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Ana已经来到了沈愉初背后,瞥见屏幕上暂停的监控画面,稀奇道:“哎?这是我徒弟的工位吧,Amanda你在干嘛?”
第32章
沈愉初在桌下踹了李延山一脚。
李延山偷偷看她, 求饶的眼神像投降。
如果其中的笑意没有满到漫出来的话。
“有天加班喝了他一罐咖啡,还给他的。”沈愉初轻描淡写地胡诌,正色问:“怎么回事?”
“抓到了, 是我不在的时候马丁拿的。”
加密文件有了去向, Ana卸下了心头大石,有心开玩笑了, 照着李延山头上就是一个脆栗, 惊道:“我说徒弟,你膨胀得也太厉害了吧!经理喝你咖啡,还要赔给你啊?”
沈愉初微笑着轻击两下掌,玩笑道:“Ana同志,你再不动起来,档案室的老师很快就要追杀过来了。”
Ana立刻忘了什么咖啡不咖啡, 咬牙切齿的风风火火地就拔腿往外冲, “哦对对对, 气死我了,我要杀了马丁马!”
沈愉初向保安大哥道了谢, 李延山乖巧地将所有的椅子都搬回原位, 一前一后从机房出来, 往电梯间走的方向有一条长长的、空无一人的走廊。
李延山快两步追上沈愉初,伸手还没拍上肩膀,她就旋风一样转身用力瞪他。
天知道刚才在机房, 她都快吓死了!
红唇下, 咬着牙槽警告,“以后在公司不要把尾巴露——”
李延山一脸懵地眨了两下眼。
沈愉初被自己噎了下,“……以后不要在公司搞那些小动作。”
中途改了口,气势没能一鼓作气到结束, 声势也就随之软了下来,听上去居然有几分像撒娇。
“哦。”李延山当即往左边挪了挪,保持不过分近的距离,颇为小心地确认,“像这样可以吗?”
沈愉初闷闷攥了下拳,但奇怪的是心里并不生气,干脆不理他了,兀自朝前走。
占据腿长的天生优势,他不过是腿一迈就重新追上了她,眼睛里闪烁着窃喜的小光芒,“姐姐,便签上写了什么?”
沈愉初不想和他兜圈子,况且本来就是写给他看的,没有隐瞒的必要,便实说道:“问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向你道歉。”
男生脸上浮现出一种,得到确认的,自得的笑。
话说到这,沈愉初脚步一顿,站定了,揣摩地看上去,“所以你之前是,生我的气了,对吧?”
他居然大喇喇地“嗯”了一声。
沈愉初愕然睁圆了眼,“为什么?”
在最近的相处中,她自问没有错处。
“没什么。”李延山嘴角挂着压不下去的笑意向前走。
这回变成沈愉初追着他要答案了,她踩着高跟鞋小碎步颠了几下追上去,“为什么生气?”
李延山看她一眼,出了汗,额角有几缕细细绒绒的碎发黏在脸上。
想替她拂开,手伸到一半,想起她刚才的威胁,反弹似的像投降般举起双手,“还没碰到,不算违规。”
沈愉初不想承认,她竟然觉得和小孩斗嘴很有意思。
真是越活越倒退了。
张了张嘴,她深吸一口气,将幼稚且毫无营养的回嘴咽了下去,只围绕一个中心问题提问:“所以到底为什么生气了?”
李延山开始装傻,“没有。”
完全不怕刚才说过的话打脸,当代大糊弄标杆。
沈愉初不可置信地食指指他,“你刚刚明明说有。”
“你听错了。”李延山放肆的笑明目张胆。
好久没有认真和他对视了。
小孩实在长得太好看了,笑起来弯弯的眉眼自带深情滤镜,上头指数直接冲爆计量设备。
“你们这些小孩真是——”沈愉初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既蹙眉又憋笑。
*
季延崇现在心情很好。
从一开始,他就是带着明确目的接近沈愉初的。
他对沈愉初的好奇,与其说是始于陈怀昌,不如说,是始于她在停车场的一次有趣的电话对决。
因此,即便在如此长的时间内无所收获,他依然愿意放任关系发酵,多少是由于,将她看作是眼下枯燥生活的调剂品。
他并不急切,可以逐步推进,耐心等待收网。
直到几天前,和Ivy进行的那一场对话。
Ivy对沈愉初和陈怀昌之间关系的确认,让季延崇形成了这样一种认知——
她连陈怀昌都能看得上,却在他的明显试探下屡屡回缩。
更进阶一层,在她心里,他还比不上那种半老头子。
这种不合常理的对比使他困扰,也让他在重新审视中意识到一种可能——
在与沈愉初的交往中,他应该,或多或少的,产生了不应有的占有欲。
对于她曾经和陈怀昌的渊源、对于陈怀昌对她念念不忘的觊觎,季延崇都感到了难以忽视的愤怒。
这让他无法不重新进行评价和判断。
他想从Ivy那里得到的答案,到底是肯定或是否定,这成为了他眼前一时无解的命题。
他理智上不会就此离开她,使之前刻意铺垫经营的一切付诸东流。
但在明晰内心之后,他也无法像以前无心时一样,对姑父曾经的情妇释放好感。
更令他不虞的是,沈愉初对他显而易见的远离熟视无睹。
她依旧上班下班、照常度日,连面上情绪都毫无波动。
就好像,他对她来说真的不值一提。
在这场自我较劲的过程中,季延崇甚至迁怒于她。
为什么她即便被陈怀昌摒弃、被赶出总裁办,也不肯离开源茂。
这是季延崇一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非常糟糕的体验。
直到,他看到她主动示好的一幕。
得知她对他并不是毫无反馈,季延崇看着屏幕上端着咖啡举棋不定的她,意识到自己笑了出来,也讶于自己如此轻易完成了自我和解。
他被激起的雄心好胜心倏然找到了别的出口。
既然过去都是不值一提的过往云烟,陈怀昌在过往里留下了记忆垃圾又怎样。
就让陈怀昌对她贼心不死、对她依旧垂涎。
她终将被他俘获,心甘情愿成为倒插陈怀昌的一柄利剑。
回到大办公区,正好遇上安吉拉走过去。
过去根本入不了眼的人,季延崇第一次看出乐趣,故意问沈愉初,“你准备拿她怎么办?”
沈愉初诧异地看他一眼,“不怎么办啊,误会解开就好了。”
“你不生气?”季延崇玩味挑了挑眉。
沈愉初像是好脾气地摇摇头,“有一点不高兴罢了,不至于为这点事就生气。”
说完又开始装凶狠,“但是工作上不能犯错,不然我真的会发火的。”
话是这么说。
十分钟后,沈愉初笑眯眯地走到安吉拉的座位上,“安吉拉。”
小姑娘年纪轻,干了坏事心里根本兜不住,看见沈愉初就哆哆嗦嗦的,被她一喊名字,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啊——什么事啊Amanda姐姐?”
“这个是给你的。”沈愉初端着角度完美的微笑,递给安吉拉一罐咖啡,“有想法及时沟通。”
安吉拉整个人都快崩了,抖着手接了过来。
季延崇在旁边挑着嘴角观赏了全程。
她嘴上说是无所谓,实际也没生气,却举重若轻地绵里藏了针。
他垂眸睨了眼手机上,刚打出的“处理掉”三个字,鼻息滚动笑了笑,一一删掉。
像这种段位低不聪明又挑事的人,留在沈愉初身边,偶尔给她制造点醋意也没什么不好。
他好像越来越看懂沈愉初这个人。
不该说她是老好人,应该说她铁石心肠才对。
她是自主用看似柔清的温水在身周冻成了坚固的冰障,对世界的感知并不丰盈。
所以她不会对安吉拉生气,不会因他过去几天疏离而受伤。
也是正因为如此,她不会在被赶出总裁办后主动离开源茂。
她的在乎和不在乎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差距。
季延崇突然,很想敲碎冰层,看看这朵唐菖蒲花在空气里鲜活呼吸的模样。
他要给这朵无欲无求的麻木小花,来点人为的刺激。
不过不能冒进,太激进了容易把她吓回冰壳里。
得一点一点来,徐徐图之。
他看着她的笑意中有不容商榷的笃定。
因为他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了一些亟待实施的有趣想法。
*
清晨,沈愉初起床后,照例回复完紧急的工作邮件,端着水杯,边喝边进厨房等早餐。
一进去,就看见窗边,迎着熹微晨光在水池前清洗番茄的人,很紧实……
嗯?
等一下。
紧实?
大脑一嗡。
定睛一看,李延山光着上身,下身是黑色的紧身速干运动裤,外套围裙。
满眼晃来晃去的胸肌背肌二头肌三头肌。
也,就,算,了。
那种贴在身上的裤子,和潜水服也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在小区里跑个步,到底包那么紧干什么?!
血液猝然冲向头顶,在每一根神经里沸腾,煮熟路过的一切脑细胞,以势不可挡之势奔腾滚向鼻腔。
沈愉初猛地抬手捂住鼻子。
万幸,她的血液还算争气,只在身体里闹得天翻地覆,没从鼻子里喷出来,制造无法挽回的丢脸惨剧。
男人全无露肉的自觉,坦然掀目看她一眼,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地问:“醒了?”
没有得到她即时的回应,他居然还用鼻音,清晨尚有一丝慵懒睡意的鼻音,有一点点低哑性 | 感的鼻音,“嗯?”了一声。
沈愉初大脑空白,拼命想,有个词叫什么来着。
铁汉柔情?
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