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安义应道，纵然心里百般好奇，也不敢再追问下去。
自然，他也知道，就算追问，南安也不会告诉他。
他和一个士兵合力，搬起莫桑的尸体，往山下而去。
山路艰险，几人轮流搬莫桑。
南安跟在他们的身后，默默下了山。
莫桑的马就在山脚下。
它看到被抬近的莫桑，狠踢了一脚树根，很是暴躁。
“这畜生，还真是有灵性！”安义看着白马，颇是有几分眼热。
南安不说牵走，他也不敢妄动。
士兵们拿出之前准备好的麻袋，将莫桑装了进去，置于马上，几人策马往南。
到了后半夜，不守值的北军先行军已经安然入睡。
中年将军，却是不敢睡。
他坐在火堆旁，眼看着火苗又要熄灭了，忍不住站了起来。
来回走了几步，他朝着南边望去。
远处是无尽的高山，层峦叠嶂，在月光下显得很是幽深。
冷风吹过山峦，发出低低的呼声。
除此之外，再没有动静。
没有马蹄声。
莫桑还没有回来。
莫桑作为天下第三的绝世高手，解决南国的那位小将军，也该是轻而易举。
纵使南军设了埋伏，他要全身而退也不难。
看时辰，大约已经是丑时，他还没有回来。
中年将军不由得开始埋怨起莫桑来，此人，只以自我为中心，从不考虑他人，更不顾大局，偏偏北军又要依靠他。
想到莫桑挥手间杀了军里的探子，他心里憋的慌，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几番权衡，他终是叹了一口气，派了几人去凤凰山寻莫桑。
派出去的人，到了第二天上午才返回。
“凤凰山的山顶上已经没了人，倒是残留了不少血迹。我们并没有见到莫先生，在山脚下看到了他的马。”领头的小将回禀道。
中年将军眼皮一抬，很是吃惊。
“都找过了？”他问道。
“凤凰山太大了，我等无法仔细搜寻。怕您等急了，我们先返回，留阿蓝和阿青守在凤凰山脚下。”小将回答。
中年将军又急又恼，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气，又噌地一声上来了。
这个莫桑！
真是该死！
他的脸色发白，大概也是气急了，可对着自己的兵，又不好发泄。
莫桑不见了，该如何是好？
他是如何不见的？是追杀那位南小将军去了吗？
还是莫桑已经遭遇不测了？
各种揣测纷涌而来，叫中年将军颇是焦心。
过了半响，他才压下各种揣测，差人将莫桑不见的消息传送给了北军现任主帅蒙西努。
且又遣了一支上百人的队伍去凤凰山搜寻莫桑。
蒙西努和北军大部队同行，进程相对较慢，此时大约落后先行军两百里。
到了半夜，中年将军才收到了蒙西努传来的书信。
信中的大概意思是：莫桑干系重大，北军指望着他刺杀南军主帅王猛与南军的小将军南安。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北军大部队暂停行进，等候消息。
作为北军的核心人物，中年将军何尝不知道莫桑的重要性。
北国得到消息，南国皇帝在半个月前，已经派使者去了西月国，意欲和西月国结盟。
而西月国的情况，众所周知。
它原本是个小国，位于北国和南国的东部，与两国相交。
本来北国和南国交战，西月国插不上手，也不敢插手。
毕竟和南北两国相比，西月国太弱了。
这些年的交战，两国兵力消耗了太多，北国的优势也不渐明显，倒是叫三个国家变得微妙起来。
如今的局面，大约是西月国愿意和哪一国联手，哪一国的赢面就会大一些。
南国派使者去了西月国，北国又怎么甘于落后？自然也只能派了使者去西月国。
可北国皇帝到底不愿意和西月国共同分享战果。
于是请来了当世排名第三的绝世高手莫桑。
若是莫桑能先行刺杀王猛与南安，南国群龙无首，北军必然能以极小的代价攻破南国，在短时间内取得胜利。
只要北军取胜，结束战争，西月国自不敢贸然进攻。
由此可见，莫桑是至关重要的。
中年将军不敢怠慢，连夜派出了一万兵力，往南寻找莫桑。
第33章
决战1
寻了整整一天，还是没寻到莫桑。
中年将军一咬牙，又派出了两万兵力。
前后总共派出了三万兵力。此时，先行军驻扎地只剩下两万兵力。
中年将军皱着眉头，神色郁郁。
他身边的一名小将频繁地抓头，更是烦躁地不行。
“这个狗东西，没了他，我们北军难不成还攻破不了南国吗？铁将军，我们别找莫桑那老匹夫了，行不行？照这个速度下去，我们什么时候还能替主帅报仇？”小将扯着喉咙嚷道，许是因为激动，脸上也涨得通红。
小将嘴里的主帅，便是铁扎儿。
而铁将军，则是眼前的中年将军。
他名叫铁破，年少时就跟着铁扎儿。
当初，铁扎儿说自己是罪人的时候，也是他第一个跳出来否定。
“你别叫。以大局为重！”铁破说道。
“大局？哪里来的大局？我看莫桑分明就是南军派来的奸细！指不定，他回头就开始刺杀我们军里的人了！”小将愤愤地道。
这些话，落入铁破的耳里，他的眉头都扭在一块儿了，很是烦躁。
他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他不是奸细。”
“他怎么不是……”
“够了！”铁破忽地吼道，把小将吓了一跳，未说完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小将的脸色发白，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过了好一会儿，他低声说道：“将军，是主帅的死，叫你没了胆子了吗？如今，你怕是将主帅的仇也忘了。”
说完，小将自顾自地走了。
这个小将，算得上是铁破的心腹。
铁破就欣赏他的忠心与血性。
铁破的喉咙干涩，他紧紧握着刀，指节发白。
他很想喊：我没忘！我没忘主帅的仇！
正是因为没忘，所以，他不敢再由着性子为所欲为。
因为主帅曾说他性子不稳，不易成事。
他要成事，他要为主帅报仇！
他特意申请做了先行军统领，为的便是在第一时间，杀更多的南国人！
铁破心下苦涩。
也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马蹄声密集，由远至近，轰轰一片。
铁破抬眼望去，见远处黑压压的，皆是人影。
估摸着也有三四万人。
队伍里竖着几杆大旗，旗帜飘在空中，「南」字极为醒目。
铁破心下骇然。
他努力保持镇定，组织北军抗敌。
南军的速度极快，没一会儿，已经有快马冲入了北军阵营，两军厮杀在一起。
铁破看到南军领头的人，是那位被南军传得出神入化的小将军南安。
这位小将军，能力极好，叫北军颇是忌惮。
此时，他身着铁色战甲，策马而来。北国的士兵们挡在他的面前，如螳臂挡车，完全挡不住他的进攻。
他一路向前，所向披靡。
铁破只觉得这位小将军更强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
他看了一眼，南军已经杀向了他。他挥刀抵挡，甚至来不及上马。
铁破的心里，很是绝望。
北军这般仓促，开场已然落了下风，更何况南军的人数接近北军的两倍。
此时，他已经不求胜利，而只是希望多杀几个敌人。
一个南国的小将，挥着长枪朝着他的胸口刺来，他举起大刀，用力格开长枪。
身后，又有南国的大兵砍向他，他听得动静，侧过身来。到底无法完全躲避，眼看着刀就要破开他的防护。
与他争执的小将忽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刀破开小将的防护，砍在他的胸口，血流不止。
铁破仿佛听得小将叫了他一声「铁大哥」。
自从铁扎儿死去，他收了性子，小将再也没叫过他「铁大哥」了。
忽地一声「铁大哥」，将铁破叫得情绪激动起来。
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又恢复了往日的热血。
他不再想着顾全大局，不再想着隐忍，不再想着结果。
此时，他只想拼尽全力杀敌，拼尽全力护着自己的兄弟。
厮杀了许久，他的身上出现了几道伤口。他也好似不觉得疼痛。
他好像听到小将跟他说：“铁大哥，你别管我！”
可怎么能不管！
这是他的兄弟，是可以用命护着他的兄弟。
也不知道杀了多久，他抬眼发现身边已经没有自己的人了，唯有他和小将还站着。
南国的那位小将军，已经下了马，朝着他走来。
南国的其他将士们，也纷纷停止了围攻。
他们围着他和小将。
南小将军走来，南军让开了一个缺口，他从缺口走进包围圈，站在他的面前，神色清冷。
铁破血流不止，而小将也已经有多处伤口，血流不止。
小将的视线落在南安的身上，恨恨的，盯了许久。
“呸！”他吐了一口口水，忽地冲向南安。
小将一边冲，一边举起刀，大刀举过头顶，眼看着就要落下来。
南安微微抬眼，看了一眼小将手里的刀，抬手一挥，小将像是被卸了力，手忽地软了下来。
大刀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他再不能前进半步。
过了片刻，小将艰难地转过身来，对着铁破说道：“我先走一步了。”
话音刚落，血便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越流越多，到最后变成了喷涌。
他的身子也软了下去，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瞳孔渐渐涣散。
铁破悲从中来。他踉跄着走到小将的身边，将他抱在怀里。他伸出手，一遍一遍擦拭着小将流出来的鲜血。
他抬头看向南安，问道：“那三万先行军呢？”
“死了。”南安说道。
“莫桑呢？”
南安不说话，他手持着剑，血顺着剑，从剑身流到剑尖，滴滴答答地滴落在泥土地上。
地上躺着许多人，一个挨着一个，一个叠着一个，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天空里下起了连绵细雨，落在人的身上。
躺在地上的人没有知觉。
而站着的人，毫不在意。
雨水就着血液，晕染着大地，从南北国的交界处，层层扩撒，往两国蔓延。
“是你设计害了大将军吗？”铁破又问道。
南安的神色不见异常，过了半响，微微点了点头。
第34章
决战2
铁破已有所准备，见得南安点头，他的眼皮还是止不住跳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堂堂正正地较量？你为什么要用手段害死主帅？”铁破不由得吼道，他吼得声嘶力竭。
铁扎儿，他的主帅死了，是被眼前这个小将军害死的！
他年少就跟随的主帅，光明磊落，豪气冲天。
他的主帅，他心目中的英雄，被害死了！
铁破悲愤交加。
他从未有现在这般愤怒。
南安的神色未变，依旧是清清冷冷的。
“他若不来攻打南国，便不会死。”南安看向铁破，说道。
铁破愣了愣，他张了张嘴，想说，大将军是为了北国，为了北国人民。
大将军是为了让北国人也能有温暖的天气，为了让北国人民也有富饶的土地，为了让北国人民也能看到绿意盎然，看到各色鲜花。
话到了嘴边，他忽地说不出来了。
他的心里出现了裂缝。他的神色变幻不定，半响，呐呐地道：“大将军所做的一切，从来不是为了自己。”
“他是为了南国人吗？”南安问。
铁破回答不上来，只重复道：“大将军所做的一切，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
“你想怎么死？”南安问。
铁破抬起头来，望向北方，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把怀中的小将置于地上。
他站起来，又看了小将一眼，举起刀，刺向自己的腹部。
就如铁扎儿一般。
他亦如铁扎儿一样，倒在了地上。
春雨落在他的脸上，凉凉的。
“大将军所做的一切，从来不是为了自己。”他又重复了一遍，渐渐地合上了眼睛。
南安不再看铁破，他收拢了军队。
三万人的队伍，此时还剩下两万多。
他让将士们在原地休息。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南边出现了一支军队。
这支军队，极为庞大，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日。
军队渐渐靠近，为首的正是南军主帅，王猛。
南安率领的军队，也已经整顿完毕了。
他脱了铁色的战甲，一身黑衣。
两军相会，王猛的视线落在了南安的身上，一脸凝重地道：“一切小心。”
南安点了点头，神色依旧清冷。
春雨落在他黑色的衣服上，绵绵地浸润着他的皮肤，他的脸上湿漉漉的，皆是雨水。
他跨坐在马上，身姿挺拔。
汇合后的军队，朝着北边而去。
没过多久，北军的主力军也已经得到了南军北上的消息。
北军主帅蒙西努听得消息，第一反应竟是觉得荒谬。
“南军北上？他们是准备来攻打我军？”蒙西努愣了愣，不由得大笑了起来，脸上的肉随着笑声抖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