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没他们那么迅速的领悟能力,疑惑地开口问:“阿赞你买那么多水干什么?”
“假做慈善真泡妹呗,还用说。”盛琰语气酸得很,颇有几分自己怎么没想到这招泡妹神技的遗憾。
“当谁都跟你一样混蛋啊?!”
云裳真是服了,精.虫上脑的人,什么都能联想到泡妹。做好事也能给他说成别有用心。她怎么摊上这么个心思龌龊的表哥呢。
“再说句脏话试试?是不是皮痒了,想让我给小姨打电话请安?”
“……无耻!”
两兄妹一言不合就能斗起嘴来,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
姜宥无奈笑着解释:“学校没通知,估计有人不知道要带现金,渴了也没办法刷校园卡买水。所以提前多买几箱放在这里,大家军训累了可以随手拿来喝,也省得再跑那么远去冷饮店买。”
话音落地,其他几个人的眼睛唰地齐齐射向他,目光里含着一种探究的意味。
朋友几个谁不知道,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姜宥一向话少得可怜,根本不屑去辩白。装高冷逼装得浑然天成,自成一范。
突然解释这么一大长串,反倒像在掩饰什么。
连云裳都觉得不对劲,狐疑盯过去。
几个人中,只有江柚没拿上一双眼睛围去凑热闹,反而头垂得越来越低。耳朵也飞上红云,窘迫尴尬地不知所措。
姜宥话里的“有人”两个字,扎进她听觉中枢里,自动点读成“江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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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姜宥:谁都不理解我,没有人理解我,当个好人好难。我太南了。
嘴唇
那几箱水全部被盛琰拿来当做撩妹道具,一到休息时间就没了人影。殷勤在新生中献了个遍,撩得众妹子花枝乱颤。
而那些原本属于道具赞助商姜宥的夸赞词和好感目光,就这么被盛琰给移花接木、偷梁换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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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军训结束回到家里,毫无意外地空无一人。
市医院第一敬业楷模江爸把江柚放在小区门口,连楼都没上,就匆匆驱车返回了工作岗位。
沉默空寂的房间里,留给她的只有一条安静躺在家庭群里的短讯。
原来江妈旅游回来,出机场直接打车去了她外婆家,今晚不准备回来住。
其实江柚很能理解他们两个不愿着家的心理,尤其今天。今天不只是她的十六岁生日,也是江橙的。
江柚随意下了碗面,抱着碗猫进了江橙的房间吃。
这个房间常年封闭,钥匙存放在客厅储物柜的最底层。除了每周请阿姨打扫一次,江爸江妈从不踏足。
江柚也只有很偶尔地,异常怀念江橙的时候,才会进来看看。
就比方说今天。
屋内的构造和几年前比几乎没有任何变差别,当然就算有细微变化,江柚也看不出来。她并不熟悉这里。
——两姐妹很小就分别有了自己单独的房间。
从记事起,江橙异于常人的聪慧便体现在方方面面。在江柚还抱着奶瓶哭鼻子、需要大人哄着入睡的时候,江橙的自我意识便已经早早觉醒。
而觉醒的第一个步骤,就是拥有强烈的领地占有欲和排他感。
江橙非常讨厌任何人进入她的房间。
直到小学四年级。
江柚被男生堵在学校门口的威胁吓哭,之后又连续被尾随多日。忐忑害怕之下,情绪终于崩溃。
无从求助,团成一小只蹲在江橙门口吞声饮泣、唾面自干。这才第一次被邀请踏入江橙的私人领地。
江橙在听完她抽噎下吐露的遭遇之后,表现非常淡定,没有安慰。连她当时看过来的嘲笑神情江柚都记得一清二楚。
但她并不讨厌,她奇异地安心下来。
江橙如是总结此次事件。
她面上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看透一切,微微一笑感叹:
“我真不知道该同情你还是那个可怜的小男生。一个卯着劲儿追了半天,结果对象是个榆木疙瘩不开窍的。一个呢,摊上这么个情商低到没下限的追求者。你们俩,还真是天生绝配。”
江柚这才懵懵懂懂明白自己经历又错过了什么。
现在想想,那时也真是有够幼稚的。
才十来岁的年纪,看了几部偶像剧就自以为懂了男女之情。
表白的时候,为了壮胆,也因为羞于说出那个暧昧的字眼,连表白词说得都像是在放狠话,护送心爱女孩回家也能搞成犯罪分子尾随……
自从那天之后,每当江柚心情糟糕的时候,会被额外准许待在这里。
但两姐妹从不互相诉说心事,连深入的交流都很少。仿佛对方只负责存在、移动和陪伴,压根就没贴出聆听和开解这些个选项。
今天江柚的心情并不算差,她只是,突然想跟江橙来一场谈话。
她很想问问江橙,当一个姐姐是什么样的感觉。她还想告诉江橙,从今天起,她也准备试着要当一个姐姐了。不过她比她幸运,因为她的妹妹比她的妹妹开朗活泼,天真烂漫可爱。
这天晚上,江柚在日记本上写道:
201X年9月1日。今天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她长着我羡慕却成为不了的样子。她的名字叫云裳,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她说要我当她姐姐。
她还有个很好听的小名,取自诗人李白的诗句,叫做“浓浓”。念起来嘴巴会微微开启,向前嘟起。像在撒娇,也是邀请,更像……索吻。仿佛天生就盛开着烈艳玫瑰般的热情。
浓浓还有一群非常有趣的朋友。
顿了顿笔,江柚又继续写着:里面居然还有人和我名字的读音一样。很巧是吧。他居然也是酱油家族的一员。
写到后面,一个小短语一个句号,似乎每句话都可以作为收尾。
江柚原本准备停笔合上日记本,默了默,又在下面补充:那人有点冷,不太好接触,却非常心细。我嫉妒他的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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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这一周,江柚正式被纳入云裳的朋友圈,一行五人同吃同休同训练,彼此适应良好,相处得还算融洽。
江柚话依然很少,多数情况下都默默缩在一旁,安静看他们插科打诨、互怼斗嘴,偶尔也会被逗得忍不住跟着笑出声。
几个人里面云裳最爱笑场。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左脸颊上的那只梨涡,一抿唇就若隐若现,不笑也像在笑。
跟云裳在一起相处多了,江柚觉得自己好像也变得爱笑了。
不过她笑起来一般比较矜持,很少开怀大笑。云裳时常开玩笑说,真是白瞎那么甜的梨涡长她脸上了。
从云裳口中,江柚听来了很多趣事。
比如他们几个里面,只有高达林傻不拉几,觍着脸自费参加了夏令营。
每天就跟着老师参观这个博物馆那个科技馆,不仅被拘着不让乱跑,晚上了还得憋半天凑出八百字感想交上去。
花费高昂不说,什么景点也没参观到,精神上还受了一把折磨。一趟下来活生生瘦了八斤,真是笑死人了。
还比如……朋友里面她最佩服的就是姜宥。
这人特牛气,初一的时候家里出了点事,被迫转学让老爸给捞到眼皮子底下看着。
那会儿正处在叛逆期,姜宥可着劲儿造反,整天逃课泡网吧打游戏,初二的时候成绩烂到差点被学校勒令退学。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彻底收了心放在学习上,不仅考回崇明一中,还拿了个入学第一名……
反正就挺长脸,朋友几个走在学校也倍儿有面子,底气特足。
江柚倒是没料到,姜宥竟也有过那么荒唐的时候。居然逃课泡网吧打游戏……就这样还拿了入学第一名?
不可能的事情吧。
江柚心里有点别扭,她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明明平时也不是嫉妒心强的人,怎么偏就看他不顺眼呢。
大概她这种全靠勤奋努力才能赢来漂亮成绩单的笨学生,天然就对头脑聪明、会学还会玩的好学生充满敌意。
江柚找着理由安慰自己。
作为交换,云裳也旁敲侧击从她这里打听了不少关于“寒寒”的事情。
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江柚满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她在问谁。
直到云裳扭扭捏捏地哼道“就……周清许嘛”,她才知道原来周清许的小名叫做寒寒。
天地良心。同学两年时间,江柚连这种不太算私密的事情,都要靠云裳告知,就更别提她会对周清许会有多了解了。
可云裳不依不饶,非要江柚说几件周清许的丑事,让她听来解气。
话里话外讥讽的调调。江柚不懂云裳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讨厌周清许,明明他们最多不过刚认识几天。
不过身为好朋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一定要时刻站在统一战线。
尤其关于讨厌谁这一点,务必三观一致。方便两人躲在背后,同仇敌忾,把那人一脚踩进烂泥里,批判得一文不值,在他身上用尽所有恶劣的评语。
……其实也没有。
这么没品的事,云裳只会嫌弃拉低她“小公主”的身份,绝对做不来。至于江柚,嘴笨成那样,指望她跟谁一起背地里骂人,不如期待2012世界末日。
忘了说了,2012那年囤的盐,估计现在各家各户早就已经吃完了。
口诛的事暂且不提,但立场还是需要站出来表一表的。
可惜江柚绞尽脑汁,也没能想起来一件周清许不好的事。
周清许在学校一直很低调,比较沉默寡言。江柚又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顾着埋头学习。
她能回忆起来的,大多跟成绩有关——从没跌出过全校前三的人,在成绩上当然也绝不会有过什么不光彩的事。
云裳显然对这个答案很失望。
仇视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将他底裤扒干净。扫描仪一样精密地搜察尽任何有可能藏污纳垢的角落,也要挖出点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最后却发现根本逮不着那人的半条尾巴,怎么可能不失望。
可云裳好像真的又没有很失望。
就连江柚无意间不小心提到“周清许默默帮忙擦了一年多黑板”这种好事,她也听得津津有味,脸上丝毫不见生气,还不停催她多说一点。
态度模棱两可,搞得江柚也有些糊涂了。
不过这些小事并不影响她们的友情迅速升温。
短短不过四五天,俩人俨然连体婴儿,亲得跟双生姐妹似的。
每天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云裳总要抢江柚餐盘里面的菜吃。明明一样的菜色,她却偏要固执地认为江柚面前的就是比她的好吃。
多么理直气壮的理由,让人无法反驳。江柚只好无奈地笑也纵容着。
偶尔一次也就算了,回回都这样,连一向少有表情的姜宥都忍不出侧目而视。
确实有点稀奇过头了。云裳打小娇气得不行,洁癖症状严重。
别说跟人同食一盘菜,就是餐桌上有人不小心用公筷碰到划在她区域内的盘子,她铁定瞬间拉下脸,果断离席。就更妄说主动抢别人盘里的菜吃了。
盛琰他们几个也是凭借多年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才勉强被云裳小公主接受一起吃饭——只上私筷的那种。
可云裳才认识江柚不过短短几天。这有些太不合乎常理了。
云裳却很有一套自己的理论。
她这样说着:“柚柚吃东西五官都在跟着用力,鼻头轻轻皱,脸颊一鼓一鼓,一双眼睛也跟着眨巴眨巴的,好像两只等待投喂的小动物。看起来盘里的菜就很香很下饭。”
云裳叫江柚“柚柚”,因为江柚没有小名。她是第一个没有连名带姓地称呼江柚名字的人。
江柚在脑海里自动把这段上了十成滤镜美化,又经小言文笔熏陶洗脑严重,润色出来的文字,自动翻译成正常语言,提炼出一个结论:
——她吃饭时的表情有些过于狰狞。
盛琰几个听了之后,倒是还算认同云裳的话。
他私下就跟阿赞他们笑谈过,江柚整张脸上,最惊艳的就是那张嘴。
江柚长着一对花瓣唇,上下轻轻抿在一处,恰好是一只桃心形状。
当时盛琰还引用了一句书上看来的句子,“他很喜欢她的那张嘴,它弯弯的,有如丘比特的弓。”
他毫不掩饰地坏笑着欣赏说,江柚那玫瑰花蕾般的嘴唇,是一张真正的丘比特的弓。天生它就适合接吻。
后来被高达林那个大嘴巴添油加醋学给云裳听,然后不出所料地,盛琰挨了一顿冷嘲热讽,还被表妹严厉警告,不许打江柚的主意。
情况
估计学校跟教官们透过底,让他们睁只眼闭着眼,要求别太严格,所以整个训练期间,新生们都挺好混,划着水就过去了。
五天时间不长,并不难捱。
却没成想就在最后一天,江柚一向没准过例假突然造访,来势汹汹。
她例假期间的症状不算严重,不会痛到满地打滚、脸色煞白。
但第一天小腹会有涨涨下坠的疼,伴随着隐秘耻于言说的子宫内膜脱落排出过程。
稍微动一下,都能明显感受到体内有一股液体汹涌外泄,像是流产。
好在最后一天,教官也没怎么安排训练。只是让他们围坐在地上拉了几场军歌,喊几个男女生出列,表演着划了几下军体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