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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古灵精怪的鸢鸢,让人讨厌不起来。
听她所述,确实是跟平哥哥很熟悉的,她知道淮江,知道平哥哥跟父母关系不好,知道平哥哥找了她六年,就连这一年来的行程,她也能如数家珍般道来,还说去年在金州,是她从欢客楼‘接’走凝香的。
阿媮疑惑的是,既然都快成她嫂子了,为什么平哥哥从来不提起呢?
鸢鸢像是会读心术似的,皱眉拧巴着脸苦恼道:“大憨肯定是怕你会吃醋,所以一直都没有在你面前提起我,有一次我都跟他回到洛川了,他都不肯带我回家。”
“怎么可能!”
“我也这样说的呀,就算成婚了,大憨也还是你哥,我也会拿你当妹妹的,小鱼儿肯定不是这样小气的人,而且,你马上要当姑姑了,应该高兴才是对吧?”
她说完,还眨着眼睛,意有所指地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阿媮简直是惊呆当场!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女,“你,你是说,你怀孕了?”
少女此时是满脸的娇羞,还带着母性的温柔,跟先前那古灵精怪的样子,叛若两人,点头道:“是的呢!”
阿媮吓了个激灵,赶紧上前扶着她到榻边坐下,“那你怎么还这样东奔西跑的,要是动了胎气怎么办?平哥哥他知道吗?”
“我是瞒着大憨跑出来的,走的时候月份尚浅,我不敢肯定,如今都三个月没来月事了,这几天吐得厉害。”
就算再有什么疑惑,阿媮觉得也不重要了,马上心疼道:“那你现在还有没有什么不适?船上有大夫么?还要多久才到你家?”
……
船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大夫。
阿媮不错眼地亲自照应着,幸亏,这小嫂子怀胎挺稳,除了初初那天吐过几回,后来是吃嘛嘛香,晚上还非得跟她挤在一个被窝里睡。
“鸢鸢,我睡相不好,怕碰到你肚子。”
“小鱼儿,你是不是心里不肯认我当嫂子啊?”
“当然不是!”
“那你怎么不叫我嫂子啊?”
“……嫂子,要不我就睡在那边的矮榻上,既可以陪你,也不用担心碰到宝宝?”
“不用这么麻烦,回去我跟大憨也得这样一起睡的!”
“……”
阿媮没法想象,板正寡言的平哥哥,平常是如何跟这样古灵精怪的粘人小嫂子相处的,那画面,莫名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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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嫂俩甚是和谐,说说笑笑地看日起月升,时光都过得飞快。
第六天,两人在甲板上晒太阳,一只雄鹰从高空直冲而下,阿媮本能地就护住靠着她肩小寐的小嫂子,哪料她却高兴地直蹦而起,扬手欢呼着:
“鹰将军!鹰将军!”
那只秃头老鹰亦咕咕地叫着在她头顶盘旋,看得阿媮心惊胆颤的,“小心它伤着你!”
“不怕,这是鹰将军,我爹养的!”鸢鸢很兴奋,“鹰将军,你怎么找来啦?”
伴着一声惊空遏云的唳叫,那鹰又展翅飞向了天空,转眼,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海天之间。
“肯定是我爹派人找来了!小鱼儿,到时你得帮我!”
阿媮看着这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的小嫂子,有点哭笑不得,“你先别紧张,仔细动了胎气。嫂子说说,伯父是怎样的人?我要如何帮法?”
“我爹是个很讲道理的人,问题是大憨,”鸢鸢急得脑门直冒汗,“要是大憨死犟着不娶我,我爹肯定会打断他腿的!”
阿媮有点糊涂:“这孩子都有了,平哥哥怎么可能不娶你?”
“是吧?小鱼儿你也觉得他不对是不是?怎么能跟我睡了这么久,然后又不肯娶我呢?那我和孩子怎么办嘛?”
她比阿媮略矮些,仰着头,扁着嘴,一双丹凤眼笑时有说不出的妩惑娇媚,此时哭将起来又是楚楚动人,那泪珠滚豆子似的滑过细腻凝白的肌肤,看着可怜兮兮的。
阿媮边给她擦眼泪,边笃定地安慰:“绝对不会,平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是的,她绝对能保证平哥哥不会这样不负责任,在乡下,虽说没有那么严格的男女大防,但就算是再混帐的二流子,也没有把人家姑娘肚子弄大了,又不娶的理。
鸢鸢抽噎着伸出小指:“那我们先拉勾,到时你得帮我!”
“……”
有了小嫂子后,阿媮觉得自己都长大了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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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将军贴着海面飞来,不久,一艘大船亦从海平线那出现,向这边靠近。
姑嫂俩都站在甲板上远瞭,阿媮其实有点担心平哥哥,虽然小嫂子说她爹是很讲道理的人,但再讲道理的爹,应该对敢让自己女儿未婚先孕的小子都是不会客气的——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平哥哥不早些把婚事办了呢?
然而,当看清站在船头上那黑白两道人影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鸢鸢已经惊喜得又蹦又跳的了:
“那是大憨,那是大憨,是大憨来接我了!”
是的,平哥哥旁边,就是那个差不多整整一年没见的男人,阿媮渐渐模糊了视线……
待两船靠得只有几丈远的时候,那个白影忽地凌空跃起,踏着水波飞掠而来,随即,她被搂了个满怀——男人的胸膛更厚实了,他的臂膀也更有力了,唯有气息还是那么的熟悉,让人心安的味道!
紧紧地拥抱片刻,谢爷才亲着她的耳尖哑声道:“媮儿,我好想你!终于见到你了!你不知道,我……”
他旁若无人地搂紧她,动情地从她耳尖啄吻着亲至脸侧,阿媮感觉被他温热唇瓣触碰过的肌肤像着了火一样,可又不舍得推开,索性把脸埋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如鼓的心跳和滚烫的气息……
不过,这难得的温存很快就被不远处鲁平的喝斥打散了,
“我说过,你不许动小鱼儿!”
作者有话要说:
码了大肥章,快结局啦!
第61章
鲁平正一脸怒容地看着跌坐在船板上的鸢鸢——她刚才高兴地迎上来, 却被他一把推开。
阿媮见状,急忙跑过去,“平哥哥, 她有身孕,你怎么能动粗!”
听到她的惊呼, 两个男人同时惊愕:“什么?!”
鸢鸢此时才是真的哭,那双丹凤眼红得像兔子似的,眼泪打转却没有流下, 那股子气愤与委屈,全在她嗡动的鼻翼和微颤的唇上,
“我连小鱼儿的头发丝都没伤着,你就这样对我, 大憨,我再也不会喜欢你!”
“你有身孕了?”鲁平哪还有半点怒色, 他又慌又懵,急急上前笨拙地想扶人, 一双大手却捞了个空——
鸢鸢甩开他,自己爬了起来,护着肚子伤心欲绝地哭着对他吼:
“这孩子是我一个人的, 我再也不会缠着你!我再也不会逼你成婚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开心了吧!”
她吼完就头也不回地往船舱跑去……
鲁平想追, 柏常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冷声道:“你既然无意娶她, 为何让她怀了身孕?!”
阿媮也是着急得很,“平哥哥, 鸢鸢是有点孩子心性, 直率些,但她人不坏, 这几天我们相处得非常愉快,就算她以前做了什么不妥的事,也是因为太在乎你了。
女子怀胎本就辛苦,初时吐得厉害,可她半句怨言都没有,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和宝宝,你不知道,刚才看到船上的人是你时,她有多高兴!”
因为不了解他们的具体过往,也不知鸢鸢说的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阿媮别的不敢多说,免得徒增误会。但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那个鬼灵精怪的少女,对‘大憨’的喜欢,都快要恨不得召告天下了。
柏常松了手,脸色却更是冷厉,义正严词地逼问道:“枉我跟媮儿往日还拿你当大哥一样敬重,大哥就是这样行事的?”
“不是……”
鲁平只觉百口莫辩,这个魁梧健硕的刚直汉子,他的浓眉方脸本是憨厚稳重的长相,此时因为着急和尴尬,那黝黑的肤色涨得暗红,双手无处安放,两眼却一直追随着那个跑远的身影。
若是别的事,阿媮肯定是毫无原则的偏向平哥哥的,但现在,她也是很想问:对啊,若是对人家姑娘无意,就不应该要人身子;若是有意,一时情难自禁越了矩也不是不可原谅,赶紧把婚事办了才对,哪能像现在这样……
但她还是坚信心中的少年就算长大了,也绝对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只软软劝道:“平哥哥,你还是快去安抚好鸢鸢吧,怀孕的人本就多思,你刚还这样凶她,她肯定伤心,这嫂子我可是认下了啊?”
柏常看着他凉凉地接了一句:“自己想清楚该怎么说,她爹可不缺女婿。”
两人一硬一软,像唱/红白脸似的,鲁平本就不善言辞,嘴巴张了又张,最后只闷头大步旋风地向船舱踏去……
一时间,甲板上只有海浪和风吹船帆的哗啦声。
“我们要不要也去看看啊?”
阿媮犹是忧心,谢爷却张臂把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轻松道,“傻瓜,感情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为好,而且,有旁人在,我们那个傻大哥怕是更放不开了。”
也对。
“你是怎么跟平哥哥在一起的?这么久……”
阿媮原本有很多话要问的,可抬头,才发现男人那双含笑的深遂眼眸里布满了血丝,眼底是淡淡的淤青,脸上的胡茬都有半寸长了,摸上去扎手得很,出口的话就变成:
“你是不是很久没有歇息了啊?”
她凝白的柔荑抚过,带着娇娇糯糯的关怀,如羽毛拂动心坎,酥酥软软的,仿佛能把世间最狂野的猛兽驯服。
虽是冬月,但正午的阳光晒着,暖和得让人感觉是春光正好。
柏常低头跟她交颈相抱,轻轻蹭着她柔软的发丝,“嗯,这半个月都没怎么合过眼,好困。”
声音懒洋洋的,既像疲惫,又像撒娇。
这样亲昵的拥抱,鼻尖被他那独特的带着淡淡麝香的温热气息萦绕,想到片刻前的亲吻,阿媮害羞了,推了推他的胸膛,小声道:“别这样,被别人看到了要笑话……”
闻言,柏常是差点闷笑出声,稍直起身跟她与额相抵:“那我们找个没人看到的地方,”他故意停顿,看着小姑娘的脸唰地通红,才说:“好好叙旧。”
“……”
阿媮被带到了另一艘船上。
谢爷美其名曰:“大哥此时肯定觉得没脸见我们,虽然他办事不妥,但我看着,他也是知错了,说不定此时正在给小嫂子赔罪,男人给自己的媳妇做小伏低没什么,但若是有旁人在,难免会觉得伤颜面的,我们不好让他太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