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上渐渐现出一个透明的三寸丁,朱翾揉着眼,迷迷糊糊的:“什么事呀,真真。”
渌真告诉她,自己马上要同人出门寻缉水了。
“缉水?”朱翾眼一霎瞪得溜圆,“那不是早就消失了吗?”
渌真眼睛一亮:“你知道?”
“唔……我想想,我好像知道,我应该知道,我知道吗?哎呀,真真,人家做了那么久没有脑子的灵体,记不得这么多啦。”
渌真脑门滑下三道黑线,只得接着跟她说注意事项。
“和我同行的那个人,可坏了,蔫着坏!我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呢,你躲在勾琅剑里,千万不要被他发现了!”
朱翾如临大敌,面容肃然地做出保证:“我一定在勾琅剑好好睡觉,绝对不会被他发现!”
渌真放心地点头,将半截勾琅剑背上,把屋内为数不多的东西统统扫进乾坤袋中。
再次推门。
李夷江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剑上:“你虽尚未成为内门弟子,但清枢长老许了我为你带一把玄武堂内藏的宝剑,虽然不比曾经勾琅剑,但或许……”
他想说,但总比这把废剑要强。
渌真摇头拒绝:“不必了。”
她摸了摸身后勾琅的剑身,神情温和:“勾琅现在也很好,我就用它。”
李夷江摸了摸鼻子,没说什么。
二人离开衢清宗后,未经夏贻城,直接沿山路水道而行。
因各江河水质不一,渌真光凭眼力无法判断,时不时要停下来亲身感受,故无法使用缩地成寸术。
二人像先前两次一样,默契地紧靠着立在遏川剑上,垂目看大地山川。
一路上,渌真一反常态,一言不发。
李夷江反而有了几分不习惯,试图开启话题。
“渌真,看,树。”
渌真转眸看去,一棵碧郁苍葱的合抱之木,平平无奇。
“嗯。”
……
“渌真,看,花。”
一朵鲜艳灿烂的硕大灵花,平平无奇。
“嗯。”
……
“渌真,看,鸟。”
一个同样御剑而行的道友从他们身旁飞过,闻声惊悚转头:“流氓啊!!!”
一般通过道友脚下一使劲,踩着自己的剑一溜烟飞远了。
李夷江:……
渌真:哈哈哈哈哈哈!!!!!
她原本发了誓,一路上绝不同李夷江多说一句话。可目前的情况,实在是由不得她不笑。
渌真越想越好笑,越笑越大声,在渌真经久不绝的笑声中,李夷江的脸色越来越黑。
她笑得肚子发疼,一弯腰,身体失去平衡,从剑上翻了下去。
李夷江:?
渌真:!
他们御剑飞行的高度并不低,几乎是擦着每座山的山峰而过,而渌真这一落,便落进了山岚苍茫的峡谷之中。
啊啊啊啊啊——
李夷江反应极快,当即便翻身下剑,只手握住飞行的剑柄,另一只手去捞渌真。
捞了个空。
只扯下了渌真一片衣角。
而另一边,山谷深不见底,渌真仍在往下坠落,尚未触地。
意识到自己即将会被摔成肉泥,渌真立即运力,以木炁为基,土炁佐之,她腕间射出一根长长的软藤,试图缠住随便什么东西。
成功了!
软藤勾住了一棵在峭壁上危危斜生的小树,收紧了渌真愈来愈快的下落速度,她被吊在了半空中。
身下依旧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分明,让她无从判断自己的位置。
与此同时,崖上的树干也渐渐开始断裂。
咔嚓一声,软藤连着小树和渌真,齐齐掉入奶白色的雾气之中。
扑通落地,却并无想象中的剧痛,渌真分辨了一下眼前之景,她似乎是被横生的巨石所接住了。
遭受无妄之灾的小树惨兮兮地躺在了她身旁。
渌真对小树道了声谢,收回软藤。
向里行几步,她发现,这处崖壁上似乎有古怪,正呼呼朝她面上送着凉风。
眼前的崖壁被山藤所覆盖,看不出底下的颜色,她试着用火炁所生的灵火点燃这些山藤,却成了助长它们的养料,爬得更加密不透风。
有古怪。
渌真召出长胥,弹一小簇在山藤上。果然,这些植物虽然能抵御普通的灵火,但对她的神火无能为力。
长胥像一个撒开丫子玩的小孩,乐陶陶地从这边燃到那边。
“快点儿烧。”渌真蹙眉,轻声催促了它一句。
长胥得了令,不敢再贪玩,一瞬间将山藤烧得干干净净。
一个黑魆魆的山洞显露在渌真面前。
她抬头又往天上看了一眼,依然云雾渺渺,指望李夷江来救她完全不现实,渌真决定不等他了。
立在峭壁石台上,无路可走,只有眼前的山洞能提供给她逃生的机会。
一走进山洞,眼前瞬间从浓稠的白色变为伸手不见五指的纯黑,在极与极之间转换,渌真不适地合眼,放出神识。
筑基修士的神识尚且混沌,不能辨物,只能粗略地感受周遭环境。
神识反馈来的信息告诉她,这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山洞,什么也没有。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天然形成,只是偶然被她所发现。
但天然的山洞会如此巧合地被布置上山藤伪装?渌真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反复搜索后,依旧一无所获。
从她掉落到现在,已过去好几个时辰,山洞外的雾气也渐渐变得暗沉,氤氲着柔和的月光。
山间的月色不比五炁居内明朗,极度微弱的月华模糊了光影的界限,渌真抱膝坐在洞口,看雾气升腾得越来越浓郁。
随着头顶看不见的满月西移,洞中悄然发生着改变。
喀嚓,喀嚓。
渌真猛然睁眼,她听见洞中传来声音,像是某种机关被打开。
霎时,洞中大亮,原本她以为空空如也的石壁上,都覆有夜光粉,在这一瞬齐齐亮起,照出洞中全貌。
这绝非自然形成。
而在洞穴正中,方才还平坦无物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法阵。
渌真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见是五行之阵,金、木、水、火、土五个方向分别被挖开了一条注灵槽,延伸通向法阵中心。
这是一个多人合力才能开启的法阵,若是单人发现了,也无济于事。
偏偏不巧,渌真的导灵之术能让她一个抵五个用。
渌真不知法阵之后为何物,正犹豫间,朱翾终于从沉睡中再次醒来。
“好熟悉。”
渌真侧耳靠近她:“你说什么?”
“这儿,好熟悉。真真,我们一定有朋友来过这里,我感受到了熟悉的气场!”
朱翾顿时兴奋起来,但转眼又陷入纠结:“可是,这又是因为什么产生的熟悉感呢?唉,我分不清,我记不得啦。”
渌真有此话即已,不想为难她,轻抚剑柄安慰朱翾。
她不再犹豫不决,指尖直接射出五道灵力,分别注入不同的槽中。
灵力从外而内,依次激发了法阵的层次,最终汇聚于中心,五色相融合,激发出耀眼的白光,就连夜光粉也在此光之下被衬得黯然失色。
白光暗淡后,阵心出现一个巨坑,坑中只放置着一只小小的木匣子。
渌真拾起木匣,发现此物的工艺与她十万年前属同一水平。匣身上像勾琅剑匣一般,雕刻有种种神秘莫测的氏族图腾。
但氏族何其多,她所能熟知的图腾不过几个,眼前这个匣子上的图案,显然既非庭尾,又非兑傩。
无法得知出处,她用尽一切法子,也打开不了木匣。只能将其收入乾坤袋中,待之后再想办法。
渌真还想再问问朱翾,那种熟悉感是否正是出自此木匣,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又陷入了沉睡。
不知何故,自从离开衢清后,她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拿走了匣子,巨坑中再无他物,唯独一个幽深的隧道,无声地邀请着没有退路的渌真。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李夷江:[冷漠.jpg] 作者,还我的高冷形象。
——
渌真:你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吗?对,就是那个!
李夷江:渌真,看,鸟。
渌真:哈哈哈哈哈哈!!!
第27章
没有其他选择了, 渌真不假思索,纵身一跃,跳进隧道之中。
这是一条极窄而细的甬道, 她不得不弓起身子,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墙壁上有相当明显斧凿痕迹, 显然此路是由人力挖掘而成。
但不知是多少万年前的修士所挖下,隧道中没有留下任何提示。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起码在近万年间, 无人踏足过此处。
路虽难走,但好在地形并不复杂,只需她一路沿着隧道的方向往前行,不会像衢清主山下的山洞一样, 突然横生出许多条羊肠小路。
渌真低头弯腰,一步一步行前,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甬道的尽头现出了一点儿微光。
是出口!
从隧道中钻出来后, 她进入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石头房中。房间内角落里有一个洞,是隧道的出口,没有经过任何的掩饰。方才她正是从这里钻出。
除此之外, 便唯有一桌一椅而已。桌椅上同样积了厚厚的灰尘, 看起来也是许久没有人来过的模样。
而墙面的另一侧,隐隐约约传来欢?笑语, 渌真狐疑地靠近那堵墙,却赫然发现, 墙面上藏有一个小洞, 洞的这一边是镂空,而另一侧似乎经过了特殊处理, 因此她能从小洞这边将外界看得清清楚楚,而那一面的人却无法发现她的存在。
他们甚至可能并不知道在一墙之隔的后面,还有一个无人涉足的密室。
究竟是何人,竟然能在旁人的府邸之中开凿出这样一个连主人都不知道它存在的密室,从半山腰的山洞里直通此处,可以窥见外边的情形。而那人又想要利用它来做些什么。
然而这些都没有答案了,这个密室极有可能并未能实现它的作用。当年开凿它的主人,是飞升上界抑或陨落天地间?她不得而知。
外头似是某一个修士的宅邸主堂,此刻他正大宴宾客,宴席上妖歌曼舞,温香软玉,若非有轻微的灵力波动传来,她绝对无法相信眼前这群人竟然是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