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笑的意味昭然若揭。
今天桩桩件件把迟弈气得不轻,看到沈云安落井下石,气极反笑,冷着声呛他:“我这妹妹不错,胳膊肘往外拐。”
说完意有所指地讥讽了句:“看出来有些人表面光风霁月,原来背地里是个——”
背地里是个说不上话,驾驭不住老婆的。
他拖长了调子,后半句故意没说。
沈云安冷淡地看过来,清透疏离的琥珀色眸子里带着点怒气。
看他脸色,迟弈漫不经心地勾唇。像是把沈云安惹毛以后他心里平衡了不少。
又听到乌桃说我不要,他脑子不好。
这才散了愠怒的戾气,唇角缓缓地上扬。
半晌,他告诉徐鸣他要亲自打电话,拿出手机拨通了白老爷子的号码。
很快,电话接起来。
和外人说话的时候,迟弈瞬间换了副模样。
慵懒地靠在背后,模样矜贵又难测:“喂?白爷爷。”
那头传来略显年迈的声音。
听起来不怒自威,又带着些对后辈的赏识和慈爱。
“小弈?”白建德颇为意外地笑了笑,缓缓说道:“今天怎么想起来给我这老头子打电话了?”
迟弈一边眯着眼看着监控,一边轻笑了声:“今儿给您打电话是有件事要说。”
白建德不明就以,试探问:“集团出事了?”
“不是。”
他说的轻巧:“一点家事。”
迟弈模样闲散又淡漠,调子带着点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像是随口一提。
“白夜今儿来翻禧园的墙,这事您知道么。”
白建德自然是不知道白夜的荒唐事的。
他就这一个孙子,加上白夜父母去得早。白建德还管着白氏集团,没什么时间管他,因此养成了他无法无天的性子。
但他并不单纯溺爱白夜,除了物质上的一应必求。生活中若有错也会狠狠打他。
所以白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爷爷。
一听这话,白建德气得拔高了调子:“你说那混小子翻你家的墙头了?”
“这小混蛋,最近没挨打他是皮痒了!”
隔着电话迟弈都能想象到白建德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
迟弈客气地笑了声,缓声道:“为了防止他再闹事,我让人把他捆了。”
“等会儿会亲自派车送回白家。”
末了,迟弈像是好心般,淡淡地提了句:“白爷爷,白夜若是管不好。”
“我这个做哥哥的,也能代劳。”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夜在迟弈的雷点反复横跳。
第23章 难养
听到这句状似温和的话语, 电话那头的白建德心猛地跳了下。
方舟集团现在的霸主地位几乎已经奠定。
整个集团的话语权都在迟弈身上,手下一大群各行各业的精英和管理层,如同天网在为他日夜运营。
如今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张扬放肆的孩子, 是让人闻风丧胆的迟弈。
如果不是家的交情和他同迟弈爷爷的关系在这, 今天白夜的下场肯定不会是这么简单,迟弈更不会这么客客气气的跟他说话。
迟弈最后的一句话,就是在警告白家。
久经商场的白建德圆滑如斯, 立马接着话往下顺:“混小子不懂事!你放心, 爷爷肯定好好收拾他!怎么也得抽他一顿再关个半个月禁闭!下次再有惹你不爽快的尽管告诉爷爷。”
下次?迟弈轻笑了声, 调子有些漫不经心:“希望没有下次。”
白建德连说了几声是,转了话锋说道:“小弈,你爷爷最近怎么样, 身体有没有好些?”
外面的云层变得有些暗沉, 迟弈往外觑了一眼,淡淡说:“老人家年纪大了, 再怎么砸钱进去也好不利索。”
“好生将养着, 也不是什么问题。”
白建德长哦了一声, 又笑道:“等这段忙过去了, 我再亲自去看看这个老朋友。”
个老年人都鬓斑白了, 看望不看望的自然是客套话。
迟弈和白建德又说了几句挂掉电话。
默了片刻,他合上眸问徐鸣:“迟震那一家子最近有什么动静么。”
徐鸣在他身后说:“没什么上得台面的大事, 小事不断, 无非还是那么些。”
迟弈嗯了一声。
疲累了一天, 精神渐渐放松。
自从奶奶走后没几年。
爷爷迟振兴的身体就不大好。
起先一直由禧园的医院调理着, 虽然需要时常吃药打针, 但是时刻监测着,也相安无事。
这样的平静一直到他父母因为车祸去世才被打破, 巨大的刺激和打击之下,爆发了更为严重的问题。
不得已只能送往国外治疗这种病症最尖端的医院。
那时的迟弈高中刚毕业,大学尚未开学。
他还记得很清楚。
起先是集团接二连三地出了问题,紧接着是乌桃和他分手,再然后是父母去世,爷爷重病。
一件件事情接踵而来,他尚未开始接手公司,一下子进退难,几欲崩溃。
在这样的高压之下,迟弈激发出了他惊人的商业天赋,在白家和少数几家故交的支撑下熬了过去。
也是在刚刚稳住集团的时候,他发现了父母去世的端倪。
方舟集团的占股最多的人就是迟弈的父亲,和他二伯迟震。
家分庭抗礼,在爷爷的压制下,表面也算兄友弟恭,一致对外。
但是迟弈知道,二伯从来都不是真心对待他们一家。
在他调查父母去世的事情时,二伯就话里话外让他安心,集团的事交给他打理。
刚刚死了兄弟的人,语气里居然没有一丝悲怆和怀疑。
不知道是不是在二叔的眼里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孩子不足为惧,他那几天的心情格外好,接连召开董事会。
几乎等于在直接宣布,从此以后,方舟集团就是他迟震的了。
可惜凡事不如他所愿。
如今迟震入狱,他那一家孤儿寡母全都仰仗着迟弈施舍的一点慈悲生活,摇尾乞怜、苟延残喘。
这样的结局才最合适。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落地。
一行人直接去了迟振兴所在的病房。
亮堂规整的顶级医院,四处可见沉默的病人家属,形色匆匆的医护人员。
呼吸的空气全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迟振兴住在最好的VIP病房,每天的检查和花销如同流水。
迟弈摆摆手,让徐鸣等人侯在门后,自己推门进去。
刚一打开门,正看见爷爷躺在病床上,身边围着三个人。
二婶和她的个孩子。
姐姐迟晚,弟弟迟浩。
二婶的眼里带着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和爷爷说着话。
看见有人开门,二婶说话的动作停了一下,扭头看向迟弈的表情明显有些畏惧和慌乱。
见状,迟弈似笑非笑地看着二婶,说了句:“说什么呢?”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一落地迟弈就赶来了医院,他脸色明显没那么好。
迟弈拉开椅子矜贵地坐在病床边,拿出旁边放的苹果和水果刀给迟振兴削苹果,语气听起来温和知礼,像是尊老爱幼的谦谦君子般:“二婶,我不是早就说过,要你们不要来打扰爷爷休息吗?”
他说话的时候微微抬眼看向二婶,语气虽温和,可漆黑的眸底确实一片冰凉。
这样熟悉的眼神看得温荣心底一惊,她立马站起来低着头解释:“小弈…二婶是……二婶也是担心才来的。”
“担心?”迟弈扬眉,讽刺地重复了一句。但是在病房,他不打算把她们怎么样。只是细心地削了一小块扎起来喂到爷爷嘴边,温声说:“爷爷,吃点水果润润。”
迟振兴今天精神还不错,看到迟弈回来了高兴得很,笑了笑缓声说:“小弈,集团最近没出什么事吧?”
爷爷这么问就是打圆场的意思了,迟弈放下东西睨了二婶温荣一眼,温声道:“集团一切都好。”
他跟迟振兴说:“这天有个会要开,正好来看看您。”
看着迟弈现在的样子,迟振兴又欣慰又心疼。再看看旁边的三个人,眼里顿时带上些无奈和恨铁不成钢。
虽然迟震这个儿子犯了大错,但是他的孩子毕竟无辜。说到底,都是他的亲孙女和亲孙子,放任不管总是觉得不忍。
这么多年,迟弈对他们一向薄情,他知道迟弈这孩子不容易,自己也生老二家的气,就也放任不管,任由迟弈处置。
可这么多年,这回又出了事,总归还是得处理的。
他老了,现在很多事情都要靠着迟弈处理。孩子刚来,有些话,也不是现在开口的时候。
最最不能的,就是凉了迟弈的心。
面容苍老的老年人躺在病床上,头发花白,面色也不似健康的人那么红润。
他苍浊的眼睛看着迟弈,伸出一只扎着针的手说:“小弈,来。”
迟弈伸出手过去握住他,仔细他手背上的针,回应道:“爷爷。”
迟振兴慈祥地笑着:“前天我看国内的新闻了。”
他缓缓说:“我瞧见你啊,抱着个姑娘。是不是?”
迟弈没想到爷爷也会看到,当场默了一下,算是默认。
迟振兴却很高兴,他孙子自从几年前出了事,身边连个可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回可算是能遇到喜欢的姑娘,确实要抓紧。
他问:“是哪家的姑娘?人品怎么样?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迟弈想起乌桃,又连带着想起曾经追她的时候还跟爷爷说过,可惜最后的结果不了了之。
微微敛眸说了句:“这姑娘你知道。”
没有谱的事,他不想让爷爷空欢喜。于是缓了几秒,才说:“剩下的以后再谈。”
迟振兴活了这么大岁数,人精一样的智慧,当场就知道了迟弈说的是谁。
这姑娘他听过。
门第不高不要紧,方舟集团也不需要谁来锦上添花。
重要的是,迟弈喜欢。
迟振兴笑了笑,只说:“喜欢就好好待人家。”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老话说的总是对的。”
迟弈没回应。
他可没忘,这屋子里还有三个不该存在的人。
冷冷地睨他们一眼,温荣立刻惊醒,带着个孩子离开了病房。
末了,迟弈才极轻地说了句:“爷爷。”
“她失忆了。”
听到这句,见惯大世面的迟振兴也怔了一下。
“梦醒了,我也会疼。”
迟弈再抬眸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从容地座位上站起身,温声:“您休息,我忙完再来看您。”
迟振兴不紧不慢地说了句:“谁敢抢,那就抢回来。”
平静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霸气,不复和晚辈说话时的温和,从中能看出年轻时的魄力。
迟弈笑了笑,说好,转身离开了病房。
他知道爷爷是为他打气,可感情上的事情,又岂是说说就这么简单。
和乌桃之间这几年的纠葛,早已不是三言语理得清的。
说起来,他离开禧园不过一天。
破天荒的,倒是又尝到了想一个人想得魂不守舍是什么滋味。
这种家里有人在等他的感觉。
上瘾。
坐上车去往会议大厦的路上。
迟弈按捺不住想念给乌桃打了个电话。
手机刚想了声,他才恍然想起国内现在应该是深夜。
正准备挂掉让她好好休息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喂?迟弈。”
乌桃的嗓音带着刚睡醒的绵软,迟弈甚至想象得出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吵醒你了?”
她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翻了个身。
乌桃说:“嗯。”
像是怕迟弈挂掉电话,紧接着,她轻轻地又说了一句。
“迟弈,我很高兴被你吵醒。”
迟弈勾唇笑起来,压抑住想亲她的欲望,低声哄着:“今天看见白夜了?”
乌桃似乎在思索,过了会儿说:“你是说那个被捆走的男人吗?”
“嗯。”
她小声:“看见了。”
“他看起来不太聪明?”
乌桃忘记了迟弈根本看不见,在被窝里点了点头。
根据那头的声音,迟弈猜得出乌桃应该是点了头。
白夜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迟弈也不打算再问。乌桃被打搅明显还有些迷糊,他也不忍心扰了她好眠。
“夭夭,去睡吧。”
乌桃却没有挂断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乌桃才像是找回了一点思考的能力,慢吞吞的说:“迟弈,我睡前玩手机了。”
“人家异地的……”她没说出情侣这样的字眼,含糊过去继续说:“都会连麦聊天的……”
像是知道这样的要求对日理万机的迟弈来说有点奢侈,乌桃很温和又很善解人意地选择退而求其次:“你能不能……等我睡着再挂电话?”
迟弈唇角一扬,调子带了些散漫:“这么早就想行使权利了?”
他玩味地笑:“以前没发觉,你还挺难养。”
这么早就想行使女朋友的权利了?
乌桃在被窝里蠕动了一下。以为迟弈会觉得这样的要求过分,她不该在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就提这样的要求,想了想的确觉得自己最近有些太过依赖他了,于是打消了念头,轻声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