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后移情别恋有错吗——傅英
时间:2022-04-05 09:03:34

  算是误打误撞,以破阵的第二种方式通过了。
  梧钟笑得意味深长:“渌真小友,看来你这位道友对你颇为上心哦。”
  渌真端着今日第五杯灵草茶的手愣住,总觉得梧钟此言怪异,又一时想不起来怪在何处,支支吾吾地寻了个说法:“哪有的事,他一定是念着缉水,生怕我消失了没人替他寻缉水,回宗门复不了差吧!”
  梧钟全当她年轻,提壶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懒待多言。
  这种年轻人她见得多了,两方都嘴硬且装傻,殊不知,那少年额头朱砂早将他们的心意点破。
  互行誓,常用于修士间践诺,但少有人知,此誓言一旦沾染骨血,便来得比心魔誓还要深刻。寻常誓言唯有在失信时,才会发挥作用,而浸血的互行誓直通心脉,会有实感,乃是意味着二人的心扉都在逐渐打开。
  这是最为忠贞的誓言,要摆脱也简单,践行了最初的誓言即可。
  可还有一点连梧钟也不知道,其中一位的互行誓,已深深刻入了神魂中。
  ……
  弄清了来龙去脉,皆大欢喜。
  渌真充当中间人,在这互不熟识的人间周旋。
  “这是阿罗,我们在城内共历了磨难,才得以脱身。”渌真拿不准李夷江是否记得当日奇珍会上阿罗的容貌,到底没有把他的身份说出来。
  阿罗纵此时面色苍白,仍然红唇乌发,面如冠玉。他闻言眉目弯弯,朝李夷江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又转头看向渌真:“真真,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位道友是何人?他也要和我们一样留在游嶂谷吗?”
  未及渌真回答,李夷江先微微眯起了眼睛,声线也冷了八度:“真真?我竟不知,原来你还有这样的旧友。”
  渌真本能地觉得不妙,只好解释:“也不是旧友啦,我和阿罗是前些日子才认识的。”
  阿罗续道:“嗯,虽然同真真刚认识不久,但她救了我一命,我早将真真当作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李夷江板起脸,提剑转身去门口:“不必介绍了,我和渌真还有师门要事要做,你自己留在这儿养病吧。”
  “啊,那可不行,梧钟道君和我们讲了,真真也要和我一道儿留在这里,由她调理几日呢。”
  李夷江猛地转身盯着渌真:“确有此事?”
  怎么突然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渌真眨巴眨巴眼睛,一时看着阿罗,又一时转头看向李夷江。
  她的沉默被李夷江当成了默认,少年绷着脸,眼底满是失落和受伤:“主山危在旦夕,你先前不是答应过要同我一起寻缉水,结果就因为他,你便要留下?”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渌真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她何时说过因为阿罗所以不去寻缉水了?李夷江是怎么想到这一茬的?
  梧钟起身哈哈大笑,离开了这间暗流涌动的小屋:“我确有意要为渌真小友调理身体,不过也用不了多少时日。至于你们要寻的缉水,她也未曾忘记。哈哈哈哈,好玩儿!渌真小友,剩下的你自己说清楚吧。”
  她一边走,一边扬声唤弟子:“今日谁下厨?记得多放些醋,为师有些馋了!”
  渌真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有什么可说的,难不成要从自己为何会笑得从剑上滚下去开始说起?
  渌真内心有个暴躁的小人上蹿下跳,她不知怎地便触了这小木头的霉头,只好弱弱地试图分辨:“一开始是因为阿罗危在旦夕,我才和他找到了游嶂谷。刚巧与梧钟道君投契,是以道君又宽容了我们些时日。先前不是不知道如何才能联络得上你嘛,我就和阿罗在此多歇息了几天。”
  见她口口声声不离那阿罗,李夷江心口仿佛被一块大石堵住,郁气久萦不散,无处可倾泄。
  他冷哼一声,周围气场迅速冷却下来,转身往院门外去。
  渌真望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实在是理解不能,嘀嘀咕咕着他这是生哪门子气?是她愿意滚下遏川剑的吗?真是不可理喻的小木头一块。
  但她自觉身为中间人要做好气氛调节,遂咬咬牙决定揽下过错,对着李夷江的背影大喊道:“行行行,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李夷江步子一顿,离去的背影看起来更加气了。
  渌真忍不住为自己叫屈,将灵草茶一饮而尽,随手往桌上一搁,无奈地用手托住下颌,深深地叹气。
  阿罗也怯怯地看向李夷江的背影,而后小声对渌真说:“真真,你这位朋友,好像有些不喜欢我呢。”
  渌真目光转过去,奇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他与你素日不识,怎么可能一见面就不喜欢你。这块小木头看着凶巴巴的又不近人情,其实人挺好的。”
  阿罗便好像松了口气,低头嗫嚅着:“这样就好,我还以为夷江道友……看不起我。”
  “你不要这样想自己!”渌真严肃地敛起了表情,“不说本便没什么看不起的,真正该被人看不起的是那些买卖修士的人,从来不会是你。而且,若是他真怀有那样的想法,我只会看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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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回李夷江在院中久久伫立, 垂枝含露,几要凝在他肩头。屋内渌真与阿罗交谈之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千丝万缕, 直直向他耳中钻。
  “真真,原来是我耽误了你吗?你直说罢, 我无妨的,我一个人独活在世间这样久,早已经习惯。你同那位李师兄去忙好了。”
  李夷江闻言, 在心中默默颔首,这名唤阿罗的人还算有自知之明。不错,他确实耽误了渌真,若是识相, 早该不再歪缠着她。
  “没有!不耽误,真的不耽误!若不是你, 我还无法结识梧钟道君呢,在这儿待的每一日我都有所收获, 谈何耽误呢?”渌真抢住他的话头,“是不是方才李夷江的反应让你不大自在?不要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渌真自觉对付小木头的怪脾气已很有一套,全不把他的愠怒当成大事。
  而另一厢——
  咔嚓, 肩头的树枝被李夷江一折即断, 断面参差,抵在他手心, 挤得掌肉发白。
  额间朱砂痣又在作祟。他想起桃树下笑靥如花的渌真催开新芽,为他簪花时, 少女的眼睛如一汪春水, 倒映着他的模样。
  面前的景象渐渐扭曲,春水被揉皱, 涟漪泛开,粼粼眼波里,又现出了第二人。
  倒影中,阿罗欲说还休:“真真——”
  哗啦,想象中的幻影陡然破碎,李夷江周身寒气凝得有若实质。
  月上梧枝,脚下一地清凉,不知是月光还是冷霜。
  于他而言,渌真神秘莫测、不可捉摸。他一直能察觉到,渌真身上藏着一个秘密,而她未提及,他也便从不过问。
  与渌真比起来,他的人生经历苍白得如同雪后空山,白茫茫、空荡荡。幼时拜入衢清宗,因天赋卓绝,被问不知长老相中收入门下。问不知对他寄予厚望,盼望他成为这一代弟子的翘楚,而与厚爱俱来的,是严加管教。
  师父对他极好,但幼时的记忆里,他的生活除了修炼,还是修炼。
  长到了十五岁上,他渐渐出落成挺拔的少年。年纪相仿的师兄弟们早已拥有了下山的自由,会在私下里讨论最希望哪一位师姐妹成为自己的道侣,也有些胆大的少年少女开始偷尝禁果。师门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加以阻拦。
  唯有他,生活里仍然只剩下修炼。问不知曾说:“夷江,天赋是你不可多得的机缘,却也会成为伴你终身的凶险。在道心坚固前,不可妄自与人相交。”
  他点头答是,并不觉得这个要求有多么为难。迁雪峰大师姐,是这一代众多弟子的梦中情人,他也曾得见过一二,只觉大师姐美则美已,在他看来,却同一棵繁茂的灵树或一朵鲜妍的灵花并无甚区别。
  不是没有女修试图对他示好,无一例外铩羽而归,久而久之,衢清宗内众人皆知,飞来峰的李夷江冷心冷情,如高岭之花,不可攀折。
  直到他第一次下山执行寻找息壤的任务时,事情发生了改变。不知为何,对莫名其妙缠上他的渌真,他并不觉得反感——明明彼时的他有很多种方式,能够毫发无伤地抛下尚为凡人的渌真。
  而桃树下的渌真,则让他第一次领会到凡人界里流传的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况味。
  从前的李夷江,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世间万事万物,无有能入他眼者。
  如今他看山不是山,看水亦非水,只因桩桩山水风光里,都藏了渌真的笑颜。
  然而今日,李夷江恍然发觉,原来渌真的眼中可以倒映着不止一人。
  那一边,阿罗和渌真的窃窃私语还在细细密密地钻入他耳中,失落与愤懑的情绪无孔不入。树下的少年人一瞬有些不知所措,他想堂而皇之地走进屋内,要求渌真不要再和阿罗讲话,可是他拿什么立场和身份去要求她呢?
  李夷江在树下静默良久。
  沉默是他的强项,师父曾夸赞过,慧者不动口舌,愚人累于繁说。
  可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拥有阿罗那般的口齿和做派,能够让渌真看且只看向他。
  念头一出,李夷江心下一惊。他从来只听说过凡人削足适履的故事,故事主人公的行径被当作不甚明智的典范,可是现在,他竟然有几分理解了此人。
  大概不论修士抑或凡人,总是会遇上那双就算削掉身体的一部分,也想要穿上的鞋子。
  李夷江转头看向屋内,烛火荧荧,渌真的眼睛映着烛光,亮晶晶的。她始终没有注意到被树影挡住的他。
  他眼睛被跳跃不定的烛火刺痛,转身向院外走去。一抬头,却见院门处立了个人,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
  梧钟道君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眼神带着慈悲,又瞥一眼屋内,叹息道:“为谁风露立中宵……到底是年轻人啊。”李夷江感觉她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有几分未名的激励,不得其解,匆匆点头,绕开她逃也似地快步出了院门。
  梧钟摇摇头,对着院内提醒了一句:“该吃饭了。”
  ……
  饭桌上,李夷江依然冷着脸,不主动搭言。渌真也不自讨没趣,转而同梧钟再提旧话。
  “……这么说来,要拿到罪孤水,势必要去西南炼鬼域走一趟了。”
  梧钟道:“不错,只是炼鬼域中鬼气甚盛,你们二人还好,阿罗刚有起色的身体,恐怕经不起这番摧残。”
  她又看向阿罗:“再者,那毕竟是他们师门之事,若你因此折了进去,也不值当。阿罗,你怎么想?”
  阿罗早在她们议论之时便停了筷子,此时面有犹豫之色:“我……我也不知道。”
  梧钟泰然地为自己舀了一碗灵草汤,并不催促,淡淡道:“如果我说,你在灵药一途上很有天赋,我有意收你为游嶂谷弟子。现在,你又将怎么打算?”
  “真的吗?”阿罗托地抬头,被惊喜砸中,激动得眼眶泛起星点泪花,“我,我真的可以吗?”
  渌真乍然听闻这个消息,也为他高兴:“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梧钟道君修为高深,你跟着她修炼学习,假以时日,说不定也能跻身为道君呢!”
  “可是这样一来,我便不能和你一起离开了……”
  李夷江将碗一放,冷冷道:“你去了也不济事,不如留下。”
  渌真这次却附和了李夷江的话:“小木头说得在理,阿罗,你待在这儿,比跟着我更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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