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游戏——浮瑾
时间:2022-04-10 08:04:56

  我们曾经的经历都由我们自己定义。很浪漫的一则寓言,看完之后心中熨帖。
  美好的曦光从窗幔中透过来,轻轻缓缓地在床脚落下碎金。怀歆看向郁承,他英俊而又轮廓分明的五官被勾勒得愈发柔和清隽,两人的手指不经意勾到对方的指尖,安静一瞬,缱绻地吻在了一起。
  柔热的舌相抵,他好闻又清冽的气息渡过来。郁承贴着怀歆的唇温存片刻,深深看她:“拆信吧宝贝。”
  怀歆嘴角的弧度漾起来,她攀着他脖颈,悠然勾着尾音问:“真的可以拆了?”
  “嗯。”他也低声笑起来,“拆吧。拆给你看。”
  三十九封信,足足堆了两摞,他们好不容易才根据日期找出最开始的一封。
  那年郁承刚读高一,字迹青涩而工整,虽不如现在笔走龙蛇的流畅感,但是仍遒劲有力。
  【爸爸妈妈,见字如晤。很久没有同你们打电话,是因为我受潘家安排出国念书,最近才刚安顿下来,可是以前的联系方式接不通,所以才写信。你们一切可还安好?我很想你们,很念你们……】
  【……这里的街道比我们那边宽敞许多,但是我走在街上总是感到不安,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不过我的英文原来学得不错,第一堂课作了简单的自我介绍,课后也有同学来与我主动说话,那一刻我生出些许希冀,也许我是能融入这里的。】
  第一封信并不长,只是简略描述了一下在国外的生活,对郁家夫妇表示深切的问候。
  怀歆抿唇抚摸着这些文字,这些久经岁月浸染仍旧保留着墨香的字迹,心里想象出郁承当时是如何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宿舍里一笔一划地写下这封信的。
  然而并没有回信,于是他写了第二封,这回多记录了一些自己的生活。
  【爸爸妈妈,你们一切可好?我在这边过得很好,也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国外的课后活动丰富多彩,我经常会和他们一同打壁球、骑马。除去个别的几个人,同学们都很友好。】
  【不过我们刚刚过了感恩节,同学们基本上都是本地人,所以就回家了。我的朋友伊万邀请我去他们家一起吃烤火鸡,可我不想打扰他们。我没有地方可去,就待在宿舍里看书。不过这时我想到,如果是过年我还在家的话,妈妈肯定也会做一大桌子好吃的菜……】
  第三封更加像是自说自话,怀歆知道,那时小半年过去,他已经坦然接受不会再收到回信这个事实。
  【今天在辩论课上遇到了一些让我难堪的事情。与我相对的小组成员对我呈现出比较明显的排斥,认为亚洲人批判性思维差,于是不给我发言的机会,不过我当即站了起来,用非常流利的英语驳斥了对方的苍白逻辑,获得了老师和其他同学的一致认可。】
  【……我非常想念妈妈做的牛肉饼,今天的午餐我吃了培根香肠和胡椒炒蛋,其实每天都是差不多的,但是如果水果拿不同样的,就感觉好像是不一样的了。】
  说罢他还在后面画了一张隐忍而坚强的笑脸“:)”,怀歆看到这里噗嗤一声笑了,捧着信叹道:“哥哥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69  相册
  一下午都在看信,时间有限,晚上要和郁家夫妇一起吃饭,怀歆和郁承只堪堪拆到第二十四封,透过这些文字,怀歆了解到他在异国求学的孤独和酸楚,但却也看到他更具少年气、乐观的那一面。
  两个人坐在床上,一边读信一边玩笑嬉闹。
  郁承从后面把怀歆拥进怀里,下颌亲昵地蹭她颈窝,阻止她将某些略显稚嫩的文字声情并茂地朗读出来,怀歆被他低沉的吐息呵得心间发痒,但还是坚持着举高了信。
  “我相信努力一定会得到回报,就像我坚信雨过天晴一定会有彩虹,平凡与否是由自己定义,无惧蜚短流长和世俗眼光……”
  郁承握着她的手腕,一边挠她最怕痒的腰窝一边佯装恶狠狠地说:“小坏蛋,不要再念了。”
  怀歆咯咯地笑起来,把信放到一边去躲他,谁知被男人捏住纤细脚踝一把拖了回来。他握住她双肩,直接不由分说吻住了她的双唇。
  怀歆还在笑,一边笑一边同他接吻,仿佛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处于受压制的劣势地位。郁承额际的黑发垂落下来,深邃漂亮的眼睛也看着她,似有无奈又纵容的笑意,令人目眩神迷。
  他们接个吻也像是打情骂俏,不经意间和那一叠或密封或摊开的信纸落到一起,这下苦心整理出来的顺序也弄散乱了。
  不过倒是没人有心思去理会,郁承吻怀歆颊侧,吻她精致的鬓,吻她如缎的肩头,她今天穿着一件漂亮的浅紫色内衬,肩带一不留神就弄歪了。
  怀歆乌黑长发四散,柔顺光滑地落在榻上,水润的眸抬起看着他,脸颊微粉。
  她赧然地勾起眼尾,轻喘着气认输:“不、不是还要去吃饭吗……”
  郁承好看的眉眼轻扬,再度惩罚性捏了下她腰间软肉,这场玩闹才堪堪叫停。
  郁承先前跟邱副院长打了招呼,同意让侯素馨短暂离院。
  他与怀歆换好衣服,在约定时间六点钟把母亲接回了郁家。
  房子并不算大,但是已经是街上条件比较好的了,两个人住都算宽敞,侯素馨住院以后,郁卫东一个人简直是显得有点冷清。
  根据郁承之前的描述,怀歆可以想象得出他们以前住的房子是什么模样,半开放式的厨房连着客厅,三个人在里面都转不开,他晚上就睡在大床边的躺椅上,翻个身都能听到铁床年久失修的嘎吱声。
  侯素馨今天的状态和昨日见到他们时一样好,除了提到一些物件时说不出来名字,其他的交流都很顺畅。
  郁卫东亲自下厨,为他们做了好几道大菜,松鼠鳜鱼、松茸荷香鸡、醋溜圆白菜、瑶柱炒韭菜、云斗煮干丝等,色香味俱全,菜式看上去十分丰盛。
  怀歆一边给长辈们夹菜,一边仔细品尝大赞美味,把二老哄得高高兴兴,就连不苟言笑的郁父也和颜悦色,给离他近的郁承多盛了碗饭。
  怀歆悄悄看向男人,他虽然情绪比较收敛,但是眼尾一直都是舒展的。
  一顿饭吃得无比和谐,怀歆已经记不起上回和父母坐下来一同吃饭是什么时候了,她紧攥着这份温情,忽然就有些感怀,埋着头喝了两口热汤。
  放在桌上的手蓦地被人握住,怀歆抬起头,见郁承温柔地看着她,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手背,似示以柔缓的安抚。
  怀歆怔然片刻,心也忽而轻盈起来,她唇边露出些许笑意,又同郁父郁母开始了闲聊。
  “小歆今年多大了?”
  为免老人家对郁承有什么微词,怀歆还特地把年龄说大一点:“二十四了。”
  至于怎么认识的,她甜甜笑:“我们在一起工作。”
  郁卫东迟疑问:“那公司会不会有意见?”
  怀歆饶有兴致地看向郁承,眨眨眼道:“不会的,他是领导,没人敢有意见。”
  男人意味不明地抬了下眉,没有说话。
  虽然侯素馨和郁卫东礼貌地没有主动询问,但怀歆知道,他们其实也很想听听她和郁承更多的相处细节,恰好她又是个极擅于讲故事的人,便绘声绘色地将他们相遇相知相爱的情节一一道来。
  “那天正好下着鹅毛大雪,我放眼望去,前路茫茫看不到尽头,山坡陡峭,也没有同行的人,然后又因为缺氧而窒息,那个时候我就很害怕,结果一不当心脚下踩空——”
  “啊呀!”两个老人皱着眉,很捧场地惊出声来。
  “身体突然失重,旁边就是悬崖,那一瞬间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掉下去了。”怀歆望向郁承,眸色水光粼粼,微微笑说,“然后他就出现了。”
  郁承眼睫微动,抬手覆住了她的手背。怀歆依旧看着他,俏然地歪了下头,片晌脉脉温情道:“我觉得,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爱上他的。”
  “……”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蓦然收拢了一下。他瞳仁漆黑幽沉,情绪难辨地凝着她。
  而这个肆无忌惮的小坏蛋还在夸张地添油加醋:“那样狂乱的暴风雪里,阿承的怀抱让我感觉很安心,我想他就是我的盖世英雄,会踏着七彩祥云来接我……”
  郁承的气息微沉,闭了闭眼:“小歆。”
  郁父郁母已经听得入迷了,怀歆并不理会他,反而倾过身去,很自然地问:“那你呢?哥哥,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好像在这里就脱去禁忌似的,她把这个平常他们闭口不提的字眼翻来覆去地讲,胆子大得出奇。
  郁承黑沉沉的眼眸望着她,一时之间没有出声。
  怀歆浅笑着睨了他一会儿,悠悠的,很有耐心,她本没期望从他口中得到什么非常动听的答案,却又挑衅地,不愿随便找点什么话来圆过这一茬。
  男人倏忽出声:“不是在某个具体的时点。”
  怀歆一怔。
  “是潜移默化的。”
  郁承沉静道:“我逐渐发觉,吃晚饭的时候我想同你一起,看电影的时候我希望你坐在我身边,经过走廊时我会下意识地看你的位置,就连下班我都想要你能同我乘一趟电梯。”他顿一下,深深地裹紧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起,我的眼里只看得到你了。”
  郁承生了一双漆黑深邃的桃花眼,专注凝视的时候总是多情,如同潮湿幽昧的夜幕,望不见底的深潭。
  怀歆的心停顿一瞬,忽然砰砰地急促跳动起来。
  她知道他说的不是真的,就像她自己讲的,也有艺术加工的成分,只是为了让老人家安心。
  可还是无可避免地为之感觉到心动了。
  好像他真的无可救药地爱上她一样。
  ——可他甚至都没有把这个字说出口。
  这个渣男情话讲得一套一套,演技更是一流,怀歆有些后悔和他玩这种把戏,不过她向来懂得立正挨打,吃了瘪之后很快就凑近他,在他侧脸羞赧地亲了一下。
  郁承垂敛下眼,待怀歆稍微撤开后,也温柔地执起她的手,相覆交握。
  郁父郁母的表情异常欣慰,从各种细节中也看得出两人的感情极好。这么多年儿子终于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姑娘,他们肯定是为此高兴的,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今天已经是周日,吃完晩饭最后再呆一会儿,两人就必须得回北京了。
  趁着还有些时间,侯素馨精神昂扬地提议:“小歆,我给你看看阿程以前的照片好不好?”
  旧时都会做一些相片册,没想到还有这种福利,怀歆雀跃道:“好啊好啊!”
  她猜想那些老照片和之前的信一样,都会给人一些惊喜,郁承瞥了她一眼,神情颇为无奈。
  于是侯素馨就指挥郁卫东把放在柜子最上面的铁盒子拿下来。在她清晰地说出相册的位置时候,怀歆察觉到郁承的手指微紧了一下。
  是真的很神奇,侯素馨已经忘却了很多事,包括刚才在饭桌上,她连某道菜的名字都记不得,还说错了许多事情,可是她记忆里所有有关郁承的部分,似乎都被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怀歆走过去,默默地牵住了郁承的手。男人垂下眸,稍微用力地回握了她。
  怀歆如愿以偿拿到那本旧相册,是郁承从六岁到十四岁期间所有的摄影留念,由侯素馨和郁卫东整理分类。
  翻开扉页,就看到侯素馨和郁承的合影。是刚从孤儿院离开时,请那里的看护老师照的。
  那时的侯素馨是一个年轻温婉的女人,还是黑白照片,但看得出她笑容满面,扬起的嘴角勾勒出颊边的酒窝。而被她牵着的清瘦男孩子,唇线平直地看着镜头,没有笑。
  虽然他看上去有些躲闪,但是底子却是极好的,怀歆抿着唇轻抚那张照片,没有转头去看郁承的表情,翻过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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