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自下厨,不过是说的好听而已,莫说她现在怀着身孕,小心了又小心,根本不可能去厨房这样的地方,就是没怀孕,她也不会做点心,所以这点心哪一样她也没有亲自动手,只不过是在最后亲自把点心放在了食盒里罢了。
皇帝温和的叫人赐了座:“舒妃有心了,不过你是怀着身子的,这样的事情,日后叫奴才去做就行了,何必自己费事。”
对上皇帝温润似水的视线,舒妃脸颊绯红:“只要皇上吃着开心,便不是费事,臣妾不知有多欢喜呢。”
墨书把几样点心摆在了炕桌上,带着热气的点心散发着丝丝香甜,有豌豆黄,云片糕,还有金丝燕窝糕。
皇帝用筷子夹起一片云片糕,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道:“这云片糕,瞧着倒是不错,朕记得,永琋是最爱吃的了。”
舒妃笑容一僵,同皇贵妃对视了一眼,见皇贵妃神色有些微妙,她稳了稳呼吸:“皇贵妃姐姐也尝尝看?”
皇贵妃夹了一块儿金丝燕窝糕小小的咬了一口:“甜而不腻,确实好吃。”
“好吃便多吃一些。”
舒妃与皇贵妃两人一人一句,便把皇帝的话给岔开了。
见皇帝与皇贵妃一人用了两块儿点心,舒妃抿了抿唇,略做犹豫的表情引起了皇帝的注视:“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舒妃轻轻抚着肚子,纠结道:“臣妾在来的路上,听到了几句闲言碎语,是关于嘉妃姐姐的,也不知该不该说。”
皇贵妃自然知道舒妃所谓的闲言碎语是什么,她笑道:“你都说了是闲言碎语,想必也当不得真,随口说来,咱们听一耳朵便罢了,就当解闷儿了。”
皇帝也道:“你说吧。”
舒妃这才道:“臣妾听闻,嘉妃姐姐不知为何昨儿个发了好大的脾气,启祥宫里有个宫女许是做错了事,惹了嘉妃姐姐不快,好似被嘉妃姐姐给毁了脸。”
她说着,似是有些害怕,身子还轻轻动了动。
皇贵妃惊讶道:“怎么会?宫中规矩,不可打伤宫女的脸,嘉妃又怎么会明知故犯?”
这紫禁城里所有的女人,都是皇帝的,哪怕是宫女,犯了错,自有慎刑司,打脸都要私底下悄悄的,生怕被人抓住了把柄,更何况是毁容?
舒妃叹道:“所以臣妾才说是闲言碎语呢,还有人说,是嘉妃姐姐□□上封了淑贵妃的位份,所以一时愤恨,只这些话臣妾也只是一笑而过的,压根儿当不得真。”
皇帝松开缠着手的十八子,一颗珠子一颗珠子的拨弄着,冷笑道:“无风不起浪,怕是嘉妃真的毁了宫女的脸,否则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流言传出来?”
舒妃说完了该说的话,低头瞧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皇贵妃眼底笑意一闪而过:“皇上息怒,这话舒妃也只是道听途说,真相如何她并不清楚,许是有人要污了嘉妃名誉,故意让人传出来的消息罢了。”
她今儿来,也是打算给嘉妃上眼药的,没想到舒妃半道儿来说了这事儿,反而省了她口水。
皇帝不耐的看向皇贵妃:“嘉妃的性子,朕清楚的紧,她脾气一向不好,对奴才们动辄打骂,这也无妨,左右她是主子,奴才们做错了事,合该她们受着,只是此番,别以为朕心里不清楚,嘉妃是心大了,惦记着贵妃的位置呢,朕这次没有晋嘉妃的位份,她心里不高兴,所以才拿奴才撒气。”
对于唯一剩下的贵妃的位置,皇帝不是没考虑过嘉妃,只不过嘉妃和柳清菡比起来,除了嘉妃生育两子,家世比柳清菡稍微高了一些外,也没有旁的优势,所以偏心眼儿的皇帝自然而然的就把贵妃的位置给了柳清菡。
哪怕皇贵妃和舒妃心底再是认同皇帝的话,可面儿上她们是不能这么说的,皇贵妃依旧柔和的劝道:“皇上言重了,您不是不知,嘉妃就是这样的性子,并非有意……”
皇帝嗤笑:“什么并非有意,朕看她是对朕有了意见,做这一出给朕看呢。只可惜,嘉妃也是白费心思,朕是皇帝,只有朕愿意给的,才是你们的,朕不愿意给的,做再多的小动作也是无用。”
这句话颇有深意,皇贵妃心里咯噔一声,没等她多想,皇帝便喊了一声:“吴书来。”
吴书来忙进来应道:“请皇上吩咐。”
皇帝神色闲闲,早就没了怒气:“传旨,嘉妃近来火气旺盛,命御膳房每日膳食都给嘉妃做了苦瓜送去,这苦瓜下火,再适合嘉妃不过了。”
“是,只是奴才请旨,这苦瓜,嘉妃娘娘食用多久为宜?”吴书来弓着身子,略微肥胖白嫩的脸上带着微不可察的幸灾乐祸,苦瓜,皇上整治嫔妃的手段又见长了。
“既然是下火,自然是用到没有火气为止。”
吴书来刚出去没多久,就有大臣求见,皇贵妃和舒妃便结伴告退离去。
长街上,皇贵妃姿态闲闲,步履悠然:“舒妃妹妹今儿特意跑的这一趟,心情可舒适了?”
舒妃淡然颔首:“自然舒适,嘉妃自己做事不小心,还留下了把柄,可不就是给臣妾利用的?只要嘉妃失宠,臣妾就浑身舒畅,连着腹中皇嗣,心情也好了许多。”
怀胎前三个月,她都在储秀宫养胎,外界的事虽然也有让人打探,到底消息不够齐全,如今她坐胎满了三月,一举成了妃位,又恰逢嘉妃闹出了这样的丑事,不加以利用,岂不是浪费?
皇贵妃笑着摇了摇头:“既然如此,那本宫就让你再高兴一些,静心,另外吩咐御膳房,既是下火,苦瓜还是原汁原味儿的好,不必折腾太多花样。”
静心也笑了:“是,奴婢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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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儿渐渐热了起来,四月一过,宫里就开始用了冰,柳清菡捧着永寿宫小厨房做出来的冰碗,吃的身心舒畅。
这冰碗是碎冰和水果牛奶混合而成的,是最开始时柳清菡按照现代水果捞的制作方式想出来的法子,教给小厨房后,小厨房又捣鼓了许多次,越做越精致好吃。
永琋一脸哀怨的捧着一块儿西瓜,愤愤的往红色的瓜瓤上咬了一口,仿佛吃的是柳清菡手中的冰碗一样。
紫罗见状,觉得九阿哥实在可爱,一时憋不住,就笑了出来,柳清菡睨了紫罗一眼,然后又挖了一勺碎冰塞进嘴里:“永琋听话,你还小,不可以吃冰,不然肚子会疼的,肚子疼了就要吃很苦的药,永琋也不想吃药的,对吧?”
红色的西瓜汁粘在了永琋的小脸上,永琋扔掉瓜皮,面无表情的从袖口抽出帕子擦了擦脸和手,但西瓜汁水里有糖分,再擦也是有些黏腻的,永琋不禁皱了皱小眉毛。
之卉忙端了一盆温水过来,伺候着永琋擦了脸和手,永琋这才舒服了许多,他学着柳清菡的模样,睨了柳清菡一眼,轻哼道:“儿子是不想吃药,可是儿子也不是那么好骗的,额娘您去年答应过儿子,今年要让儿子吃冰碗的,可是今年您还是不许儿子吃,您说话不算话,欺骗儿子。不许儿子吃也罢了,您竟然还当着儿子的面儿吃,诱惑儿子,有您这么当额娘的吗?儿子回头要告诉皇玛嬷和皇阿玛,皇玛嬷心疼儿子,肯定会让儿子吃的。”
柳清菡噗嗤一声笑了:“永琋啊,天还没黑呢,怎么就开始做梦了呢?你莫不是忘了,你皇玛嬷年纪大了,慈宁宫里一向没有这些东西的,再说了,关乎你身子的事儿,太后是不会随你胡闹的,你忘了你八哥吗?这几日可是还在床上躺着呢。”
其实她也不是要故意说话不算话的,而是因为前几日八阿哥突然腹泻不止,整个人都虚弱了好多,细问之下才知道,是奴才们为了哄八阿哥,私底下给八阿哥吃了一些冰,谁知小孩子肠胃弱,受不住,以至于腹泻。
柳清菡一听,顿时打消了给永琋吃冰的念头,她也是第一次养孩子,不知道怎么养,但是对于小孩子身子有害的东西,她也看的严,不会轻易让永琋得逞。
拿了八阿哥举例子,永琋一下子就泄了气,但他还是不甘心:“那……那是八哥肠胃不好,儿子肠胃好,说不准吃了就没事呢?”
“说的也是。”柳清菡微微点头,永琋眼睛紧跟着一亮,刚要提出要求,他狠心额娘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那也不行,永琋最乖了,等你长大了,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至于现在,就先忍忍。”
话落,又是一大勺带着碎冰的水果进了柳清菡的嘴里。
永琋呆滞了片刻,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惹哭了自家宝贝儿子,柳清菡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好像有些玩儿过火了。只是她正要去哄的时候,永琋的鼻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鼻涕泡泡,很快又破了。
柳清菡一个忍不住就笑了出来,永琋张着嘴,哭声骤然停了,脸上也带着一抹可疑的红色……
割地赔偿了许多东西,永琋这才放过冰碗这一回事,乖乖的去了小书房读书,别看皇家阿哥是六岁才去上书房读书,可在三岁以后,什么千字文,百家姓还有三字经就都要会背会认,只不过永琋更聪明了一点,三字经的前半部分已经吃的透透的了。这一点,柳清菡尤为骄傲,只不过她懂得藏拙的道理,所以从未让永琋透露出去过。
这日翊坤宫请安,难得的一个人都没少,皇贵妃照例说了几句,还没等她开口让人都散了,不知是谁说了句:“臣妾听说,前朝有大臣上了折子,要皇上立后呢。”
顺着声音,柳清菡扭头看过去,只见一张略微有些陌生的面孔,是去年入宫的嫔妃,她没见过几次的,紫罗悄悄的在她身后提醒:“是柏常在,怡嫔娘娘的妹妹。”
因为这句话,殿里顿时炸开了锅。怡嫔暗暗的瞪了柏常在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
颖妃一如既往的藐视群雄:“也不知你从哪儿听说的,前朝的事儿咱们都不知道,就你知道的清楚。”
柏常在怯怯道:“臣妾也是听宫人们议论的,具体是不是真的,臣妾也不知道。”
她昨儿个侍寝,养心殿有两个小太监在议论这件事,恰好叫她听个正着罢了。
愉妃轻摇着宫扇,眼底有几分亮色:“其实,孝贤皇后去了也有四年了,这个时候前朝提起立后一事,也无可厚非,毕竟后宫总是要有个主子娘娘的。”
她如今彻底投靠了皇贵妃,自然希望皇贵妃能够顺利被册立为继后,这样她的身份也能水涨船高,对永琪的好处也是数不尽的。
晋嫔眼里带着期盼,她也跟着点头:“愉妃姐姐说的很是。”
这事儿她也知道,因为提起立后一事的,最为主张的就是张廷玉大人了,张廷玉以前最为支持孝贤皇后,如今是支持富察家,希望富察家再出一个皇后,她不自觉的捂住怦怦跳的胸口,忍不住幻想,若她成了皇后……
嘉妃笑意浅淡:“你们在这儿剃头挑子一头热做什么呢?立后是皇上的事儿,你们一个个儿的倒是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要立你们为后呢。”
柳清菡吃吃的笑道:“嘉妃说话怎么带着一股苦味儿?可是苦瓜吃多了,心也跟着苦了?”
因为晋位,柳清菡的位置换到了皇贵妃右手首位,在纯贵妃对面,而嘉妃坐在了纯贵妃下首,她与嘉妃的位置算是换了一下。
那日嘉妃毁了一个宫女的脸,说的话也随之传了出去,柳清菡不知道旁人知不知道,她却是听明白了,嘉妃对着宫女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指桑骂槐,明着骂那宫女,实际上,她想骂的,想毁了脸的对象,都是她,那个宫女不过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故而今儿个柳清菡丝毫都没给嘉妃留面子,一句话就挑了皇帝罚嘉妃吃苦瓜的事儿。
嘉妃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口中的苦味儿愈发泛滥了,按照以往的脾气,不管柳清菡现在是不是贵妃,她定然是要挤兑回去的,可苦瓜的惩罚皇上还未说结束,这会儿她委实不敢再给人留下把柄,只好愤愤的瞪了柳清菡一眼,闭嘴不吭声。
皇贵妃挑了挑眉梢,对嘉妃的隐忍有些意外,但立后是个略微有一些忌讳的话题,皇贵妃不想提起,故而她在下一个人开口前,直接让嫔妃们都回去了。
人都走完了,皇贵妃顿时忍不住了:“静心,快去悄悄的打听一下。”
后位啊,多么具有诱惑力。
因为柏常在提了一嘴,所以无论是哪个嫔妃,都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纷纷派人打探消息去了,哪怕明知自己没有希望坐上后位的嫔妃也不例外。
永寿宫,柳清菡躺在铺了簟竹制成的凉席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子:“可打听清楚了?”
双福喘着气,硬生生的咽了一口唾沫:“打听清楚了,今儿个早朝,有大臣明着上奏请皇上立后,其中以张廷玉,鄂尔泰大臣为首的,除了请求皇上立后外,还直接提了人选。”
说到这儿,双福顿了顿,卖了一个关子:“娘娘可要猜一猜,张廷玉大人举荐谁人为后?”
紫罗听的正心痒痒,双福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她一巴掌打在了双福背上:“能耐了你,竟然吊娘娘胃口,还不快说?”
这一巴掌不重,偏双福装模作样的哎呦了一声:“紫罗姐姐下手真狠。”
紫罗啐了双福一口:“该,还不快说。”随着话音落下,她的手就又高高的举了起来。
双福缩了缩脖子,神神秘秘道:“是晋嫔。”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快过年了,白天有些忙,唉~
第98章
因立后一事,后宫都极为不平静,更何况是前朝。
养心殿,皇帝靠在龙椅上,似笑非笑的盯着下方跪着的张廷玉:“朕想知道,爱卿为何要推举晋嫔为后?要知道,晋嫔年纪尚轻,且无所出,也不知她是哪一点得了爱卿的眼,爱卿竟这般为她说话。若是真论起来,皇贵妃,纯贵妃等人从潜邸便开始侍奉,又有子嗣之功,爱卿的眼中怎么偏就看不见她们呢?”
张廷玉不慌不忙的应对:“老臣既为先帝亲自任命的辅政大臣,自然要全心全意为皇上着想,晋嫔娘娘是年纪轻,没有生育功劳,可晋嫔娘娘出身富察氏大族,是先帝认定的后族,如今孝贤皇后仙去四年,按照后族正统,于情于理也该是晋嫔娘娘为后。”
先帝于他有恩,所以对于先帝所做的一切决策,他都会遵从,之所以会推举晋嫔,除了先帝亲口夸赞过富察氏女子教养贤德外,也有鄂尔泰的缘故,鄂尔泰与富察氏颇有渊源,而他与鄂尔泰更是莫逆之交,两两相加,便是眼下这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