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逃逸线——鹳耳
时间:2022-04-10 07:44:42

  庄延把收集来的树枝交叉搭建在他选好的岩间休息处上方,以最长、最坚硬的一截树枝为中心,其它的呈 45 度在其两侧倚靠,形成了简陋“屋顶”的骨架。他又在胡仕杰的配合下,采来大量灌木和树叶,层层叠叠地铺设在“屋顶”之上,不仅仅是为了保暖,也是为了打掩护。最后,他在其内部也铺满了干燥的树叶。

  “连把斧头都没有,只能这样了,将就吧。”庄延一边用指甲挑着扎进手掌心的木刺,一边说。“最里面可以挤两个人。靠外面还可以勉强躺一个,但是会冷一些。不过,反正我们也不能三个人同时睡着。这里视野还算好,一定要交替值班。你们可以先睡,我困了会叫醒一个人来换班。”

  这段话的直接结论,就是让胡仕杰和成蔚先钻进去休息。成蔚知道,如果里面只待两个人的话,是不会碰触到对方的;何况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况下,事情有优先级的区别,但要再次和胡仕杰躺在同一“屋檐”下,她还是感到不适。她宁愿胡仕杰先进去,这样她就可以停留在尽量靠近入口的位置。为了缓解这一刻的尴尬,她对庄延说:“明天如果我们安全下山……然后呢?”

  “对了,这个确实要商量一下。”庄延说。“胡仕杰,之前你说是我错怪你了你,你和那些人的生意完全没有关系,那么我看这样吧,一下山我就把你带到本地的公安局里,让他们保护你,怎么样?当然,至于这两天发生过什么事情,我是会一五一十和他们交代的。”

  胡仕杰看着庄延,一时说不出话。

  “怎么了?你觉得这样不妥?对了,我听说你在局里有不少好哥们,这样岂不是更方便。”

  “那……那她怎么办?”

  “这还用说。既然你是清白生意人,成蔚她当然也是无辜的了。你们俩一块到公安局去,先保证自己安全,至于感情上的问题,那你们自己解决,把你们放下之后我们就说再见,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忙。”

  “你……你说得有道理。但是你应该是要对付那两个毒贩对吧?不需要我配合?”

  “你是清白、普通的市民,我怎么能强求你跟着我干那么危险的事呢。最低限度,我觉得应该先把你们送到公安局,把成蔚她的手铐给解了,安排她坐火车到外地去避避风头,我再好好和你商量案情的事。”

  成蔚几乎要说一声“好”。这就是她现在想要的。但是她明白,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庄延是在寻找逼胡仕杰说出真相的合适时机。

  “怎么不说话?你觉得这样安排哪里不对?”庄延走到胡仕杰面前,几乎是贴着对方的脸,沉下声音:“既然你不做毒品生意,不知道什么样品,没听说过督司令,467 团……那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请服从我的安排,热心市民。”

  “……你连警徽都没拿出来过。这让我怎么相信你?成蔚,你也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这个人可能说的都是一派胡言!”

  “好,假设我不是警察,那你觉得我是什么人?猜一猜。我是来黑吃黑的?我是督司令那边的,还是 467 团的人?喔,对了,我忘了,你根本没听说过这些东西。”

  胡仕杰哑口无言。他若继续否定庄延的身份,就必然会牵涉到他掌握的关于缅甸贩毒集团的知识,等于是自我戳破了“完全清白”的谎言。

  “我们还是不要在这种话术上浪费时间吧,我给你讲点有用的。”庄延说。“你大可以继续否认下去。但是只要我继续调查,你的真实身份,是一定会暴露的。督司令的人拿到了你的笔记本电脑,里面有很多有用的资料。真是好笑啊,还是我帮他们搜出来,不得不亲自交到他们手上的。当然,我其实只是暂时交给他们保管而已,改天是一定会要回来的。所以,你的家底其实已经被我挖出来了。现在你真正要问自己的问题,其实是:有没有办法能配合我办案,争取以后减刑?毕竟除了涉毒,你还触犯了别的法律,比如你对成蔚女士做的事,完全可以定性成绑架、非法拘禁,我相信她一定很乐意出庭作证。”

  “你威胁我!”

  “这不叫威胁,这叫善意的劝告,希望你改邪归正。不管你听不听劝,我都会照章办事。”

  “……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

  “我知道你的王牌是什么,你仗着督司令的人不会杀了你,所以一直藏着掖着,现在我需要你把这张牌让给我。胡仕杰,467 团让你运输的样品在哪里?”

  胡仕杰脸色煞白,嘴唇紧闭,脸颊不自然地颤抖着,就像不小心咬断了一小截舌头,只好强忍痛苦把它含在嘴里,以防它掉出来。

  “我给你时间考虑,这不会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不过你的机会真的不多了。现在,给我滚进去睡觉。”

 

 

第二章 异乡人(10)静坐

  乌云漫天,月光黯淡。成蔚跻身于岩间休息处的最外侧,无法完全躺平,勾起双脚,多抓了一捧树叶垫在脖子后面,缓解脊椎倚靠所岩石的坚硬程度。这两天的睡眠,要么是因为被打了药,要么是因为无法抗拒的疲劳,没有一次是出于自己意志的正常休眠。而现在好不容易能主动休息了,却又能听到离自己不远处,胡仕杰的睡眠呼吸声。成蔚心中跳出一个自嘲式的提问:为什么当不爱一个人之后,对方睡眠中发出的各种奇怪声响,都会从“令人怜爱”转变成难以忍受?如今,她听见胡仕杰的鼻息把他脸庞侧面的树叶微微吹起,感受到一种恼人的滑稽。但她最终还是努力地睡着了。

  醒过来之后,她的脖子相当不适,背脊一片冰冷。原来是特意用来垫脖子的树叶,通过松垮的衣领滑了下去,贴着背部。她右手伸到背后,拉住衣服下侧,稍微抖开,让树叶可以滑出来。与此同时,她的视线逐渐适应黑暗,看到了前方庄延静坐于地的背影。

  成蔚站起来,刚跨出休息处一步,就感觉冷风像看不见的刀片一样,瞬间沿着脊椎的方向穿过身体,引发一阵抖索。她立刻把双手抱在胸前,上下摩擦手臂。庄延听见了,转过头。在那一瞬间,成蔚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往前走。片刻之后,庄延又转回去了。于是成蔚上前,站在了他旁边。

  “坐下,”庄延说,“不要站得比我们背后的掩体高。”

  成蔚坐下了。

  “你睡了不到三个小时,还可以再休息一下。”

  “睡不着了。你不是说要换班值夜吗?我来接个班?”

  “我问你,如果那两个人要从我们前面的树林里接近我们,有可能会走哪个方向?用手指给我看。”

  “……你是要考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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