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胖咪子
时间:2022-04-08 08:08:56

  刘总抓紧机会近距离看她,从眉毛看到下巴,再看回眼睛,灼热地盯了半晌,“哦哦哦”地叫,“我想起来了,是和你们陈怀昌陈总裁吃饭的那回吧?他带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一声不吭的,是你啊?”
  杨兴赶紧捧哏,“这是缘分啊!”
  “您日理万机,居然还能记得我。”沈愉初作惊讶状,三步并作两步退回自己的座位上,端起酒杯,“谁都别说了,就冲这个,我必须得敬您一杯。”
  季延崇挑挑嘴角,被满屋烟熏火燎勾出的烟瘾都暂时压了下去。
  他方才看得清楚,她手提包里分明塞了四五盒不同品牌的烟,什么机缘,全靠硬生生人为制造。
  这姑娘可真太有意思了。
  沈愉初忙着拍马屁,没能分出精力留意他的观察,只在鑫远的人来向他敬酒时抢着护在前面。
  “小李也喝一杯?”鑫远的人抬着酒杯来敬。
  “您是不是看不起我的酒量啊?”她急急站起来,一掌把他端酒杯的手按住,抢在他前面,软绵绵地娇笑着“挑衅”对方,“怎么?您不跟我喝,就是看不起我。”
  几轮酒敬下来,季延崇只喝了三杯,实在推不过去的那种,其余全被她大包大揽了过去。
  她还见缝插针地贴在他耳边,传授一些,他十八岁就会了的、拙劣的避酒之法。
  热乎乎的酒气全呼在他脸上。
  季延崇瞥一眼她越来越红的耳垂,笑着摩挲两下酒杯边缘。
  看不出,还挺护短。
  *
  灯红酒绿的包间,时间的流逝变得不再有意义,大家嗓门都变大了,横七竖八歪在椅子上,是酒席渐近尾声的标志。
  刘总的秘书出去接了个电话,步履匆匆地进来,俯身下去对刘总耳语一番。
  刘总脸色一变,语气多有不快,“她来干什么。”
  话音刚落,包厢的门从外被推开,一位身着白底蓝花旗袍的中年女士径直进来,面带薄怒,丝毫不给面子地在主位旁站住,“又喝酒了?!”
  拦不住人的服务生跌跌撞撞跑进来,连声道“不好意思”。
  当着这么多人,刘总脸上挂不住了,不耐烦地挥挥手让服务生出去。
  拧紧了眉头,压低的嗓音隐含警告,“有什么不能回家再说。”
  到这里差不多听出来了,这位怒气冲冲的应当是刘总夫人了。
  刘总老婆拔尖了音调,“你能当着这么多人喝,我怎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说?!”
  事已至此,不介绍一下说不过去了,刘总秘书呵呵僵笑着,“小沈总,杨总,这是我们刘总的太太。”
  沈愉初像失了魂似的,怔怔盯着刘总夫人的脸。
  “小沈总?”气氛略微僵住,秘书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小沈总,这是我们刘总的太太。”
  沈愉初一下回神,带着满目不可思议的惊艳站起来,“啊,刚才看您进来,我还以为是刘总的女儿来了,还想说刘总女儿好有气质。后来再一想,哎不对啊,刚才刘总不是说是夫人要来吗?一时就没反应过来。”
  她热络地笑着迎上去,“对不住,您千万别介意。”
  其实话是场面话,谁都能听出来。
  但是,美人笑盈盈的,一脸真挚地看着你的眼睛夸你,谁还在意那些是客套话还是真心话呢。
  男女都难以免俗了。
  满腔的怒火一下就端不住了,刘总夫人面色稍缓,客气地掩嘴笑了下,“哪里哪里。”
  沈愉初回身找酒杯,愧怍地迭声致歉,“是我的不是,真是太失态了,我得给您赔一杯。”
  刘总顺着下了沈愉初递的台阶,自然乐意不过,笑着指挥秘书,“来,给夫人倒上。”
  沈愉初假意一瞪,“刘总,您怎么能这样呢,您让夫人也喝,那还怎么算是我的赔罪。”
  围观群众适时爆发出一阵“哈哈哈哈哈”。
  屋里早就没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端酒的倒酒的,一团和气。
  刘总执意要秘书给太太也倒上一杯,沈愉初假装拗不过,双手捧杯,端得极低轻碰刘总夫人的酒杯下沿,“那您抿一口,意思意思就好。”
  服务生从墙边抬来一把雕花繁复的柏木圈椅,插 | 进主位旁腾出的空隙里。
  沈愉初追上去,叫住服务生,问道:“有坐垫吗?厚一点的。”
  不一会儿,她折返回来,带回一个蓝色蚕丝面料的坐垫,铺在刘总夫人的座椅上,笑笑说:“空调开得凉。”
  作为在场为数不多还清醒的人之一,季延崇在圆桌对面看了个囫囵,笑着摇头。
  就算沈愉初做出再狗腿的行为,他也不会再觉得稀奇了。
  自从刘总夫人来,她就把马屁重心换到了刘总夫人身上。
  才没过多久,刘总夫人就被她哄得心花怒放,拉着她的手腕不放,吵着要认干女儿了。
  空掉的酒瓶越来越多,在门边的备菜台上歪歪扭扭地摆了两排。
  季延崇冷眼看着周遭,身畔仿佛立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和似醉如痴的人群泾渭分明地隔绝开来。
  酒味酣浓,人声鼎沸。
  她置身于其中,面色红润,言笑晏晏,在推杯换盏中游刃有余。
  季延崇忽然想到来时,餐厅的通道转角处,值班经理正小声叱责员工没有及时将枯萎的摆花换掉。
  一簇盛放的粉橙色月季,独有一朵枯萎了。
  而她沐浴在华贵水晶顶灯打下的盛光里,比墙角那株枯萎的月季还要了无生气。
  *
  终于熬到散场,沈愉初已经头晕眼花,脚步虚浮踉跄踩在地毯上,浑身瘫软歪倒在李延山身上。
  迷迷糊糊的,再睁开眼,身处出租车的后排,李延山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微妙的似笑非笑。
  暗夜的黑笼罩着,唯有偶然几道路灯的光影流淌过他的侧脸,半明半晦,叫人看不真周。
  沈愉初无端感受到了距离。
  “要吐早点说啊,别吐我车上。”司机将四面车窗都降下,在前排小声骂骂咧咧,“天气这么坏,还拉了个醉鬼。”
  “去酒店吗?”沈愉初头疼欲裂,勉强撑着额头立起来,眼前猛然一阵晕眩,天旋地转之间,复又软趴趴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眼下的场景,这种提问,加上配合的动作,难免引导人往某些歧义的方向思考。
  李延山“嗯”了声,不疾不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有十分钟,你再忍耐一下。”
  “忍耐什么?”她现在完全CPU过载,攥着他的袖子,茫然地问。
  李延山鼻音轻呵一口气,笑了,朝她低头靠过去,话音一顿,笑意再不似熟悉的乖觉,“你说忍耐什么?”
14
  进入酒店,沈愉初歪在大堂沙发上,将check-in事宜全权交由李延山处理。
  期间似乎听到几句前台小哥对她醉酒状态的担忧,不知道李延山怎么应对过去的。
  她瘫软成橡皮泥,被他连人带行李一起搬运上楼。
  喝醉了,万事万物都打上了一层浪漫的滤镜,像厚涂的原画,一桌一椅都像是失去了边界线,靡靡的昏黄灯光、深灰遮光材质的窗帘、暖咖色的栽绒地毯,一切的一切都在尽职尽责地营造宾至如归的居家感,令人不需要摇篮曲就能顺利入眠。
  顾忌李延山还在场,她强忍着一头栽进松软大床的冲动,只斜靠在房间角落的墨绿色沙发上醒酒。
  李延山不急不缓将转椅拉出写字台,拖至正面她的方位,坐下,无处安放的两条长腿前伸微张着,身体前倾,手臂搭在膝前,十指交叠。
  是个极具侵略性的坐姿。
  沈愉初因突如其来的对峙而感到不适,闭上眼,抬起双手揉太阳穴,“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她知道自己或许应该关心一下他住哪个房间,但一场应酬带来的损耗是全身心的,她实在太累了,疲于再进行任何多余的社交。
  久久没有听见动静,沈愉初困惑睁眼。
  一声意味不明的哂笑在喉间滚了滚,他的评判丝毫不客气,“就这么甘愿为他人做嫁衣。”
  “那不然呢?”沈愉初陡然无名火起,一连砸出几个反问反唇相讥,“说什么也不喝,任人说我扫兴?回头让马良才说我能力不足?让市场部怪我不会来事弄丢了生意?”
  李延山并未因她突然的爆发而动怒,对她的观点既不同意也不否定,就那么漠不关心地看着她。
  他的平静更衬得她激昂的焦躁烦郁莫名其妙。
  沈愉初觉得羞愧,为喝得烂醉如泥而羞愧,为奴颜婢膝的狗腿相而羞愧,为喝醉后控制不住情绪而羞愧。
  羞耻的下一阶段恐怕就是恼羞成怒。
  简直咄咄怪事,她为什么要在这里接受一个实习生的审视和诘问。
  “你走吧。”沈愉初转身面朝窗,头也不回下了逐客令。
  李延山没有动作。
  大脑浸在酒精里,此刻思考能力欠佳,沈愉初只对局面失去掌控而觉得烦躁,并来不及深思更深的怪异感。
  没有等来回应,她面带薄怒回身。
  “别激动。”李延山漫不经心换成跷二郎腿的姿势,挂上一副极度官方的笑,“我只是好奇,你这么尽心尽力为源茂做事,陈怀昌能不能知道。”
  沈愉初差点就气笑了。
  太好笑了,居然轮到一个实习生来教她怎么工作。
  可惜她不能大步流星走到门口,打开大门请他走人。
  “还不走?”沈愉初靠在沙发扶手上,尽力撑住,不让气场相差太多。
  李延山默不作声,盯着她看。
  一直盯得她心里开始发毛,怀疑是不是脸上沾了没吃完的青菜。
  动作比判断快,她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就摸上了脸。
  甚至还用力搓了两把。
  李延山抬手撑住下额角,绷不住笑了。
  沈愉初僵住,气场垮得稀里哗啦。
  “我现在走,怕你待会儿一头栽马桶里。”李延山展出今晚最真挚的一个笑容,“去洗漱,我等你睡下就走。”
  沈愉初觉得他真的更适合笑起来,明明还是个大男孩,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好吓人。
  旋即她又被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吸引了注意,他头顶正好有一盏小小的射灯,将他的手烘托如名贵珠宝。
  她怔怔望着那手,眼神慢慢失去焦距。
  见她有睡着的趋势,李延山干脆地起身走到浴室门口,做了个请的姿势,“是要我请你进去?”
  哪怕沈愉初现在醉到走不了直线,也知道这样不妥当,非常的不妥当。
  室温很低,花洒撒下的热水弥散出层层白雾,洗澡的动作早已刻板成条件反射,直到光着身子站在浴室镜前举着吹风筒吹头发,酒精许是随着汗液挥发了些去,她才清醒回过神——
  她在做什么。
  一个半陌生的成年男人就在一道什么都挡不住木门之外,她居然被他三言两语,就哄进了浴室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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