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客套地说句「客气了」的林无澜，鬼使神差地道：“怎么谢？”
林无澜再一次有一种感觉，南安好像似曾相识。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唯一回荡的便是曾经听人说过的一句话：若是自己喜欢的人跟自己来借一本书，千万别大方的给了，而是要借。有借有还，来来去去，才有更多的接触机会。
说完，林无澜又有些后悔，她道：“我开玩笑的。其实是我欠了你一条命。”
南安沉默了良久，说道：“我不知道怎么谢。你若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提什么都可以？”林无澜惊讶道。
南安点头，说道：“你可以试试。”
南安好似认真的样子，叫林无澜更惊讶了几分。她没想到，南安竟是这般厚道，不由得昂起头来，问道：“以身相许，你做得到吗？”
南安带着些许诧异。他沉默了一会儿，答道：“做不到……”
意料中的答案。林无澜瞧着南安清冷的样子，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心里有几分失落。
她咧着嘴咯咯笑了，说道：“我曾在话本子里瞧过，一个男人若是拒绝一个女人，有很多种说法。比如，他可以回答：做得到，只是得下辈子。人有下辈吗？没有！所以这也算是拒绝了。小将军的回答不太合格啊，太直白了！”
南安的视线落在林无澜的脸上，看着她咧着嘴笑得开心，只觉得颇是明媚。
昏暗的房间里，他静静地站立着，房间低矮，灰黑的木质天花板离他的头顶不过一尺距离。
过了一会儿，他的脸上又恢复了清冷。
“你还有要问的吗？”他问道。
意思显而易见了。
第26章
胳膊往外拐
林无澜稳了稳心神，中规中矩地说道：“没有了。南将军，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要保重身体，我不打扰了。”
说完，林无澜收拾好东西，提了盒子，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了。
林无澜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呼这个地儿太危险。
敢情她穿越过来，是来历劫来了。不止是生死劫，还有情劫？
南安这个妖孽！
他是美人计和苦肉计，双管齐下啊！
这谁能撑得住？
稳住！稳住！
林无澜对自己说。
她穿过低矮的长廊，见王猛大将军站一棵大树下面，负手而立。
周围并没有人。
听得动静，他转过身来，对着林无澜笑了笑，脸上颇是和颜悦色。
“澜儿。”王猛大将军唤了一声。
林无澜脚步一顿，停了下来，望着王猛大将军。
她想着王猛大将军怕是有话和自己说，只安静地等着，也不开口。
外孙女都没叫自己，叫大将军的笑容僵硬起来，他踟蹰了一会儿：“怎么来了战场？”
林无澜将京城里的事情简单地和他说了。
大将军听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眼里流露出几分怜惜来。
“战场上，凶险的紧。我是南军的主帅，也不能厚此薄彼，多关照你几分。许多事情，还是要靠你自己。你要学会吃苦，学会面对……”
学会面对死亡。只对着这个年纪只有十五岁的干瘦孩子，他到底吞吐了起来。
若是男儿，也就罢了。
她是亡女留在世上的唯一孩子，还是个女孩子。
大将军的眉头皱了起来，终于又挤出了「死亡」两个字。
林无澜原先还埋怨着大腿不给抱，这会儿见他说的艰难，心里又软了下来。
看来，只能指望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林无澜暗叹了一句，扬起一个笑容：“我知道的，我会顾好自己的。”
怎么能这么懂事呢？
他不在京城里的这几年，这个外孙女该是吃了多少苦？
大将军心中越发愧疚了。
“你是个好孩子。”他感慨地道。
听得夸奖，林无澜心情好了些，笑得也欢快了几分。
大将军记得，她对着南安就是笑得这般阳光灿烂。
他忽地又想起来了她曾说的话：南小将军，这是来跟我交换定情信物来了么？
犹豫了半响，他说道：“南小将军的心思都放在战事上。”
这意思……
是劝她别惦记着南安吗？
林无澜的脸黑了黑。
这还是亲外公么？不带这么胳膊往外拐的！
“这是好事。”林无澜笑道。
“那你……”
“我的心思都放在后勤事务上了。”林无澜一本正经地回道。
“你上次对他说……”
“他这样冷，我还不是怕他吓坏了伤员么？既是慰问伤员，总是要平易近人，要和善些，是不是？我这是帮他拉近和伤员们的距离！”林无澜瞎扯道。
这话说的……无法反驳啊！
“对！你说得对！”大将军的眉头，到底舒展了开来，爽声笑道。
林无澜也不含糊，又跟他打听了展荣的状况，还有战场的状况。
展荣的状况，大将军倒是说了。他被派去了西营，一切安好。
至于战况，大将军并没有说得很明确，只道，这个冬天安全了，来年不好说。
从他微皱的眉头上来看，林无澜判断出南国的危机并没有解除。
她心里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对大将军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外公，你要保重些。就当是为了南国的百姓。”
这个南国百姓，包括我……
林无澜默默加了一句。
大将军激动不已，只以为这个外孙女深明大义。
哪知道她的想法，纯粹是主帅不倒，她才有活路。
说了一会儿话，林无澜告别了大将军，自个儿回了军医营。
林无澜趁着人不注意，将替南安换下的带血布条从盒子里拿了出来，丢在了其他伤员换下的布条堆里。
处理完，她回到了草棚下。
“你回来啦！”草棚下黑矮的女人跟她打招呼，看上去心情颇好。她叫友桃。
“姑娘！”红月也喊了一声，跑了上来，“你听说了吗？北军在平阳谷自个儿打了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儿？”林无澜惊讶道。她也不曾听南安和大将军提起过。
“昨日里发生的。北军死了不少人，他们的主帅铁扎儿大将军也已经自杀了！”友桃很激动地说，面上喜形于色。
林无澜抬起头来，朝着四下看了看，发现大家的情绪都很激动。
她将盒子放在了干草上：“消息可靠吗？”
“怎么不可靠？大将军身边的孟将军亲自来说的消息。孟将军还说，明年开春北军大概还会南下进攻，到时候我们南军也有一战之力，不用怕北军了，我们肯定能胜！”玉梅抢话道。
刚才大将军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这般底气。
林无澜想着，这些话大概是被夸大了，用来激励军中的将士们。
果真，到哪里核心人员都有着外人不可知的秘密。
林无澜也只好咧着嘴笑，装得十分激动，嘴里喊着：“太好了！”
她揣测着，敌军内斗的消息，大概并不算得假。
这事儿多少和南安有关系。
他腹部的伤，大约也是因为这事儿而留下的。
“也不知道阿芳什么时候回来。她要是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一定很高兴。她可是天天盼着南军能够打败北军呢！”玉梅又说道，一副好事儿想跟人分享的表情。
“谁说不是呢！不过，阿芳可能早就知道了。”友桃笑道，“也不知道他们调阿芳去了哪里？这事搞得神神秘秘的！”
她回不来了。林无澜心下说道，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直到此时，她还是不愿意相信阿芳会是北国的奸细。
可从种种细节推断，却又不得不承认。
阿芳并不像是一个边塞乡野的女人，她知书会吟诗。
她和南安走得近后，阿芳确实对自己热络了不少。
她也确实和自己打探南安有没有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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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该是什么结局
林无澜又给南安换了几次药。
南安极为清冷，全程一言不发，只在结束的时候道一声谢。
看到南安的时候，林无澜的心里多少有些波动。
可她对自己的情绪也把控地颇好，只装得没心没肺的样子。
林无澜将自己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后勤事务上。
因为南安不再来找林无澜了，大家也渐渐接受了由她来处理伤口。
林无澜学得很是认真，加上接受能力极好，倒也能处理些普通伤口了。
王大人对这个女娃子很满意。军医营里其他人对她也极为满意。
他们尤其喜欢她讲的故事，太精彩了！
大约说书人都讲不出这样好听的故事。
渐渐地，不止是伤员听故事了，轮到休息的将士们也会过来听故事。
为了避免大家来回奔波，林无澜索性设了两个点讲故事，上午在军医营讲一回，下午则去靠近关兴门的军队里讲。
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则是作罢。
林无澜给大家讲的还是《射雕英雄传》。
她虽看过原著，有些情节记得也不是太清楚。每日临睡前都必然先将故事理一遍，有些记不清楚的情节，还得靠自己推测。
整日里，既有体力劳动，又有脑力劳动，常常忙到很晚，辛苦，倒也充实。
林无澜在军队里讲故事的时候，南安偶尔也会远远地站着听一会儿。
他的神色依旧是冷冷清清的，听一会儿，就走了。
许是因为北军暂且退兵了，也或许是有了故事打发时间，士兵们觉得这个冬日并不算难熬。
不知不觉，冬天就快要结束了。而林无澜的故事，也进入了尾声。
这一日，没有风，阳光和煦，照在城楼的皑皑白雪之上，消融了冰雪，细水蜿蜒地沿着城墙流淌下来，在泥土地上汇聚成流。
休息的将士们已经聚集在城楼之下。
而南安和大将军也来了。
南安依旧远远地站着，一身黑色的衣裳，神色冷清。
林无澜清了清嗓子，开始讲大结局。
讲到成吉思汗病重，郭靖、黄蓉随着托雷随军见成吉思汗，恰遇金人使者献上明珠，而成吉思汗感叹“纵有明珠千颗，亦难让我多活一日！”这一段的时候，将士们很是唏嘘。
林无澜抬起头，望向远处，南安还在。
她又开始接下去说故事，说郭靖和成吉思汗论英雄，成吉思汗口吐鲜血，临终前仍然喃喃着英雄二字。
“郭靖与黄蓉送葬已毕，即日南归，两人一路上但见骷髅散处长草之间，不禁感慨不已，心想两人鸳盟虽谐，可称无憾，但世人苦难方深，不知何日方得太平，教普天下百姓，人人得能安居乐业。”林无澜将最后一段故事说完，心里也是戚戚。
过了许久，将士们拍掌叫好，情绪很是激动。
大将军看向林无澜，神色复杂。
他不知道这个故事，自己的外孙女是从哪里听来的。
寻常这个年纪的女子，都拘泥于小节，沉浸于儿女情长，而她已经能将目光放在了家国，放在了黎民百姓的苦难上！
纵然只是一个故事，要复述出来也不易，更何况是讲的这般声情并茂，叫人身临其境，忧天下之忧。
待大家激动过后，大将军站了出来。他神色肃然，对着将士们道：“过了冬日，北军许是又要卷土重来了，我们南军不怕他们！我们要保护我们的国，我们的家！打退了北国军队，我们就能天下太平，就能人人安居乐业了！”
“天下太平，人人安居乐业！”
军队里的将士们喊道，喊声震天！
喊了许久，大将军挥了挥手，大家才安静下来。
“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我们要用最英勇的状态，打退北军，将他们赶出南国！”大将军又喊道。
将士们纷纷跟着喊了起来。
林无澜被震天的喊声淹没了，也热血沸腾起来。
过了许久，将士们才逐渐散去，大将军也走了。
南安却是没走，他走了几步，走到林无澜的跟前，低下头来打量林无澜。
他的个子很高，垂手而立，站在林无澜的面前，挡住了阳光。
“故事讲的不错。”南安说道。
林无澜仰起头来，眯着眼睛笑道：“能得小将军一句夸奖，也是不容易的。你若是喜欢听，以后再来听听！”
南安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问道：“走走吗？”
这是被美男子约了吗？林无澜心里一激动，险些要跳起来。
可到底还是忍住了，她还记得南安故意和她接近，利用她的事情。
他倒是好，利用完了就不出现了，而她呢？
说起来，简直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啊。
军医营里的女人天天缠着她，问她和南小将军发展的怎么样了，怎么不见南小将军了。
就连着那个长相清秀的王大人，都有意无意地试探。
她不想随意说军中的事情，说奸细，叫大家草木皆兵，又不能张口抹黑南安。
只能装得一脸无辜道：“你们要去问南小将军啊！”
于是，大家看她的眼神，渐渐地从羡慕变成了同情。
那样子，分明在说：可怜的娃，被南小将军抛弃了。
卧槽……
她不想要被同情啊！
想到这儿，林无澜一激灵，眼里的光彩也逐渐消散了。
“军医营还有事情要做，我要回去了。”林无澜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