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是因为她有消息来源。
这个小丫头，看着倒也是顶好的一个人，就是藏得深了些。
和南小将军这样好的人在一起，她有什么好隐瞒的？
玉梅瞧着大家松了一口气，忽地也明白了过来，埋怨道：“我就说啊，你们两个怎么会说断就断，断得一干二净。原来不是断了，是从明里转暗里了！我们都是一块儿做活的，你有消息也不告诉我们，叫我们白白害怕了一番。”
“你也不能怪林姑娘。这些事情，都是机密，林姑娘自然不能随意透露。”一个士兵说道，他靠着城墙站着，右手臂的衣袖空荡荡的。
“是啊。”有人附和道。
玉梅嘿嘿笑了：“是我说错话了。林姑娘，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有消息。我只是觉得与其担忧，不如心怀希望。”林无澜无奈解释道。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各自对视了一眼，有几分了然。
“林姑娘，你也别太低调了。南小将军样样完美，是个神仙一样的人物，去哪儿都是万众瞩目的，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啊。照我说啊，你们就顺其自然好了，不必刻意掩饰。”玉梅说。
“这话对头。林姑娘，你也真是厉害，竟是叫南小将军对你死心塌地。我们相信小将军，自然也是信你的。你说的话一定可靠。我们也不必担忧了。”另一个女人笑了起来。
“胡闹！林姑娘说没有消息，那就是没有消息。机密，她不能透露。大家也别再瞎猜了。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好！”
刚才那个士兵抬起左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说道，“南小将军在前线拼搏，我们要照顾好林姑娘，不能叫小将军寒心了！”
“对对对。”有人赞同道，掏出了一块饼给了林无澜。
还有人给林无澜端了水。
林无澜……
她还能说什么？
她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通常这种情况，越描越黑啊！
“我想静一静。”林无澜说道。
“林姑娘要休息了，大家都别围着了。走远一些，保持距离。”士兵说道。
“好。我们走远一点。”
“走走……”
“赶紧……”
只一会儿功夫，大家都走开了。
那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也被他的母亲拉走了。
士兵也走了，他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林姑娘，你安心休息，我们会替你站岗的。若是小将军凯旋而归，我们必然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林无澜的脑门一疼，只觉得像是被雷劈了。
她的脸黑了黑。
士兵只当是林无澜不好意思，咧着嘴笑了，看上去很是欢快。
林无澜看大家走开了，走到两百来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纷纷偷偷地看她。
她的脸更黑了几分。
除了脸黑，她的心里还有几分忧虑。
谁特么地说南军是一定会凯旋而归的？南军落败的机会更大好不好？
南军为啥出城去？
那是被逼迫的！
为什么会被逼迫？
她也不知道！她这个便宜外公，没有告诉她。
于是，此时，大家都高兴了，唯有林无澜一人，深深担忧着。
这也叫林无澜想起了一句诗，众人皆醉唯我独醒！
倒也是应景不是？
毕竟其他人，都被蒙蔽了……
第37章
凯旋归来
林无澜抬眼望向天空，黑压压的乌云，像是要从天空里落下来，压到人的身上，心里。
她只觉得悲伤像是乌云一般厚重，流淌在她的血液里。
这一战，又会死多少人？
林无澜从未感受到这样的悲壮。
王猛率军出征的第五日傍晚，阳州城外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
城楼上的众人警醒起来，纷纷望向远方。
林无澜双手扶着斑驳的城墙，也望向了远方。
远处，黑压压的一片。由于太远，看不清是南军还是敌军。
随着黑压压的人影靠近，林无澜看到了写着南字的旗帜，不由得激动起来。
“回来了……回来了！南军凯旋而归了！”城楼上的人欢呼起来。
“南军归来了！平安归来了！”许多人喊道。
大家急急地下了城楼，打开城门，迎接南军。
南军凯旋而归，结束了南北军长达六年的战争。
此战，北军几乎全军覆没，而南军还剩下一半以上。
王猛率军进了城。
他的精神尚可，受了一点轻伤，并无大碍。
进城后，他即刻令军医们替伤员们治伤。
南安依旧是一身黑色，难得披了一件黑色的披风。
披风极为宽大，将他笼罩着，叫人看不出他是否受了伤。
他的神色依旧清冷，只脸色较以往苍白些。
林无澜见到他，本想问问他可有受伤。
南安似乎没看到她，下了马，并未停留，自顾自地走了。
林无澜扭头看着他的背影，只瞧着他往城楼上去了。
她也不停留，忙着去处理伤员的伤口。
不一会儿，王猛也来了。
“南安呢？谁在给他处理伤口？”王猛扫视了一圈，问道，看神色颇有几分担忧。
军医们面面相觑。
“没见到南将军。”有人说道。
“什么？他没来？”
“南小将军受伤了吗？”林无澜问。
“何止是受伤，他受伤很重！”王猛焦急地道。
林无澜便也跟着急了起来。
“他在城楼，我去寻他！”
丢下这一句话，她匆忙跑了。
林无澜越跑越是心焦！
南安此人，向来坚韧。
此前，她替南安处理伤口，他硬是一声不吭、一动不动，仿佛不曾受伤。
而如今，他受了重伤，也是这般不动声色，叫人看不出异常来。
他太强了！
可一个人再强，也只是个有血有肉的凡人！
没来由的，林无澜的心里有几分刺痛。
她的脑海里，好似又闪过了南安躺在地上眼睛微睁的画面。他似乎没有了呼吸，胸膛不再起伏，瞳孔里没有焦距。
林无澜不可抑制地悲伤了起来。
她片刻也不敢停歇，朝着城楼上冲去。
气喘吁吁地冲上城楼后，她瞧见了南安。
他席地而坐，侧靠在城墙上。黑色的披风已经被他脱了下来，摆在他的身边。
南安一身黑衣，却是掩盖不住身上的伤。
左肩处插了三支箭，箭柄已经被削去了，一小节箭身留在外面。
胸口和右腰处的衣服也破了，露出草草缠在身上的布条。布条是浅色的，被血色浸润，一片猩红。
他伤的果真很重。
听得脚步声，南安抬起头来。
他的脸色苍白，此时没了一贯的清冷，他的状态瞧着似乎也差了一些。
“北国败了，不会再有机可乘了。”南安说道，声音低迷。
林无澜愣了愣，忽然想起来，之前要给南安处理伤，他不让，她便问他：南将军是希望伤好的慢些，叫北国有机可乘？
尽管当时，这句话并非是她的本意。此时被南安提起来，好像一切都变了味。
好像，南国需要南安，他便要无条件配合，而若南国不需要南安，他落到怎么样的地步都无所谓了。
这一切对于南安，似乎过于冰冷。
林无澜打量着南安，他一身黑色倚靠在斑驳灰黑的城墙上，像是一棵枯黄的树，失去了勃勃生机，竟是有几分颓败。
沉默了一会儿，林无澜问道：“你还好吗？”
“无妨。”南安的声音也是清冷的，看样子，好似并不在意自己的伤势。
“南国胜利了，你不高兴吗？”林无澜问。
“高兴。”南安这般说着，神色却是清冷了起来。
林无澜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也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隐约觉得今日的南安和往日似乎有些不同。
林无澜瞧着南安的伤，心里很是着急。
“先处理伤口。”她说道。
南安抬起头，仰望天空。浅浅的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化不开他的清冷。他的目光深邃，似乎是在看天空，又似乎是越过了天空。
他静静地仰望，一时没有说话。
“南小将军似乎不想要活着？”林无澜假装说的风轻云淡，不甚在意。
“活着，好吗？”南安问道。
“难不成，死了才算好？”林无澜笑道。
“死了，或许就可以两清了。”
“你和谁两清了？”林无澜不由得问道。
南安的眼里便有些疲惫，他合上眼睛，又不说话了。
他的头靠在城墙上，叫人以为他睡了过去。
可是，林无澜知道，他没有。
他的眼皮轻轻颤动。
林无澜不知道潜藏在他眼皮底下的眼睛里充斥着怎么样的感情，是悲伤，绝望，还是痛苦？亦或者像是风平浪静下的水，没有涟漪。
“老天爷没叫一个人死，大约是这个世上还需要他。”过了半响，林无澜说道。
南安又睁开眼睛来，看向林无澜，神色复杂。
“瞧我做什么！我跟你说，你别看我年纪小，我说的可都是真理！”
“嗯。”南安点了点头，应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需要处理伤口。”
林无澜愣了愣，咧着嘴笑了。
不错啊，知道要处理伤口了！
看南安伤的颇重，林无澜自觉处理不了，将他带到了军医处，由军医处一位叫做王有生的军医替他处理伤口，她则帮忙打下手。
三个人，走进了一间矮房。矮房里别无他物，仅有一张简易的木床。
南安在木床上坐了下来。
他一身黑衣，身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血还是汗。
林无澜轻轻地将他的衣服揭了开来，露出缠着布条的上半身。
第38章
镇国大将军
右腰处是刀伤，胸口有个较深的血口，大约是被长枪刺伤的。王有生说，亏得刺得浅，若是刺得深了，怕是生命也是有危险了。
这两处伤口，王有生细致地缝合包扎了。
而左肩处的箭伤叫他为难，留的箭柄较短，他拔不出来。
南安便说：“我来……”
林无澜看向他，很是诧异。
“南将军，您可以吗？”王有生问道，声音有些变调，竟是不敢相信。
南安略一颔首。他轻吸了一口气，手扶着其中一个箭柄，拔了出来，整个过程干脆利索，接着便是第二把箭、第三把箭。
不过瞬间，三把箭都被拔了出来，箭头落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血从箭孔里急速冒了出来。
林无澜迅速将棉布压在了伤口上。她和南安靠的很近，南安急促的呼吸声传入她的耳朵，叫她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她看到南安的眼睛微闭，脸颊上都是细密的汗水，脸色又苍白了两分。
林无澜拭去南安脸上的汗水，问道：“还好吗？”
南安深吸了几口气，睁开眼睛，说道：“无碍……”
这是林无澜第二次看到他受伤了。这一回伤的有些严重。
可纵然是伤重，他也还是一声不吭，只深吸几口气，睁开眼睛云淡风轻地说，无碍。
她真的很想跟南安说，不必强撑着。可话到嘴巴又说不出来了。
她去寻南安之前，军队里的人都在说南小将军。
他一人一马冲向北军，冲破敌军层层围攻，杀了敌军的主帅和军师。
这一场战争，全靠他力挽狂澜。
他们还说，莫桑这个当世排名第三的高手，也是死于南小将军之手。
他若不是强撑着，南国大约不会胜利，而他也不会是大家心目中的战神。强者，并不轻易示弱。而他，是强者中的强者。
林无澜不知道，是时代成就了英雄还是时代造就了悲剧。
这些，她都管不过来。
在来时的世界里，她是一个小老百姓，接触的人也都是小老百姓。
大家都说，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许多人都很努力赚钱。林无澜也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偶尔看看帅哥消遣消遣。
想到这儿，林无澜便又没心没肺地笑道：“无碍就好。你是南国的战神，屹立不倒的，想来也是无碍的。”
处理好伤口，王有生便退下了，只剩下林无澜和南安。
南安的面上没什么表情，还是和以往一样，清清冷冷的。
“上一回，我不是觉得你伤不好会叫北国有机可乘，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处理伤口，身体能好一些。
我不知道你说不能倒下是因为什么，可我希望，你也是为了自己，以及那些会……关心你的人。”
南安伸手欲拿衣服的手顿了顿，又收了回来，他看向林无澜，问道：“关心我的人？”
“是。许多人关心你。”
“你呢？”
“我也关心你。”
南安眼里的清冷渐渐消散了，罕见地浮出些许暖意。
“真的？”
“若是假的，以一赔十。”
南安的嘴角微微上扬：“赔十个假的？”
林无澜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想到啊，这货还会开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