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佳格格并未想那么多,她以为凭着她的肚子,主子爷总是要给她两分脸面的,只要她今儿个进了这书房,转头她在后院的地位就能提高许多,谁曾想竟被林旺给拦了下来。
她脸色有几分难看,余光瞥过书房伺候的奴才,他们虽然恭敬的低着头,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们在嘲笑她。
齐佳格格的指甲掐进了扶着她的宫女的手臂里,正要张口,林旺又道:“格格,十一爷在里面,您看......”
总不能让主子爷丢下十一阿哥见一个小小侍妾吧?
齐佳格格松了手,笑道:“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既然爷不得空,那我改日再来。”
屋子外彻底安静了下来,永瑄给了永琋一个戏谑的眼神:“九哥好艳福。”
永琋脸色一黑,心里给齐佳氏记了一笔,他随手拿过林旺忘记带出的药瓶往永瑄身上砸去:“正经些,将这几日的事都一一给我说一遍。”
见永琋精神尚可,永瑄笑嘻嘻的接住永琋扔过来的药瓶,将五阿哥和前朝的事逐一仔细的讲了个遍。
齐佳格格往书房去的消息压根儿瞒不住章佳氏,或者说,齐佳格格能往书房去,是章佳氏默许的结果。
正房里,宫女把书房前发生的事口齿伶俐的说了一遍,在听到齐佳格格铩羽而归时,忍不住笑了:“这么一来,齐佳氏受宠的日子怕是一去不返了。”
宫女不解,便趁着章佳氏心情好的时候开口询问,章佳氏睨了那宫女一眼,眉梢都透着喜悦:“书房那是什么地方?平日里没有爷的吩咐,我都极少踏足,更遑论一个小小妾室,齐佳氏仗着自己的肚子便敢无视爷的规矩,爷又岂能给她好脸色。”
最主要的是,这次齐佳氏行事莽撞,失宠与主子爷,那届时便是齐佳氏真的生出个庶长子出来,想必也不会令爷太过喜欢,相对而言对她的威胁也会更小一些。
宫女听罢,笑嘻嘻的奉承道:“福晋英明。”
————
时间不疾不徐的步入六月,天气也更为炎热,好在皇帝嘱咐了阿哥所不得缺冰,所以永琋背后的伤也不至于天气太热而化脓,顺利的结了痂又顺利脱落,只是如永瑄所说,到底落了疤痕,不过因着是在身上而非脸上,倒也无甚大碍。
勤政殿,柳清菡照例每日来给皇帝送补汤,因着今日永琋在,柳清菡并未多待,看着皇帝喝完了汤就退下了。
皇帝眯了眯眸子,轻咳两声,夹起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而后叹息道:“这些日子,你额娘消瘦了不少。”
永琋神色自然的也捏了一枚棋子搁置到一角:“岂止是额娘,皇阿玛您瞧着也消瘦了,难怪额娘日日都要盯着您喝一碗补汤才安心。”
得利于从小的习惯,凡是皇帝和永琋二人相处不说政事和敏感话题时,两人之间的对话都是比较随意的,故而永琋的话令皇帝哭笑不得:“你啊,这张嘴朕看也是随了你额娘。你额娘对朕的用心朕都知道,只是到底是个妇道人家,能做的也只有这些罢了。”
皇贵妃对于他的真心他几乎从未怀疑,也因此,哪怕她心中存了诸多小心思,他也能够看在这一片真心的份儿上不予计较,甚至当年明明知道乌拉那拉氏的死有她的一份力在里面时,依然册封了她为皇贵妃。
永琋的目光从棋盘上移开时,便见皇帝神思不属,他眸光轻闪,下意识的放轻了声音,似是无意间问道:“对了皇阿玛,当日九州清晏失火的原因,可曾查出?”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问吴书来,只是吴书来是贴身伺候皇帝的,且不说他会不会说出来,只说要是皇帝知道了这件事,指不定心中会怎么疑心,所以他思虑再三,觉得还是直接问皇帝比较好。
因为这句话是在皇帝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问出口的,所以皇帝脱口而出:“不曾。”
直到话说出口好一会儿,皇帝才反应过来,他若无其事的落下一枚棋子堵住白子一侧的道路,沉沉呼出一口气:“送进大理寺的侍卫什么也没说,包括被送进慎刑司的奴才们也是一样。”
他明明知道哪怕他杀了所有人,也不会有结果,可他还是这么做了,除了那些侍卫有大臣求情外,奴才们都命丧慎刑司,只除了......吴书来。
搭进去这么多条人命,也不过是因为他要掩饰真相罢了。
不会有人想到,那场大火是无缘无故的从他眼前烧起来的,没有任何异样,就那么凭空而燃,只一瞬间火势就包围了所有他可以出去的道路。
在永琋进来,他昏迷前的那一刹那,他甚至在想,大火会不会是天罚,不然又如何解释这一切?
看出皇帝不欲多说,永琋也没有不识趣的继续往下问,只一心一意的陪着皇帝下棋。
直到有大臣求见时,永琋才借口疲累告退。
走到后湖旁,永琋抬头望了眼天上似火炉般的太阳,脚步一转,便欲往苏堤春晓给柳清菡请安后再行回去,却不想没等他走几步,去路就被人给堵了。
他面色微冷的看着眼前身带怒意的人,连客气都没有客气一声:“五哥这是作何?”
永琪一身靛青色皇子服,看着皇子气势尽显,可当把视线移到永琪脸上时,便可发现他的狼狈。
他怒气犹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卑鄙。”
永琋不明所以:“五哥这话又是从何而来?你莫名的堵我去路,反倒是骂我卑鄙,恕弟弟着实不解。”
自他成亲入朝后,便以雷霆之势在朝堂上崛起,更是在皇帝的扶持下和五阿哥分庭抗礼,相互制衡,否则事关五阿哥门下的奴才犯事儿,皇帝也不会让他去查证。
而这种摧毁对方的势力他做的多了,五阿哥折损他的羽翼也不少,除了上次他处置了愉妃的母家子侄外,他还从未见过五阿哥如此不顾身份的挡在他面前指责他的样子。
永琪脸色铁青:“真不愧是皇贵妃的儿子,尽得皇贵妃真传,做一些背后捅刀子的事。”
“五哥说话还是小心点,皇贵妃身份尊贵,不是谁都可以对她不敬的。况且她不仅是我额娘,按照规矩,五哥也要唤一声皇贵母妃。”
原本对五阿哥的挑衅,永琋心里有的只是不解,却并无波澜,直到五阿哥说出这句话后,永琋周身的气势骤然变了,压迫的周围奴才几乎喘不过气来。
五阿哥平日见到的九阿哥都是谦谦君子,何曾见过永琋这般气势外露的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笑道:“好,爷不对皇贵妃不敬,那九弟可否告知爷,你私底下究竟对皇阿玛说了什么?”
皇帝醒来后,大肆赏赐后宫嫔妃和阿哥公主,从三阿哥到十一阿哥,甚至就连年岁不大的六公主都见过了,独独不曾见他。哪怕他多次前去求见,也是次次都吃闭门羹,皇帝对他这般态度,不可能没有缘由的。
他思来想去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独独只想到了失火当日,永琋曾在他之前去了九州清晏,定然是那时永琋在皇阿玛跟前上了眼药。
皇帝不见五阿哥的事儿,永琋也有所耳闻,原本他惦记着兄弟之情,准备寻个恰当的时机问一问,现在倒好,他也不必费那心思了。
永琋嘲讽的斜了五阿哥一眼,说话难得刻薄一次:“五哥为人聪敏,不止上书房的师傅们夸过,就连皇阿玛也是夸赞过的,只是如今弟弟瞧着,五哥好似有负这聪敏一词。若我是你,定然不会选在这后湖丢人现眼。”
言罢,永琋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轻声道:“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五哥已然拦了我两回,弟弟希望,不会再有第三回 。不然后果,不会是五哥想要看到的。”
被五阿哥搅了心情,永琋也没心思再去苏堤春晓,索性直接回了阿哥所练字静心。
林旺端了盏凉茶搁在一旁:“爷,您喝口凉茶降降火,切莫被五阿哥的话毁了心情才好。”
永琋写完一个静字,伸手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爷自然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毁了心情,爷只是在想,五哥开罪于皇阿玛,为何不从自身反省寻找原因,反而口口声声称是爷和额娘在背后捅刀子?”
林旺赔笑道:“这......奴才见识浅薄,也想不通,不过爷,只要咱们问心无愧,何必管五阿哥是怎么想的呢。”
“你说的对。”
他没有做过的事,谁也别想冤枉他。
因后湖旁人多嘴杂,所以五阿哥拦了九阿哥时说出的话不到一个时辰就传了出去。
传到柳清菡耳朵里时,柳清菡不免轻笑:“本宫是真不知该说五阿哥聪明,还是说他蠢了。”
说他聪明吧,他猜的也没错,只是找错了人,说他蠢吧,他竟然选了那样一个地方,说话还不知收敛。
皇帝冷落五阿哥纵然有当日她上眼药的缘故,可未尝没有旁的原因,要知道当日在永琋冲进火海中救皇帝时,五阿哥紧跟着就到了,然而他却呆呆的站在外面看着,一动不动。皇帝耳目众多,这一幕难保不会传到皇帝耳中。
紫罗气愤的揪着帕子:“娘娘,五阿哥当着那么多奴才的面儿对您不敬,可要给他一个教训?”
身后宫女缓缓打着扇子,感受着身后的微风,柳清菡微微颔首:“是要让他吃个教训,只是碍于身份,本宫不好直接对五阿哥做什么,可五阿哥却忘了,他额娘愉妃,可是在本宫手底下讨生活的。”
紫罗眼睛一转,便知柳清菡的意思,她坏笑道:“是了,奴婢算了算日子,再过几日就是初一了,嫔妃们都要来给您请安,愉妃自然也要来。”
柳清菡闻弦知雅意,给了紫罗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百度上并没有九州清晏起火一事的原因,所以我也写了原因不明,就让渣渣龙当成天罚好了。
至于历史上救人的是五阿哥,这里就根据剧情变了一下。
PS:评论多多明天努力做陆婕妤呀
第157章
自柳清菡被册封为皇贵妃后,后宫嫔妃虽不用像有皇后时日日晨起请安,但初一十五这两日还是要的,不是柳清菡摆架子,而是后宫的事儿多,一个月里总要聚在一起开个会聚一聚的。
七月初一当日,苏堤春晓的正殿里坐满了嫔妃,一眼望去,以纯贵妃为首,颖妃,令妃,愉妃,豫嫔,婉嫔,瑞贵人等整整齐齐的蹲在地上:“臣妾等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柳清菡一身金黄色亮眼旗装穿在身上,发鬓上的七尾衔珠凤簪吐着流苏垂在耳畔,端的是尊贵无比。
她只需稍稍垂眸,便可将底下人恭敬请安行礼的模样尽收眼底。也难怪后宫的女人们都卯足了劲儿想要往上爬,高高在上的感觉确实很好。
柳清菡轻轻抬手:“免礼,赐座。”
众人刚按照位份高低落座,便有宫女奉了茶,哪怕隔着一层薄薄的瓷器,茶香味儿依然四溢,细细嗅去,仿若还有淡淡的花香。
纯贵妃掀开盖子瞥了眼里面清澈的茶汤,笑道:“这茶颜色清澈,味道醇香,只是恕臣妾孤陋寡闻,饮了这么多年的茶,却从未见过这等香茶,看来论起好东西,还是皇贵妃这里多呢。”
柳清菡配合的嗔了纯贵妃一眼:“你尚且不曾尝过,便开始夸口,莫不是在哄本宫?还是又想从本宫这里拿走什么东西?”
纯贵妃夸张的呀了一声,吃吃笑道:“臣妾的那点小心思,竟然被皇贵妃给看透了呢。”
豫嫔羡慕的看了纯贵妃一眼:“皇贵妃娘娘和纯贵妃的感情可真好。”
在乾隆二十六年的时候,看在他身后蒙古势力的份儿上,皇帝给了她嫔位,只是自那之后,她的恩宠就开始日渐稀薄,好在她已经成了一宫主位,衣食住行上因为皇贵妃的严格管理,她并未受到怠慢,可她总是怀念自己当初得宠时风光无限的模样,故而她便像当初讨好乌拉那拉氏时的模样来讨好皇贵妃,然而皇贵妃和乌拉那拉氏并不相同,她在皇贵妃身上费了几年的时间,依旧没有任何成效。
柳清菡淡淡睨了豫嫔一眼,见她满面讨好,却并未搭理,只招呼道:“你们都尝尝看,若是觉得好,待会儿回去时本宫让人给你们包上一些。”
不过饮茶而已,众人自是不会拒绝,抿了一口后纷纷对这茶进行夸赞,独独只有愉妃,从头到尾都不曾端起过茶盏。
令妃用帕子沾了沾唇瓣上的水珠,笑道:“愉妃姐姐怎么不喝呢,可是觉得皇贵妃娘娘这儿的茶不合姐姐口味?”
五阿哥做的蠢事人尽皆知,她也知道的不少,而她跟在皇贵妃身边这么多年,多少也能猜到皇贵妃的心思,所以她此时的作为也是想要迎合皇贵妃。
因早年留下的旧疾,愉妃的身子早就衰败了,哪怕脸上上了胭脂,也遮不住胭脂下青白的脸色。
原本愉妃是可以不搭理令妃的,但谁让令妃的话中牵扯到了皇贵妃,她便不能装作没听到。
愉妃勉强笑着抬头看向柳清菡,语含歉意:“皇贵妃娘娘这儿的茶是极好的,只是臣妾身子不好,太医叮嘱过不得饮茶,也是臣妾没这个福气罢了。”
柳清菡摸着胸襟处挂着的佩环,莞尔一笑:“愉妃过谦了,这后宫里,怕是没有谁比愉妃更有福气了,毕竟愉妃可是生了五阿哥这么个聪慧的儿子呢。”
她有意无意的咬紧了聪慧二字,令愉妃脸色骤变。
九阿哥才拿聪慧二字嘲讽过永琪,不过隔了几日,皇贵妃便也说了这聪慧二字,这让她不得不怀疑皇贵妃话中的真实含义。
她手中握着的团扇手柄上被她手心的汗浸湿了,显得有几分湿滑,差点令她握不住:“娘娘过誉了,永琪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明而已,当不得娘娘如此夸赞。”
这般厚脸皮,装作听不懂人话的行径,还是她从当年还是柔贵人的皇贵妃身上学来的。
愉妃想的很好,她以为她这般说了,皇贵妃就会拿她没办法,因为皇贵妃总不能自降身份和她计较,哪知柳清菡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
柳清菡话锋突然一转,目光也随之落在了愉妃手中的团扇上:“本宫记得愉妃的刺绣功夫是极好的,这团扇上的小桥流水,平淡自然,看着像是愉妃你的手艺。”
愉妃一愣,突然就摸不准柳清菡的心思了。
纯贵妃虽不知柳清菡到底要做什么,却不妨碍她推波助澜:“可不是么,臣妾还记得,当年孝贤皇后还在的时候,愉妃还亲手绣了一套百子千孙的背面孝敬给孝贤皇后,孝贤皇后见了那绣工,可是赞不绝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