簇拥——涵曦子
时间:2022-04-06 08:18:32

 

8章 视而不见这些儿明晃晃的心思

  这话听来很温馨,配合着雪无痕的恬淡笑容,更让人倍感亲切,却似乎又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中划过一抹深沉,一抹莫名却纯粹的深沉,就像曾经的爱恨挣扎,都在这句话的瞬间翻涌而上,难以按捺,但又很快平复,只一个垂眸,就重拾平和。

  当下的琮晴自然没有在意,她在好奇另一件事:“雪”为姓氏,主意冰清玉洁,用于女子,则最是美好;但若陡然连接“无痕”二字,则不免伤悲,仿佛白雪皑皑,冰雕细琢,方才塑形化生,所有的高贵端庄,不过昙花一现,待到正阳时分,雪融冰消,就了无痕迹。但人活一世,谁不想子孙千秋,记得曾经来过……这样的“雪无痕”,确定是真名吗?

  琮晴有片刻的分心,但很快就收敛起来,她笑靥明媚,伸出手来:“忘了自我介绍,单姓‘于’,出生时阳光正盛,父亲就取名‘琮晴’。”

  “艳阳琮晴,许你一世光明正大,看得出于小姐是家中至宝,深得长辈们的宠爱与关怀。”雪无痕的脸上笼起一层羡慕,像是单纯地为朋友高兴,又略显浓郁,几分虚晃。

  两人正对而立,身后是高山流水,花团锦簇,面前是玉盘珍羞,茶香袅袅,还有偶尔路过的一窝猫儿,慵懒而闲趣。琮晴身在其中,显得天真烂漫;雪无痕则温婉端庄,眼中的温柔与包涵,可亲可爱。

  她们交谈甚欢,既谈春华秋实,四季流转,又谈见闻游历,妙趣横生,从旁观者的视角,有几分姐妹似得亲密无间。只是,眼见未必如实!琮晴内心泾渭分明,雪无痕只是点头之交,诸如家庭背景、往来渊源等,都不便透露,就连自己是因为身体原因,才逗留至此之事,也一笔带过。这就导致两人间的对话热络却乏味,之后琮晴回房休息,雪无痕转身走进莫羡书房。

  莫羡正在查阅各级医疗报表,雪无痕就将刚整理好的账目放入书柜,而他从不仔细翻阅。这份信任叫人艳羡,也叫人惋惜,它无关爱情,就像共事多年的同伴,习惯彼此的随时出现。在莫羡眼中,雪无痕能干、处事周全,不会矫揉做作,更不会无事生非。她虽然出身清苦,但真诚以待,遇到为人可靠又际遇不佳的人,即使萍水相逢,也积极提供机会,所以偌大的一个市集内,与她交往亲近者,难以估量。

  “我刚才去见过于小姐了,她真是讨人喜欢。”雪无痕一边整理书柜,一边闲聊几句,“我见她气质高贵,不知是谁家的女儿?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雪无痕态度随和,像往常那样不经意地问起,但这一次莫羡却不似往常那样直接答复,反而有些小心翼翼,就像年幼时光,呵护一只恰巧闯入的美丽蝴蝶,旁人的无意窥探,就叫人懊恼:“我不喜欢探究隐私,你也无需关注!”

  这话脱口而出,雪无痕瞬间不安,甚至有些惶惶,就像内衣口袋中的一枚金币,她珍视并且好好收藏,可忽然有一天,它就跳出了自己的怀抱:这是怎么了,难道他要上心了?

  ……

  又过一日,到了琮晴服第三剂药的日子,依旧是莫羡亲自前来。侍从的托盘上,除了一碗汤药,还新加一盒蜜饯。

  “你之前已补了两副药,从这剂开始,药性转烈,入络走节,搜刮你体内蓄积的‘蜜果’之毒。服下后,你原本的‘紫云’积淀,不受影响,但经络气运不畅,玄武势必降低,感觉的敏锐度也相对滞缓。对此,你无需慌张,断药后自会恢复如初。”莫羡耐心释疑,又指向蜜饯,“所谓‘良药苦口’,待你喝下后,就取一粒润润。”

  琮晴也不矫情,一口喝尽,然后良久说不出话来。

  “苦着了?你学过方药,可猜得出我的用药?”莫羡起了兴致,一身的缥缈之姿,遥不可及,却表情生动,几分稚气,就像一位青葱少年撩拨心仪的女孩。

  “大概知道。”琮晴唇齿间苦不堪言,只能含糊地说话。

  “我也不小气,不妨直接说给你听。”莫羡以为她求知若渴,只是不好意思直问,“我用了全虫3支,蛰虫12钱……”

  琮晴当即打断,满脸的不悦与小小愤懑:“我刚才不是回答‘大概知道’了,你还有必要说得如此详细?我现在不仅感到难以下咽,还感到有半节虫腿卡在我的会厌口,挣扎不下。说不定入夜后,它就会起死回生地偷爬出来!”

  这自然是无比夸张,煎药后有“过滤”这一步,上哪还有“半节虫腿”、“起死回生”的杂碎与诡异。但琮晴就是这样理直气壮地信口胡说,而莫羡倒也一脸虚怀若谷地听她胡扯,还不忘夹一粒蜜饯给她。

  “好吃吗?”莫羡问,这也是他亲自调配,主要是甘草与乌梅。

  琮晴诚实地摇头,又一脸真挚地企望:“曾经父亲给我带过一盒‘凌花’蜜饯,晶莹透亮,很是可口,你这儿也有吗?”

  有自然是有的,但莫羡不会同意:“你体质偏虚,又内有伏疾,即使针药并用,十去□□,仍对阴邪之品,很是敏感。那‘凌花’取自雪域之地,你不可过食。”

  过食?琮晴也很想啊,但父亲于穆昇送过一次之后,就再不见下次:一是他听取大夫的意见,避忌琮晴服食寒凉之品;二是此物稀缺,又贮藏不易。多年后,他带给则弦的那盒“凌花”,也是耗费周折,方才保它不融、不碎,完美呈现。

  “那就捎些街头的糖葫芦好了。”琮晴退而求其次,然后自觉失言:街头的零嘴,纵然小心贮藏,也难免沾染杂屑,莫羡必定嗤之以鼻。

  不曾想,他竟然答应下来,琮晴内心疑惑,但不消两个时辰,就一切了然……

  药后的琮晴,精神乏软,她无所事事,就在院子中四处闲逛,不知不觉路过膳房,只一个侧目,惊讶不已:莫羡正挽起袖子,亲自熬糖,一旁还摆着处理好的山楂。他风姿卓然,身在膳房之内,也不减气度,就像在完成一件精美的手工。这反叫屋内的厨娘诚惶诚恐:从来口味清淡的莫少爷,今日怎会亲自做起这女孩子家的小零嘴,还饶有兴趣的模样?直到琮晴径直走到他的身边,这才恍然大悟。

  “做得比上午的蜜饯好吃些了,不过还可以再加一勺糖。”琮晴拣起一串做好的糖葫芦。此时的她情感迟钝,莫羡这明晃晃的心思,竟也视而不见,只拢起腿,闲闲地倚在他身后的坐榻上,一边还口不择言,“都说‘医者父母心’,果真不假。”

  “想表达这个意思的时候,只说‘医者仁心’就可以了。”莫羡纠正。

  “哦。”琮晴不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何差别,却也听话地点头,“我这串吃完了。”

  莫羡转身拿走她手中的空竹签,再递过一串,琮晴伸手去接……

  此时夕阳正好,两人浸没在金色的余晖中,像一幅真切的水粉画,静默而隽永。琮晴稍抬起头,纯真而坦率,像一只可爱的小鹿,只不谙世事地打量;莫羡也是平常神情,似乎没有变化,又似乎大有不同,柔和而温暖的眼眸,像一双细腻的手,轻抚她的脸庞。而那串糖葫芦,红彤彤而脆生生,更像一颗赤诚的心,试探着连接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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