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放弃双手中的步枪,是为了拔出腰间的刀子。而这个弃枪行为之大胆,确实导致庄延的反应慢了半拍。敌人的手抬起又挥下来,他才开始闪躲,导致闪避不及,利刃深深地砍进了左边锁骨上方。但这终归不是致命伤。依然处于半跪姿态的庄延也放弃了步枪,捏紧右拳朝上一挥,击中敌人的下体。敌人痛苦地弯下腰来。庄延拔出砍在左边锁骨上的刀子,先是用刀柄砸了一下敌人的太阳穴,待他完全倒地之后,一刀砍进了他的喉咙。敌人断气之后,庄延发现自己没有力气把刀拔出来了,于是就让它留在那儿。
庄延左手抬不起来了,而单手的情况下是用不好步枪的。把枪托夹在腋下,单手开枪,理论上虽然可行,但那说到底是电影里的把戏。他半弓着腰,想在附近找找还有没有手枪可以用。就在此时,他发觉树林之中,已经变得相当安静。除了风声,就只听得到一些濒死者的呻吟。
然后,庄延感觉到冰冷的枪口顶在自己的后脑上。
他知道是谁。
“你杀了几个?”在庄延身后的翁庆问。
“两个。”
“就两个?”
“对我来说已经算超常发挥了。”
“也对。你藏在缅甸那么多年,我看也没有对任何人动过手。”
“说得对。一个吃过我苦头的人都没有。所以我才能好好地隐瞒身份这么久。”
“这次算你派上用场了。”
“你呢?干掉了几个?”
“不算你的话,四个。”
“看来我是第五个了。”
“你不求饶?”
“我知道没用。就算有用,对你来说也就是一场表演。这种表演你早就看腻了吧。”
沉默片刻后,翁庆说:“你滚吧。我有急事,回家一趟。”
庄延有种预感:他又会被翁庆踹一脚,这次是背后。他已经绷紧了脊梁,心想他已经闹得遍体鳞伤、体力耗尽,就算翁庆没开枪,他多半也会被这一脚踹死。但没过多久,他听见不远处有脚步迈出草丛的声音,还有凉风吹向他的身体。翁庆离开了。
庄延觉得这一次两人死里逃生,功劳最多对半分,说不上是他卖了翁庆一个人情。也许翁庆不对他下手,只是经过这多番折腾之后,翁庆对他已经失去了“复仇”的热情和动力。
他站起来。幸好脚没有受伤。左肩上的血很难止住。他怀疑现在的自己,连一个十二岁小孩都对付不了。
庄延走出了树林。强劲的冷风吹过来,倒是让火辣辣的伤口好受了一些。他抬起头,看着澄澈的星空。他左右看看,选了一个方向,沿着这方向往前走。每走十来步,就会忍不住抬头看一看。
第五章 终章 择日回家 (1) 燃烧
翁庆开着追杀者们丢下的卡车,连续行驶了四个小时。天快亮的时候,他到达熟悉的山脚下,弃车上山。成千的罂粟花在冷风中低语,秘策着一场不可实现的音乐会。翁庆走到自家木屋前方的晒场,停下了。四周有数名枪手,但并没有把枪举起来瞄准,一个个都是“自己人”的架势。他又上前两步,一名枪手走上前来,要搜他的身。
“顺雁老爷在里面等你。”
翁庆任对方搜完身,走到木屋小门之前,踏上台阶,停住了。他抬头看看。低矮的屋檐下,挂着一只红、紫色相间的手编绒线小老虎,正在轻微晃动。他进屋了。右手边是小孩睡的床,空荡荡的,毛毯被掀开,有一半从床边挂下来,像狐狸的舌头。他跨越几乎完全无光的走道,进入里屋。里屋的藤椅上坐着一个穿着红色西装的七旬老人,头发雪白但出奇茂密,双目有神,微微翘起的嘴角集中着经纬线一般密集交织的皱纹。他是看着督司令长大的集团长老,吴顺雁。在他左右,共有三名枪手,其中一人半边屁股坐在翁庆的海信彩电上面。
“喂,你小心一点。”翁庆对那枪手说。
“你管我做什么?看着顺雁老爷说话。”
翁庆笑了笑,转向吴顺雁。
“你眼睛怎么回事?”吴顺雁说。
“被中国人刺的。”
“中国人?”
“条子。”
“不是我派出去的人干的?”
吴顺雁直接承认了,他就是派出追兵的人。这倒不完全出乎翁庆意料之外。
“不是。”
“我看你身上也没别的什么伤。”
“除了这只眼睛,没有喵什喵么笃值嘉得一提的。”
“你们三个,听见了吗?要是以后不加把劲,哪怕三个人一起上,也会被翁庆先生一个人干掉。样子给我端正点!”
那人把屁股从电视上挪了下来。
“吴桑白呢?”吴顺雁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