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渌真只能在裹着水膜的状态下继续前行。好在经过前几次的使用,李夷江驾轻就熟,在这一招上已然十分熟练。
两人刚刚落地便经历一场恶战, 可即便如此,却依旧没有获得更多线索, 只好先凭着直觉,一路向里走。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辰,李夷江忽而停步, 面色凝重:“不对,此处我们已经来过。”
渌真抬头观望了一阵四周,她方才一直没有说话的缘故,便是想试探出此地究竟有没有古怪。
果然, 当他们兜兜转转又回到一开始出发之处时,她心中已经确定, 这片东崖之下,早被人布下了巨大的阵法。
而庭尾传承中记有一种阵法, 不论从阵中何处切入,只要入阵人没有掌握正确的破阵之法,一炷香后, 会自然回到一开始出发的方位。
知道了这一切后, 就好办了。
渌真面容沉静地抬腕从袖中射出一条青蔓,在面前的树梢上打了个奇异的结, 通过此物将体内灵力注入地下。
片刻后,这条藤蔓尾端缓缓抬起, 为他们指出一个方向。
渌真顺着藤蔓所指方向, 道:“走。”
李夷江没有异议,抬步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几个分叉点上, 渌真都如法炮制,用藤蔓渗入地下以指明方向。他们终于没有再回到原点,而是越来越接近树林深处。
但她的脸色却并没有因此而得到缓和,而是愈发变得凝重。
一步步验证中,她已经确信,这儿就是属于庭尾氏族的陵墓。
可谁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族人或朋友与这样的场景挂钩,即便她早已知道,庭尾氏早在几万年前便断了传承。
在最后一次经由藤蔓指明方向后,渌真将自己的推断告诉了李夷江。
她说完这些话后便不再言语,紧紧盯住前方,面色凝重,贝齿将下唇咬得发白。李夷江看得分明,这是她紧张不安的体现。
他低头,长指紧紧握住渌真的手,将她包裹在掌心。
李夷江的掌心干燥微凉,一点一点儿传过来安定的力量,让渌真渐渐平静。
俱往矣,无论是怎样的结果,她都要尽可能地平静接受。
哪怕让她亲眼看见族人的惨状,也比无知无觉地一直蒙在鼓中活着要好。
再往里走,渐渐进入一座巨大的石堡之中,很显然,这就是风水墓葬阵的中心了。
与其余氏族风俗不同,庭尾氏对待那些族内的杰出修士,往往会为他们建造此等恢弘陵墓,以特殊法器聚灵,可保遗体不腐。
而其余不甚有建树的族人,则伴葬四周。
但渌真一路走来,未有感受到丝毫伴葬的氛围,就好像偌大的陵墓,只是为某一个人单独建造。
这座石堡外观与庭尾氏建筑风格相似,但内里却空空荡荡,仿佛只是一个套了外在的空壳,拙劣地模仿着庭尾人,却徒有其型,而无其神。
比起作为陵墓存在,这更像是藏纳着阵法的容器。
愈接近中心,空中的生灵之气也愈发浓郁,这却是和庭尾氏的做法完全相悖了。
——他们不需要聚集生气,更不会在陵墓中设下如此诡异的阵法。
难怪从上而下看东崖,恍如一片死气沉沉的炼狱,原来此地的生灵之气,都被这个阵法所攫,贮蓄于此。
此等逆天之举,需要耗费的灵力和法宝不计其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设下这个阵法的人,他究竟想要什么呢?
没有见到预想之中的场景,不知算好算还。但渌真却依旧悬着一颗心,如履薄冰地前行着。
此阵非同小可,背后之人敌友未明,她必须慎之又慎。
可意想不到的,这一次却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非常顺畅地直抵墓中心。
大抵时设阵之人自信外围的阵法足够拦下所有妄图涉足于此地的来客。
可它偏偏遇上的是渌真。
一个原本在几万年前便该覆灭的氏族之人。
当她发现再无可进之路,面前只剩下一块宽敞的广场,东西方向有两座华表,上方是无所荫蔽的天空,日光下澈,柔和地洒在广场正中心。
那儿有一座石床,石床之上,空空如也。
渌真拾阶而上,走过光滑无尘的白玉台阶,才终于抵达石床边。
分明此处洞开向天空,却一尘不染,很容易便可判断出,有人在头顶蒙上了一层清澈透明的结界,小心地呵护着结界之下的洁净。
这座石床,即是阵眼了。
其周遭的灵气浓郁得几乎能够化成水滴落,依托藏风聚气之利,源源不断的的灵气和生气被不停地输送至此,却因为无所去处,只能徒劳地绕着石床盘旋。
说是石床,其实并不准确,渌真认得出来,这是一大块完整的寒灵晶,被做成了床榻模样。
寒灵晶,庭尾氏保藏修士遗体的重要手段,珍稀且贵重。当年她为桓越铸剑,也不过用了手臂粗细一块,已是十分难得。
这样大一块寒灵晶,却并无实际用处,徒然空置于此,实在让渌真忍不住叹一句暴殄天物。
她试探着摸上石床,却一时忘了自己此时正被水膜包裹,在水膜接触到寒灵晶的一刹,迅速结冰,而后一块一块从她身上剥脱。
李夷江眼疾手快,当即便要为她再引一注水来。然而此处灵气浓郁太盛,反倒阻碍了修士的灵力导引,使得水柱艰涩难行,才行不过几寸远,便摔碎在地,很快蒸发成水汽。
一声嘶吼从石堡外传来,失去了水膜的遮蔽后,穷奇的感应能力再次觉醒。
它这次发现阵心有异,愈加愤怒,四蹄狂奔而来,连台阶之上都有隐隐的震动感。
为今之计,只有破坏阵法,从而切断穷奇与她身上莫名其妙的关联。
这片广场作为阵眼来说,确实有些过于空旷,能作为镇压之物的,只剩下东西两侧华表,其中或许便是设阵的关键。
渌真和李夷江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迅速向自己方向上的华表柱奔去。
俄而穷奇已至,渌真矫身一纵,攀上华表腰处。
低头一看,穷奇对她不依不挠,须臾便扑向了这一方。
可它似乎对此柱颇有忌惮,不敢像渌真一样无所畏惧地攀上,怕破坏了阵法。
眼看渌真离它越来越远,穷奇再次长嘶,肩上双翼大张,呼呼从渌真脸侧刮擦而过,险些将她甩落在地。
她咬牙再次一蹬,登上华表最顶端。
果然,此处静静躺着一颗泛着浅浅金光的光球,想必这便是此阵的压阵之宝。
与此同时,另一边,李夷江也攀上了华表顶上,看到了一颗相似的光球。
顾不得那么多了,渌真心一横,将光球一挖,便落在了她的手中。
然而,当熟悉的感觉从掌心传来后,渌真不可避免地怔了一会儿。而穷奇的双翼趁此机会,直接将她从华表之上拍下。
“真真!”
渌真重重落地,几乎听见骨头咔嚓一声响,身体不知从何处汩汩流出鲜血,很快将她的衣摆染都成红色。
而穷奇将长翼一收,向她踏来,渌真挣扎着从它足下滚过,却见穷奇一脚践在她流下的血泊前,低下头来,在血液之中嗅了片刻后,发出了兽类模范着修士说话的声音:“主人。”
渌真:?!
此时李夷江也跌跌撞撞赶到,一把扶起渌真,疾速向她体内输送着灵力。
借助聚灵阵法所汇聚的生灵之气,渌真的伤口很快愈合,只有流血处还在微微发疼。
李夷江警觉地抬眼向穷奇,却见它双目微阖,一改先前与渌真不死不休的态势,驻足于方才渌真摔落的位置,似乎在分辨确认些什么。
渌真对此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同样不解。
但有一事,或许她有了眉目。
“小木头,把你方才在那柱子上拿到的东西,给我看一眼。”
李夷江从怀中取出一颗光球,比之渌真那一颗要更接近金黄色,与这颗一比,渌真手中的那颗光球所发出的更像白光。
就像……她体内长胥神火所燃成的模样。
这颗光球,是属于她母亲的神格。
当她道出此语,李夷江大吃一惊:“怎会如此,你母亲不是上界神女吗?”
渌真沉默了片刻,才道:“其实我早就知道,母亲已经羽化,父亲说要我飞升上界后去找她的话语,不过是哄我好好修炼的话罢了。而我们庭尾氏的传承之一,便是母亲的神格,被藏于千斛祖境之中。”
李夷江想起先前在蜃景中,少俞她们提到了千斛祖境,说已被离章所毁去。
渌真同样也在思索:“我当初以为,母亲的神格早已随之被毁去,或是被他所用,可没想到,会出现在了这里。”
她的目光落在李夷江手上:“而你手上那颗,如果我没有判断错的话,便是神凰的神格。”
神凰当年只差一步便能重回上界,最终却陨落,无人知晓缘故。
桓越曾同她提过,要去寻找神凰的神格,以全神凰的养育之恩。然而在她死前,终归是没有找到。
有人说,冀壬谷中为邑蛇所窃者,便是神凰的神格。
但不论如何,当年的桓越正是因为寻找神格,错过了缉水列阵,也错过了和她的最后一面。
多思无益,渌真垂眸敛去回忆,轻声道:“或许,我能猜到设下此阵的人是谁了。”
离章神君。
可她仍然不知道,他为何要做这种事。
此时,久久未动弹的穷奇终于恢复,缓缓向渌真走来。
李夷江搂着尚还有些虚弱的渌真,紧张地退后至华表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穷奇:智商不够,只能随时加载补丁包,现已加载完成,船新版本即将上线。
李夷江:我老婆又在我面前回忆她的初恋了,我忍!
渌真:我以为我和桓越是恋爱片,没想到被他硬生生作成了悬疑片。
第69章
穷奇吝于分给李夷江多余的一瞥, 婴儿拳头大小的一对兽眼,目不转睛地凝注渌真。
渌真被这只妖兽不错眼地紧盯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再开口说话时, 穷奇的声音已比之前要清晰许多,它再一次呼唤道:“主人。”
渌真摇头:“你这是何意?是因为我的氏族血脉吗?但我第一次来此地, 并非你的主人。”
“不,你是。”穷奇侧开身体,让出视线, 令渌真能看到不远处的寒灵晶床,“主人在此处躺了十万年,由我护卫,我不会错认主人血脉的气味。”
“可我分明是在棘黎沙漠之中醒来, 不是在这阵中。”
穷奇听了这话,却像十分歉意和愧疚似的, 羞惭地低下头颅来:“那是我的失职,未能护好主人的身体。”
“主人的这具新身体乃是用息壤所塑, 近年来,有人在修仙界中四处放出引动息壤的觅珠,而主人的身体天性趋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