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非酋遇上欧皇——池汀
时间:2022-04-09 06:38:26

 
江柚没请事假,也不好意思去请。她这种性格,集体活动只会尽可能缩弱存在感。请假缺勤这种“招摇”的举动,从没写进过她的人生字典。
 
一整天她都努力表现正常,照常和大家一起参与活动。钉在场地上,维持固定坐姿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可能大家拉歌拉得都挺嗨,告别教官也格外真情实感、热泪盈眶。云裳又比较没心没肺,不懂察言观色、体贴入微。到了结束,竟也没人发现江柚身体不大畅快。
 
坐大巴回到市里之后,时间还早,盛琰提议他们几个去聚餐K歌。
江柚本想拒绝,可云裳眼巴巴看着她,目含期待,让她又实在说不出口这两个字。
最后还是半推半就随大流去了。
 
坐在出租上,窗外夕阳浓稠,像半流状的咸蛋黄。
江柚默默忍着难受,试图通过转移注意力来无视小腹胀痛。
她眼睛落向远处,有些入迷的,目光追随着飞机留下的白线。
看着它被风扯开碎小的絮,痕迹变宽变淡,像少女荡开一尾素色的裙摆。
 
云裳和高达林在旁热烈地讨论着一会儿点什么菜,争取吃垮盛琰——盛琰说今晚请客。
因为商讨充分,俩人一上来就唰唰叫了十来个大菜,报菜名报到盛琰脸色发青,才故作云淡风轻地高抬贵手,就此作罢。
 
因为一不留神点的太多,吃到最后,也还剩大半没动。
盛琰恨恨瞪了云裳好几眼,咬牙切齿地抓了钱包去前台结账。
 
结果被告知该餐厅今日搞活动,满多少到多少元可以参与抽奖免单活动。
他们这桌的花销正好在范围内,可以参与抽奖——于是又喜上眉梢地迈着长腿,返回包厢。
 
云裳被盛琰夸得莫名,感觉他脸上笑容实在过于诡异,揉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往江柚身边挪了几挪,小声又委屈地求道:
“表哥,我不是故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我真没有钱,你别把我抵押在这儿。我长这么漂亮,万一再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跟我妈交代……”
 
云裳会这样说是有典故的。
 
之前有一回暑假,忘了高达林因为什么来着,惹到了盛琰。俩未成年头一次进酒吧,没经验,愣头青似的乱七八糟点了一大堆酒水。
想起来了。
那天高达林喝醉臭烘烘吐了盛琰一身,吐完扭头四肢大岔,摊倒在沙发上。睡得跟死猪一样,怎么喊都喊不醒,拖也拖不动。彻底把人给惹恼了。
 
盛琰撂手不肯结账,趁高达林人事不省,做主把他抵押在酒吧里,当了一个月苦工——
 
盛琰去洗手间清理衣服上的污秽,洗完手一回身,碰上个二十刚出头美艳酷姐。
空气中火花呲呲响,俩人就这样看对眼了。
盛琰成功地泡上酒吧的年轻女老板,从此在自己情感史上,又添上了华丽丽的一笔。
 
俩人一商量,做了个局,骗高达林留下看酒窖库房。
不过,就在高达林工期约满当天,盛琰便被酒吧女老板给甩了。
 
这事儿太巧,搞得他们几个一度一致认为,铁定是酒吧那段时间正好缺个短工,一时又招不到合适人选。
盛琰和高达林这俩青涩的中学生冤大头,误打误撞冒出来,正中女老板下怀。
 
索性将计就计,跟盛琰来了一段小学生式柏拉图恋爱——据盛琰醉酒后吐露,恋爱期间,他连人女老板手都没摸到。顺道还骗得一个免费的劳动力,一举两得。
 
这也算是盛琰不可道为外人知的著名黑历史之一了。
 
话又说回来。盛琰在听完云裳矫情又做作的哀求后,连个白眼都懒得翻给她,直接喊上姜宥一道跟他去楼下抽奖——
姜宥的欧皇体质,在朋友几个中间出了名的。百抽百中,从无失手,妥妥的活体锦鲤。
 
不过也只有在抽奖免单,或是其他一些送周边套装、玩具娃娃这种小打小闹的事情上,姜宥的欧皇体质才会显山露水。
据说他书房地上堆摞了几十个娃娃,生生占掉半房空间。每一个都是一不小心中奖商家送的。
 
曾经几个人也有过异想天开,撺掇姜宥去买体彩,想通过中奖来个一夜暴富,从此潇洒挥挥手,大摇大摆退学周游世界。
结果当然没有中。
从他们一路稳稳当当升到了高中,也能看得出来。
 
顺利免单之后,原本以为少说也要一番大出血的盛琰,钱包一点没瘪下去。在云裳幽怨又后悔的目光中,显得分外得意洋洋,精神焕发。
让其他几人先去楼上KTV点歌,他自个乘电梯跑负一楼美食广场,给大家买点水果甜点饮品带上去。
 
这间KTV他们常来,话筒音质和包厢隔音极佳,东西却难吃得要死。
盛琰和老板相熟,经常外带吃食过去,服务员也很识眼色,并不加以阻拦。
 
-
 
江柚晚餐时特意多喝了几小碗热汤,胃部得到慰贴,小腹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
她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云裳和高达林正在情歌对唱。
 
两人分毫默契没有,不是他抢拍就是她串词,一首歌唱得鬼哭狼嚎。
云裳气到想扔话筒,却又每每控制不住地,被高达林跑到大西洋的调子成功带偏,然后东倒西歪地笑场。
房间笑声阵阵,好不热闹。
 
江柚一进门就被云裳拉着笑倒趴在肩上。盛琰也已回来,刚巧坐在她旁边,随意伸手递过来一杯冷饮。
江柚犹豫着,没接。
她不能喝凉的。
 
“不给面子?”
盛琰笑,却误以为她还记着刚认识那天“矿泉水”的事,逗弄心思上来,懒懒闲闲地笑说:
“小心眼了吧。不就一瓶水吗,你盛哥哥没那么记仇。饭都请着吃了,还能在饮料里给你下毒不成?”
 
江柚身体不舒服,思维也走得异常缓慢,半晌没明白他前半句话里的意思。只依稀听懂了后半拉,“饭都请着吃了……”。
可最后不是免单没让拿饭钱吗?
 
江柚绝对没不承盛琰请吃饭这番心意的情的想法。
她只是单纯听了字面上的句子,琢磨话里的意思时,下意识回忆当时场景,联想起来,胡乱在心里嘀咕一下罢了。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这头刚嘀咕完,那边盛琰脸就黑了。
 
云裳也后仰倒在沙发上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就是就是,你又没掏钱,哪来的脸啊?要有人请也该算是阿赞请的……”
 
盛琰脸色黑得赛过锅底,猛地把冷饮往前面的桌子上一丢,冷哼一声:
“爱喝不喝。”
玩笑话的语气,并没真的动怒,他就这脾气,稍一挂不住面儿就甩脸子。
几个人打小这样呛声互怼惯了,也没人觉得有什么,吵骂过了,依旧嘻嘻哈哈。
 
江柚却不一样。
她没经历过这些,也没深入跟盛琰接触过,不清楚他怎样才算真的生气。
之前听他们笑闹也只是听着,如此重话猛然砸落到自己头上,登时整个人都僵在那儿。
脸上火辣辣地烧,被人大庭广众下指着鼻子骂也不过如此。
 
负罪感一波一波涌上来,她内疚得都快要哭了,恨不能立马收回那句无意脱口而出的话。
 
心里又止不住埋怨自己,不就一杯冷饮,早点接过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自个在那儿矫情个什么劲。
又不是没在例假期间喝过凉的。
大不了不就是疼得在床上挺尸一天嘛。明天周六又不用上课,她还不是想躺多久,就躺多久。
 
越想越觉得自己在小题大做。
江柚一咬牙,抬手端起桌上那杯冷饮,仰脖便往嘴里灌。
 
还没刚碰到纸杯壁,身前突然横过来一只手,劈手率先夺过那杯冷饮。
而后又推过来一杯恒温果茶。
 
“换一下,你喝这个。”
姜宥散漫坐在半环形沙发角落,头顶光影晦明变幻。
他脸微微侧向这边,睫毛低俯,瞳孔漆黑深邃,落在两杯饮品上,轻描淡写跟她交代,用陈述句。
 
江柚还没从眼前的突发状况中回过神来,就听见盛琰在旁边惊奇地叫道:“阿赞你不是低烧不能喝凉的吗?”
 
话一出口,云裳和高达林这才得知,原来姜宥今天低烧。忙围上前驱寒问暖,被姜宥一一拦了回来。
 
江柚坐在原地没动。她跟姜宥不熟,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积极。
她一边看他们亲密自然的互动,一边默默出神地想,怪不得……
怪不得他今天话这样少,连笑都不多见,原来是生病了。
 
姜宥虽然平时也不多话,但真的逗贫起来,偶尔也漫不经心地痞笑跟着扯上几句。基本什么梗都接得住,开得起玩笑,也从不真正生气。
 
一轮关怀之后,大家逻辑逐步拐回正道,品出一丝不对劲来。
 
高达林有些费解地问:“阿赞你低烧干嘛还要喝江柚同学的加冰饮料,自个搁这儿找虐呢?”
虽然他一般不直接喊姜宥的大名,都是叫“阿赞”。但还是觉得念着拗口,每回提到江柚都在后面加上“同学”二字,以作区分。
 
云裳嘴快大脑一步,抢着替姜宥答:“你傻啊,肯定是柚柚也不能喝凉的啊!”
说完话音入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她也不是全然粗枝大叶。结合自己刚才张嘴就来的话,大脑一转,轻易就明白过来,女生之间那点每个月都会存在的,心照不宣的小默契。
 
盛琰和高达林一看云裳的表情,谁也不是没上过生理课的纯情小男生,视线一对,迅速心领神会,悟出了她话里蕴含的另一层意思。
 
初中时,身边班上的女同学大多都已经来过初潮,他们也算早就“司空见惯”,不会再只捕捉到一点风声就到处胡乱怪笑。
反而更能体贴女生心理,装得神色如常。
 
江柚稍稍安下心,但还是忍不住悄悄红了耳朵。
 
不好继续冷场,盛琰和高达林索性将关注点落在姜宥身上。
“哎呦~~~”
“没想到啊,我们赞哥居然也有铁汉柔情的时候……”
“这是有情况啊,还不赶紧老实交代?”
“…………”
 
江柚傻了,闹了个大红脸,没想到他们会往这上面扯。顿时心里更是气姜宥的贴心。
 
她望向姜宥,有点着急,希望他说点什么澄清一下。
可是后者慵懒靠在沙发软枕上,脸上带着无所谓的浅笑,好似被调侃的对象不是他。
 
他既不参与、也不阻止这个玩笑。
 
 
早恋
 
 
短暂两天休息之后,周一上午全校集体升国旗,顺便召开新生开学典礼,全体新生携同其监护人一起参加。
 
江柚家里定了江妈前往——江爸得去临市医院开个学术交流会议,腾不出时间,陪学校玩儿履行家长职责的游戏。
 
江妈临行前将崇明一中的招生成绩单,仔仔细细分析了个遍,差强人意地发现入学第一名总分只比她家女儿高四分。
而且这主要还是因为那人体育成绩好。单文化课成绩,他比江柚低了要有整整十分。可惜高考不考体育。
 
虽然仍旧遗憾江柚的分数没上700,但某种程度上,她家女儿确实拿了崇明一中入学第一名。江妈也总算能在亲朋面前勉强抬起点头来。
 
其实700分真不是那么好考的。
天才如江橙,当年中考不过得了716分,里面还有十分是双女户加分政策多加上的。江柚裸分692,没加分项,比江橙才低这么点已经很厉害了。
 
江柚这回难得没纠结父母的态度。除了晚上照打排位不误,其他时间,她全用来计较那晚聚餐的事情了。
 
她也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
明知盛琰他们是在开玩笑,她却还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在大脑自动描摹当时的情形,不肯放过一丁点的细枝末节,直至将头顶的打光角度也完美重现。
 
越是怕尴尬的人,就越容易揪着尴尬的事不放,不断质疑自己当时究竟有没有表现得体,然后让自己陷入更尴尬的情绪。真是何必。
 
江柚也不想这样,可她控制不住。
 
好在周一正式开学后,云裳等人对她态度依旧,没人拿那晚的玩笑当回事。
姜宥也冷淡如故,偶尔跟盛琰高达林逗几句闷子,多数时间都在低头打游戏或者睡觉——他总是一副很困的样子。
 
新生大会上,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姜宥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扶正话筒,连自我介绍都没做,丁点不晃虚枪,撇下一句“祝大家在三年后金榜题名,考上理想的大学”,便面无表情地转身下了台。
之后猫在一班座位区域角落,睡过了一整个开学典礼。他家长没来开会。
 
就他这明显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的发言,也依然赢得了全体家长及师生如雷贯耳、绵绵不绝的掌声。
江柚周围的几个家长,也全都在互相低声交头接耳,打听这个优秀学生的事迹。
 
江柚妈妈在她们不乏赞叹的讨论声中,脸色越来越不自然。
不知道哪个家长突然问她:“哎,那个学生代表是不是和你们家孩子名字读音一样?我刚听你说你家闺女也叫‘江柚’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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