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跟我说话？”赵绮绮平静与她对视。
张格周围还有两个女生围在她身边，闻言张格与其中一个女生对视了下，接着语气轻佻地说：“对啊，听说你家里欠了好多钱还不上，你不知道吧，我舅舅，就是那个钱会长，要钱连人都找不到，怎么，你爸爸跑路了啊？”
赵绮绮这才确定，刚才走过张格身边听到的那句：“有其父必有其女，一家子不要脸。”确实是冲自己来的。
那位钱会长是张格的亲舅舅，昨晚家庭聚会时，钱会长与张格父母聊天，说起赵家的现状，被张格听了个正着，自从KTV那次后，张格对赵绮绮更是怀恨在心，这下赵家落难让她抓住把柄，消息都没焐热呢就赶着来让赵绮绮难堪。
张格的声音不大不小，“跑路”“欠钱”之类的字眼在满走廊嬉笑打闹的学生间显得很是突兀，已经学生探寻地看向她们这里。
张格以为赵绮绮也许会抵死不承认，也许会暴跳如雷，只是她没想到，赵绮绮只是淡淡地，略有歉意地说：“你舅舅的事，我也觉得很抱歉，但我们不会逃避，肯定会解决的。”
说完，她转身要走。
张格站直了身体，过来伸手拉住赵绮绮。
张格手上的力气很大，赵绮绮被她拉得一个趔趄，她反应过来，快速地甩开张格的手，皱着眉头看她。
张格惯性向后倒，靠在旁边女生的身上，她立刻变了脸色，提高声音：“你推我？”
还没等赵绮绮说话，她又看向周围，“快来看啊，欠钱不还的老赖还有脸推人？”
人群以张格和赵绮绮为中心，渐渐包围过来。
赵绮绮一下从脖子红到耳朵根。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偷过来的探寻的、好奇的目光，让赵绮绮无法再保持镇定自若。
“那边怎么了？”
“过去看看。”
“好像是一班的那个挺有名的赵绮绮……”
赵绮绮垂着手站在张格对面，咬着后槽牙，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张格巴不得有更多的人围观，好达到她羞辱赵绮绮的目的。
她手指指着赵绮绮，“她家里欠我家人的钱，她爸爸当缩头乌龟，都不敢出现呢。她还推我……”
赵绮绮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推你，是你先碰我。”
“碰你怎么了？”张格比赵绮绮矮很多，此刻正叉着腰，仰头看赵绮绮，“你爸爸骗了多少人的血汗钱，你个老赖之女，打你都不为过。”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周围人看向赵绮绮一道道的目光，仿佛带着热度，短短几分钟，赵绮绮就觉得自己背后出了一层薄汗，粘住毛衣，让她浑身不舒服。
张格的目的就是想激怒赵绮绮，让她在众人面前出尽洋相，赵绮绮的理智告诉她，应该马上离开这里，不要和张格纠缠，只是她的双腿像被钉在地面上一样，动弹不得，眼睛也盯着张格那张不停开合的嘴，身体轻微发抖。
“你瞪什么瞪？”张格声音尖锐刺耳，“家里都要破产了还这么狂！”
说着她就向前一步，赵绮绮感觉她的手指头都要点在自己脸上了。
赵绮绮心想，她绝对不让张格再碰到自己。
突然赵绮绮的目光落进一抹黑色，接着她的鼻子堪堪就要碰到前面那人宽阔的后背，鼻尖溢满了一种熟悉的洗衣液味道。
从施定看到后门外面聚集人群到秦尚回来报信说赵绮绮和张格起了冲突，到他推开后门，扒开围观的学生，看到赵绮绮孤立无援地被人指着鼻子，再到他两步挡到赵绮绮身前，不过半分钟而已。
赵绮绮听见施定低沉的，还略带感冒初愈的鼻音说：“这里是学校，不是撒泼的地方。”
张格被突然出现的施定吓了一跳，她磕磕巴巴地说：“她家里欠钱不还，我要让大家都知道。”
赵绮绮眼角一红，眼泪就要下来，又被她憋了回去。
她要是哭了，就代表张格的话对她产生了影响，她不能哭。
“张格你够了！”丁成洲从旁边走了进来，厉声说。
刚才他也在教室里，听到秦尚的话后，他和施定前后脚出来的，刚才在人群里看了一会，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张格一看丁成洲，嘴里不干不净的脏话马上咽了回去，她怕给丁成洲留下不好的印象，装起了可怜，“成洲哥，这你早就是知道了吧，她家里快破产了，欠了好多钱还不上……”
“别再说了。”丁成洲冷冷地又说了一句。
张格立马噤声，想瞪赵绮绮一眼，目光却被施定高大的身体挡住，只好狠狠地看了施定一眼。
施定根本没看她，他微微侧过身，低头问身后的人：“没事吧？”
赵绮绮缓慢摇摇头。
丁成洲对围观的学生摆手：“都散了吧，散了吧。”
高三的学生哪个不认识一班的丁成洲和施定，见他这么说，都卖他个面子，各自散去。
丁成洲担心地看着赵绮绮，看她没什么异样，才回头对张格低声说：“你明知道这是绮绮家人做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你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
张格看上去像要哭了一样，仿佛刚才指着赵绮绮鼻子的人不是她，“你还护着她，还这么亲热地叫她绮绮，你忘了KTV那天她是怎么拒绝你的吗？”
一听张格提这个，丁成洲心里烦闷，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这跟你没有关系，今天你做的这事，太没素质了。”
张格眼泪立马流了下来，她转身跑回了班级。
丁成洲往赵绮绮方向走了一步，“绮绮，这件事是张格的错，我跟她是朋友，我替她向你道歉。”
赵绮绮抬起头，眼底红成一片，刺痛施定的心，她喉咙上下滚了滚，好像在调整自己声音，末了说：“谢谢你，我没事。”
丁成洲点点头，手轻微地向前伸，虚空地停在赵绮绮的肩膀上方，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没落下来，“快回教室吧，别因为这事影响学习。”
赵绮绮刚要说好，手腕就被人牵了起来，她惊讶地看着施定，后者目光直直地看着丁成洲，仿佛对丁成洲刚才和赵绮绮的对话已经忍耐了很久。
“你先回去吧，我带她出去一趟。”说完就拉着赵绮绮往楼梯方向走。
丁成洲想去抓赵绮绮另只手臂，却抓了个空，在后面叫了他一声：“阿定，马上上课了，你带她去哪？”
施定置若罔闻，手上力气大得吓人，赵绮绮挣脱了两下，一点用都没有，身体被拖着向前走。
施定下楼梯时，稍微放慢了脚步，好让赵绮绮不至于摔倒。
“你要带我去哪？”施定一句话都不说，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赵绮绮的直觉告诉她，施定现在很生气。
两人拉扯着走出高三教学楼，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学校主路两边只开着昏暗的路灯，施定脚步不停地拉着赵绮绮往教学楼后面走。
那里是一片仓库，终日人迹稀少，连个路灯都没有，此刻更是漆黑一片。
赵绮绮怕了，她拼命用另只手去拉施定的手腕，“你放手。”
施定手臂轻巧地向前一带，松开一直拉着赵绮绮手腕的手，赵绮绮身体失去平衡，背靠在了冰冷的教学楼外墙上。
远处主路路灯透过来的依稀光源，照在两人身上，施定一只手支在墙上，身体完全地把赵绮绮挡住。
赵绮绮看到施定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凑在赵绮绮耳边，声音带着明显的压抑不住的怒意：“他都知道，唯独瞒着我？”
第53章 53
赵绮绮一时间没明白施定话里的意思，施定也不解释，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等赵绮绮理智回笼，她才探寻地问：“你是指我家里的事？”
施定还是不说话，如墨色深沉的眼神钉子一样钉在赵绮绮身上。
赵绮绮好多天没好好跟施定说句话了，此刻两人离得这样近，闻着施定身上熟悉的气息，几乎把赵绮绮尽力压下去的情绪再次勾了起来。
赵绮绮心说，家里濒临破产又不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她怎么可能到处宣扬，丁成洲和张格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他们几个的父辈处在同个圈子里，现在整个圈子到处都在传赵家的八卦。但这话说出来，不知道会不会让施定感到不舒服，提醒他和赵绮绮除了学习之外，其实一直生活在不同的阶级。
赵绮绮眨眨眼睛，把语气放平静，挑着话把意思表达清楚了，最后说：“我没有把家里的事情告诉丁成洲。”
施定鼻子里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赵绮绮说完又有点后悔，现在自己没有义务跟他解释这个，纯属多余。
她转头想走，却发现自己被施定的两只手臂困在墙壁和他胸前着狭小的空间内，动弹不得。
“我要走了。”赵绮绮推他胸口。
施定纹丝未动，眼睛不眨地看着她。
赵绮绮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毛，“你干什么？”她手上的力气又大了一点。
施定一把抓住她乱动的手，握在手心，把她的手整个包裹起来。
赵绮绮立刻停下了所有动作，耳朵连带着脖颈都红成一片。
施定：“是因为这个吗？”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可赵绮绮立刻就懂了。
她刚想摇头，施定不给她动作的机会，又说：“你疏远我，是因为家里出事了，怕连累我吗？”
他的声音低沉，在安静的夜里，就像一把钩子，几乎要把赵绮绮的眼泪勾出来。
赵绮绮嘴硬：“别自作多情了，我只是不想离你太近，也不想再跟你补习。”
施定低低地笑了两声，赵绮绮被攥住的手就放在他胸前，感受到轻微震动，“我自作多情？”
他说：“我这么自作多情，为什么我感冒你还要给我送药，我咳嗽一声，你都会借着跟后座说话的机会看我，你明明喜欢我，关心我到不行……”
赵绮绮的脸一下子羞得通红，她打断施定的话，急急地辩解：“那是因为你咳嗽声会影响我学习……”
话还没说完，施定突然弓起后背，低下头，堵住了赵绮绮的嘴。
被吸住嘴唇的赵绮绮，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在这个吻里，赵绮绮终于明白，她有多么想念施定。
她放弃了所有挣扎，乖巧顺从地任由施定亲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施定终于凭借着强大的自制力，从赵绮绮的唇上离开，他把身体发软的赵绮绮揽进怀里，用手扶着她的后脑。
施定的声音从赵绮绮头顶上方传来，“绮绮，别因为这件事推开我，我会伤心，我不怕被拖累。”
赵绮绮在他温暖的怀抱里闭了闭眼睛，单纯如施定，根本不知道他这句承诺代表着什么，代表他从此与赵绮绮的命运相交，被卷进一个混乱的、注定悲剧的人生中。
施定放开赵绮绮，用手抚了抚粘在她脸上的头发，温柔地看着她。
赵绮绮摇摇头，“在我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之前，我真的没心情想别的，包括感情方面。”
施定好像不意外她的回答，很直接地问：“那如果我帮你处理好家里的事呢？有机会可以和你谈恋爱吗？”
赵绮绮马上抬头看他，施定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更大幅度地摇头，快速地说：“不要，你不要帮我，我也不需要你帮我。”
施定不说话。
赵文东欠下的债是个天文数字，要不张格不可能说赵绮绮家“要破产了”，施定肯定也清楚这一点，赵绮绮就怕施定轻举妄动才瞒着他。
施定如此表态，赵绮绮急了，她去摇施定的手臂，重复道：“我不需要你帮任何忙，你千万不要冲动，听到了吗？”
施定不回答，只是转身拉她向教学楼方向走，“回去上自习吧。”
赵绮绮被带着拉着向前走，她不放心地追着施定说：“这不关你的事，你答应我。”
施定好像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才低低地说赵绮绮，“啰嗦。”
施定晚上要去尖叫，他先送赵绮绮回去上自习，一路上赵绮绮又明确地告诉施定自己不需要他任何帮忙，甚至故意生气地说如果施定插手，她会非常生气，再也不理他了。
“你听到我的话了吗？”赵绮绮不厌其烦地问施定。
赵家现在被程曼的病、赵文东的债务和东际公司未来的发展搅得像一锅粥一样，赵绮绮只要一想，都会觉得头疼，她是真心不想把施定牵扯到这样混乱的情况中来。他就应该好好复习，偶尔去亲戚那里帮忙挣点兼职费权当调剂下紧张的学习生活，秋天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开启光明的未来。
那才赵绮绮认为的，理应属于施定的生活。
至于到那时他们俩会变成什么样，赵绮绮会变成什么样，她不愿意去想，对她来说，先带着程曼稳稳当当地活过这个夏天，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至于更远的未来，赵绮绮没有再想过。
虽然施定没有给她具体的肯定的回答，但赵绮绮回医院后又仔细思考了下，别说她不想牵扯施定，就算她开口向施定求助，施定都没那个能力帮她。
赵家的窟窿不是几万块、几十万就能填得上的，这点施定肯定也清楚，他只是个家境普通的高学生，除非去抢银行，要不他是绝对没可能拿出那么多钱。
想到这里，赵绮绮稍微放下了心。
第二天上午十点，程曼提前禁水禁食，在赵绮绮的陪同下，被推进了手术室，病床轮子在安静的走廊上留下轻微的滚动声音，程曼伸出明显瘦了一大圈的手臂，握住赵绮绮的手。
赵绮绮看着程曼的眼睛，她的眼神里带着期待和疑惑，程曼一个字都没说，但赵绮绮知道她在想什么。
程曼在等一个人。
第54章 54
程曼手术当天早上六点钟，天还没亮，赵绮绮轻手轻脚地拿着手机走出病房，站在走廊里打电话。
程曼住院这些天，赵文东只出现过两三次，每次来都是坐一会对程曼说一些没用的话“你好好养病。”“最近公司比较忙，可能没时间总过来看你。”赵绮绮每次听到都会在心里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骗鬼呢，公司都把你赶出来了，你还忙什么？
该说的话早就说了，该劝的也劝了，现在赵绮绮见到赵文东什么话都不想说，现在她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他这段时间是不是又去赌了，是不是又跟许亮混在一起，赵绮绮统统不关心，也不在乎，赵文东对她来说就像个陌生人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