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绮绮着急了，“可不能笑话人啊。”
施定清了清嗓子，嘴角笑容稍纵即逝，他抽出一张草稿纸，用圆珠笔尖点着第一道选择题，“这道题用到的公式是集合的公式，子集、真子集……”
施定低下来的声音带着点磁性，好像从胸腔发出来的，很好听。
他说话的语速不快，每讲完一句就会问赵绮绮，“到这步明白了吗？”
赵绮绮的心也随着他的声音静了下来，认真地听讲起来，她惊讶于自己真的能听懂，“明白的。”
“这个呢，向量的公式，你还记得吗？”
施定抬眼，看旁边的女生歪着头想了想，接着摸摸头，抱歉地说：“我不记得了。”
“把数学书拿出来。”
赵绮绮照做，翻开数学课本，找到相应的公式，赵绮绮“哦”了一声，虽然对她来说，应该是九年前学的知识了，幸好还有点印象。
“原来是这个。”她了然地点点头。
赵绮绮以为施定会问自己为什么看到这么简单基础的公式都像是好久没看过了一样，但施定什么都没说，只看着她把书上的公式用彩笔描了下。接着为她讲题。
施定逻辑缜密，思维清晰，一道题目读完就有思路，拿起笔就能写出解题步骤，赵绮绮坐在他身边，听着他沙沙的动笔声，只有敬佩的份。
施定已经给她讲到了大题的部分，大题用到的公式会比较多，赵绮绮有点跟不上。
施定边讲边观察赵绮绮的神色，当看她的表情开始疑惑，便适时地停了下来，问她：“到这里明白了吗？”
赵绮绮缓慢地摇了摇头，接着一根细白的手指伸过来，点了点草稿纸上的一个位置，“从这里开始就没懂了。”
那是这道题用的第一个公式，施定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天下午吸收了太多的知识，赵绮绮的动作和声音都变得慢了起来，带着女孩特有的撒娇尾音，她慢慢地说：“我怕你觉得我笨，第一步就不会。”
她的声音像把小锤子敲打在施定的鼓膜上，施定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末了恢复了自如，说：“不懂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可以再说一次。”
“好。”
“来，那我从重新再说一遍。”
……
这是赵绮绮来到这里后，过得最有效率的一下午，要知道她已经上家教课十天了，这十天加起来都不如施定为她讲题的一个半小时来得充实。
而且施定给她讲的所有题，她竟然全都听懂了！！
虽然很多公式都不记得了，她还在数学书上找了相应的章节准备回去再看看，但是，解题思路她全听懂了！
给她牛得想立刻站起来叉腰，只是她不敢这么做，因为身边那位还在沉静地翻着她的练习册。
讲完最后一道题，施定看了看手表，说：“好，这章全部结束了。”
孩子们早就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到楼下玩去了，赵绮绮在知识的海洋冲浪竟然浑然不知。
她看了看周围，才发现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赵绮绮收拾桌面上散落的课本和草稿纸，笑意盈盈，“太谢谢你了，我真的学到很多。”
施定说不客气。
她悠悠地叹了口气，“要是我家教有你一半讲得好，钱都不算白花。”
施定扯了下嘴角，合上她的数学书，递过来，赵绮绮去接，两人的手指碰到一起，温热的触感。赵绮绮没有第一时间躲开。
施定坐着比她要高很多，此刻正垂着眼睛看她。
赵绮绮笑了下，接着慢悠悠地移开了手指。
施定清了清嗓子，看着她慢慢地把东西都收拾到书包里。
赵绮绮：“你住在什么地方？一会可以送你回去。”
施定看了看手表，说：“你先走吧，我一会要去酒吧。”
赵绮绮停下动作，有点吃惊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哦”的一声，想起来上次在酒吧遇到他在做兼职。
她收拾好书包，施定起身站到过道上，让她出来。
赵绮绮背上书包，程曼已经等在外面等她很久了。
她知道自己应该走了，便冲施定摆了摆手，“那我先走啦！”
施定冲她点了点头做回应，接着弯腰把他们刚才坐的椅子摆正。
赵绮绮走了两步，想到什么似的，又拐了回来。
施定直起身看她。
赵绮绮看上去有点兴奋，更多的是不好意思，有点怯生生地说：“要不你做我的家教吧。”
她又补充道，“我会付钱的，我请的家教很贵的，这些钱可以全部给你，肯定比你做兼职的钱要多，这样你就不用再去酒吧工作了。”
环境乌烟瘴气不说，还容易遇到像上次白毛那样居心不良的人。
赵绮绮怕他不同意，又加了一句：“你讲得特别好，我想跟你学。”
说完，她抿了抿嘴唇，紧了紧握着书包带的手，期待施定的回复。
听她说第一句的时候，施定有点惊讶，这时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神态，他捏了捏鼻根，声音如常：“我不能不去酒吧，那是我亲戚的店，我要帮他的忙。”
原来那是他亲戚的店，赵绮绮眼里期待的光慢慢消失了。
她还不至于听不出来这就是变相的拒绝。
赵绮绮有点尴尬：“那好吧，就当我没说，总之今天谢谢你了。”
这次她没跟施定挥手，转身慢慢地朝门口走。
施定看着她的背影，放在椅背上的手紧了紧，接着他鬼使神差般地提高了音量说：“要不……”
赵绮绮站定，回头看他，小脸看上去委屈巴巴的还有很多隐约的期待。
她这次没看错，施定确实轻笑了一下，他说：“要不离开学还有段时间，这几天你可以来这里，我给你讲题。”
赵绮绮的眼睛顿时亮了，声音雀跃起来：“真的吗？”
施定点点头。
“好！”
赵绮绮脚步轻快地走到门口，笑着跟他说：“那明天见！
“嗯。”
程曼载着赵绮绮回家，赵绮绮神乎其神地为她介绍这位新“老师”。
“他也只是个高中生啊，真的能把题目都讲明白吗？”程曼很疑惑。
赵绮绮坐在副驾驶上，点头如捣蒜，“他超厉害的，他一讲我就明白了。”
“比省级优秀教师讲得还好？”
赵绮绮没有告诉她每天去老太太那里什么都听不懂，去了也是浪费时间和金钱，只说：“我觉得是的。”
程曼点点头，趁转弯的时候看了眼赵绮绮。
小姑娘还在絮叨着说施定经常考年级第一，校领导们都把他当成明年的省状元培养，这个成绩全国顶尖大学任意考。
斑斓的路灯穿过车窗映在她脸上，照亮她神采奕奕的脸庞。
程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下午，赵绮绮提前到了福利院，程曼提前跟院长打过招呼，门口的保安看到她下车，打开大门。
大门缓缓开启，赵绮绮背着双肩包，雀跃地走了进来，进门后对保安说了声：“谢谢。”
今天天气不错，院长和几个“妈妈”正领着小朋友在小操场做游戏，小朋友们发出童真的笑声，听起来很治愈。
院长看她来了，冲她点了点头。
赵绮绮也对他们的方向招了招手。
她轻车熟路地上到二楼，施定之前告诉他这里的孩子下午四点开始上自习课，那个时候他就有时间为他讲题，现在还不到四点，走廊里静悄悄的，旁边的教室里传出读书的声音。
院长同意她每天过来找施定补课是看在跟她父母的交情上，赵绮绮不愿意再过多地打扰孩子们上课，便找了个教室里面看不见的角落，站在走廊里等。
三点四十五一到，施定准时下课，上了一小时课的孩子们出笼的鸟般飞出教室，其中有腿脚残疾的还互相搀扶着下楼梯，只为了能早点去操场上玩。
赵绮绮逆着人流走进教室，施定正站在讲桌后面整理练习册，这些练习册正是昨天程曼送过来的。
见到施定，赵绮绮的音量都低了几分：“我来啦。”
“嗯。”
赵绮绮看他正在要给这些练习册分类，便说：“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你先去学习吧，等我发完这些就过去。”
赵绮绮还是坐在昨天的座位上，这次她直接坐到里面的那个座位，她打开书包，拿出习题册、本子和草稿纸。
赵绮绮端正地坐在座位上，目光追随着施定，看他把一本本册子放在小朋友的课桌上。
昨晚施定叫她把不会的写出来，哪个部分的基础比较薄弱也可以整理下，赵绮绮晚饭后就开始整理，写了一大本，一直整理到差不多十一点。
因为她有太多不会的了……
不知道施定看到这个厚实似教科书般的笔记本会有什么感想。
应该是楼下的“妈妈”提醒快到上课时间了，小朋友们陆续回到教室里，看到课桌上崭新的本子和练习册，都发出惊叹声。
“老师，这个是给我们的吗？”其中有小朋友举起本子问施定。
施定：“对，是给你们的。”
班级里有几个孩子看上去有十岁左右了，可能因为残障的原因，语言和行为比同龄人要天真很多。
“好新啊。”几个小脑袋瓜凑到一起研究。
“要好好学习，别辜负了人家的好意。”施定说。
他们应该不太懂得“辜负”的意义，但老师说得准没错，便听话地点点头。
赵绮绮看着这些天真的孩子们，心里涌上一阵酸楚，她终于明白程曼一直坚持为孩子们捐物资的深意。
她今天特意带了点糖果，跟在施定后面给孩子们发糖果。
看着赵绮绮拿着糖果的手，孩子们迟疑着不敢接。
施定回头看到，说了声：“要记得谢谢姐姐。”
这下孩子们才敢接过来，一个个怯生生地说了“谢谢。”
发到一个小女孩时，小姑娘说了声谢谢，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姐姐你真好看。”
赵绮绮抚了抚她有些翘起来的头发，笑着说：“你也很漂亮。”
不管多大的女生都喜欢听到这个，小姑娘笑了，乐滋滋地剥开糖果放进嘴里。
发完糖果，赵绮绮看到施定已经回到座位上，拿起自己昨晚整理的本子。
施定眉目冷淡地翻看着，看不出喜怒。
赵绮绮有点忐忑地走回座位。
施定看她过来了，挥了挥手里的本子，挑了下眉毛，刚要说话。
赵绮绮赶紧摊开手心里剩下的糖，放到施定的桌子上。
“施老师，要不你也吃块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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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施定：施老师补习班正式营业了！我真是机智！嘻嘻
第20章 20
施定没想到赵绮绮会这么说，紧绷的嘴角松动了一下，“谢谢。”
他拿过赵绮绮掌心的那颗小小的裹着艳丽包装的糖果。
赵绮绮朝他笑了一下，绕过他椅子，坐回自己的座位。
施定继续翻看她整理的本子，末了合上，放在桌子上。
一颗糖果的能量太小，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施定揉了揉眉心，“我已经了解你的数学基础了。”
赵绮绮看了眼他的脸色，主动坦白，“我的数学基础就是没有基础。”
施定把她桌上的练习册拿出来，低声说了句，“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赵绮绮：“嘿嘿。”
他翻开第一页，“我是直接给你从第一道题开始讲，还是你自己再看看，有没有会做的？”
赵绮绮探头过来，施定闻到她头发上的淡淡香氛，一不浓烈，一种很舒服的味道。
“我不用看了，这些都是我抄同学的答案才写上的。”赵绮绮尴尬地笑了两声。
还真是直言不讳。
“抄阿洲的？”施定突然问。
赵绮绮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丁成洲，愣了一下，“不光是他的，还有别人的。”
事实上她已经很少管丁成洲借作业本了。
施定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抽出张草稿纸，开始给她讲题。
赵绮绮确定原书里并没与写过她和施定过很多交集，昨天之前自己在班级从没问过他问题，施定也从没给自己讲过题，但不知道为什么，她非常习惯施定为她讲解的方式，很多解题思路她都觉得似曾相识，甚至连施定的笔迹她都觉得很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无端地想起一个人，又觉得不可能。
赵绮绮想，可能是原主上辈子抄了太多人的作业，肯定也无意间抄过施定的。
搞不好这都是原主的残存记忆。
练习册放在课桌中间，施定左手扶着书本，右手拿着笔，在草稿纸上演算，赵绮绮则探过身来，聚精会神地听着。
施定的语速很慢，声音很低，知道赵绮绮基础薄弱，每一步讲解细致又认真，还经常停下来问她有没有听懂，哪个部分需要重来一次。
难怪班里的孩子们都非常喜欢他，这样的老师谁又不会喜欢呢。
赵绮绮的眼睛大部分时间都看着放在两人中间的书本，间或偷偷看施定。
她好像第一次如此仔细看他。
施定低垂着眼，睫毛很长，偶尔动一下，在眼下铺下一小片阴影。
赵绮绮看着看着，渐渐入了神。
“到这里，听明白了吗？” 施定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习题册上的一个位置。
赵绮绮神志回炉，她眨眨眼，看向施定指的位置。
从这道题的一开始，赵绮绮就走神了，施定的目光仿佛已经洞察了一切，她摇摇头，诚实地说：“没听懂。”
施定点点头，抛出两个字：“专心”，又拿出一张新的草稿纸。
“噢。”赵绮绮把椅子稍微移动了下位置，离施定近了点。“对不起。”
女生刚才发糖，忍不住自己也吃了一颗，此刻的道歉都带着甜甜的水果味。
施定眼皮轻颤了一下，接着面不改色地讲题。
从昨晚开始，赵绮绮知道，当专心做一件事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所以当她写完习题发现已经到了结束的时间时，一点也不惊讶。
她刚好写完一章习题，而施老师也刚好修改完孩子们交上来的作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