房间中。
说起身世,兰花姑娘眼泪掉个不停。
原来,她来自一个小渔村,爹娘都死于出海了,随后她被舅舅舅母领养到家中,谁知没过多久,黑了心的舅家就把她卖了。
“阿兰,我就叫你阿兰吧……”叶舒动手为她倒了一杯茶,“你的感受我明白,可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相信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叶姐姐……”阿兰突然跟她跪下了,泣涕如雨,“求求您,您收留下我吧,我可以为您当牛做马,只要有一个屋檐避雨,有一口饭吃就行了。”
叶舒,“……”
这些话不是她才对宁北飏说过么?原来自己都这么辛酸了……
“你先起来……”叶舒去扶她,对她说出了实情,“其实我也是寄人篱下,若不是宁七公子收留,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到哪儿去,我实在……”
阿兰很恐慌,“他们是魔鬼,我要是独自离开了,一定会被他们再抓回来的!他们没有人性,甚至逼我们……”回忆起痛苦的事情,她的脸皱成了一团。
她是那种小家碧玉的姑娘,委屈起来时黛眉轻皱,泪眼汪汪,她就这样泪眼朦胧地望着她,让叶舒心都化了。
“太过分了!”叶舒拍桌而起,深吸一口气,转口道,“这样吧,我替你去求求宁公子,成与不成我不敢保证,但我会尽力的!”
阿兰连连点头,眼眶红红的,看得人柔肠寸断。
叶舒安抚着她,同时心里想着另一件事儿……宁七公子那边不知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看着美人凄凄惨惨的模样,叶舒即便不忍心也只得狠心打断了,她怕待会儿去晚了,看到辣眼睛的场面。
“咳咳——”叶舒道,“这个茶已经凉了,你先在这里等等我啊,我下去找人换一壶热茶来。”
阿兰红着眼睛点头。
第6章
劫持
夜晚的梅香园很热闹,但人们更多地聚集在一楼,二楼的过道上,除了偶尔走过的客人和侍酒丫鬟,并无其他人了。
宁北飏的房间就在她隔壁,确认四处无人,她悄咪咪地猫下身子,将门推开一个小缝,往里面瞅着。
室内空荡荡,桌边没有人,琴座也没有人,唯一不可见的区域便是屏风挡住的床的位置了。
叶舒换了一个位置。
临近窗边的位置,她隐隐约约听到里头男子轻佻的声音,是让人浮想联翩的一句话,“姑娘好生主动。”
这声音透骨酥麻,暗哑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装模作样的克制,实际上是另一种形式的引诱,很明显说话的是一个「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男人。
叶舒认出宁北飏的声音,心里轻哼一声,只有一个念头:他的胸口可千万别有胎记!
她小心地戳了一个小洞,往里面瞅着。
室内烛火柔和,连帷帐是香艳的颜色,房间里唯二的两位主角贴的很近,那女子羞嗒嗒地看着宁七公子。
不过她的动作比她的神色热情大胆多了,正抬手去脱宁北飏的衣裳。
正到关键处,有人拽了一下叶舒的袖子。
叶舒猛地回头,见是阿兰,默默松了口气,立刻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阿兰慌忙捂唇。
叶舒便又俯身去看,房间里,宁北飏的外袍已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他的身上只剩一件亵衣了。
两人一副浑然忘我的状态,撞上彼此的视线,谁也没有移开目光,那姑娘伸手去探宁北飏最贴身的一件衣物了。
叶舒有些紧张了,但在这时候阿兰又来扯她的袖子。
她此刻大概比屋里的姑娘还要紧张了,目光牢牢锁住了姑娘的手,看着她的素手落在男人的衣襟上,她不禁屏住呼吸,等待着答案揭晓的那一刻,这样紧张的时刻,她自然而然地排除了一切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