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游戏——浮瑾
时间:2022-04-10 08:04:56

  直接就到了七岁,仍是黑白的,也只有寥寥两三张照片,有些是郁承的单人照,有些是与侯素馨的合照。
  “阿程小时候不太爱照相。”侯素馨小心地觑了郁承一眼,很快又笑起来,“不过后来就好了。”
  到了八岁就变成彩色照了,相片张数也多了起来。
  有他在运动会上和同学们一起跳大绳的,有他领了三好学生奖状的,还有全家出去郊游时留下的纪念。
  经侯素馨和郁卫东的精心呵护,郁承的性格也更加开朗,面对镜头时笑的次数越来越多。男孩弯着那双葡萄玉一般的漂亮眼睛,眼神干净而纯粹。
  九岁到十二岁之间,他的五官愈发长开,而后上了初中,变成更加俊朗阳光的少年。
  “我们阿承可真好看。”怀歆忍不住感慨,这才转向郁承,扬扬眼尾,“要是那时候遇到你,我可能就直接给你递情书了。”
  郁承敛着黑眸没作声,片晌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唇。
  侯素馨边翻页的时候似乎也有些感叹:“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晃眼阿程就长大了。”
  “记得当年我带他回家的时候他还只有这么丁点。”她比了个高度,又看向郁承,眼角堆出几道笑纹,“可现在要妈妈仰着头看啦。”
  侯素馨伸出手,似乎有些吃力想触碰他的脸。郁承俯下身来,很温驯地将下颌贴在她有些粗糙的掌心。
  “我永远都是您的儿子。”他低眉喃喃道。
  仿佛某一处涟漪悄然荡开波纹,怀歆眼眶里涌起些许温热的液体,她微笑地看着这个画面,觉得心中某个角落熨帖又美好。
  怀歆抿了抿唇,轻声道:“伯母,这个相册,不如您就一同带去疗养院吧。里面有这么多珍贵的回忆,我们不在身边的时候,让它多陪伴陪伴您。”
  侯素馨怔了一瞬,笑着点点头:“好。”
  她没有察觉出怀歆的意图,可是郁承明白。
  其实他知道,母亲也在做许多努力不忘记他们。
  疗养院每天会供餐,可她还是坚持要郁卫东给她送饭,手机里存了他们的照片,时不时就拿出来看一看,在真的状态不好思绪混乱的时候,就要郁卫东给她讲故事,从领养郁承的那一天开始,一直一直讲到现在。
  时间不早了。
  “妈,我们走了,您和爸多保重身体。”两人和侯素馨久久拥抱,连同郁卫东一起将她送回疗养院。
  关了房门出来,郁卫东的表情还有些怔忡:“我好久没见你妈这么高兴了。”
  他拍拍郁承的肩,抿着唇,似乎想启齿但又有些艰难。怀歆见状道:“伯父,我先下楼去转转……”
  “不用,小歆。”郁卫东制止了她,又转过头去看郁承,久久地,叹了一声,“没什么,就是想同阿程道声歉。”
  “……”
  “因为潘家的事情迁怒于他,可我一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郁卫东深深地看他,“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儿子。”
  郁承喉结微动,安静地看着父亲。郁卫东朝他敞开双臂,在一个父子之间实实在在的拥抱中,这么多年的龃龉终于释怀。
  怀歆偏过头去拭泪,她真的为他感到高兴。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再深的心结也抵不过岁月和光阴,抵不过最真切的爱。
  郁卫东又同郁承说了许多话,最后的最后,看向怀歆说:“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珍惜。”
  郁承点点头,嗓音低沉道:“我会的。”
  他牵着她离开了疗养院,天色不早了,院前草坪上居然还有两个孩子在借着橘黄色的路灯踢皮球。
  大人们坐在旁边的长椅上聊天,怀歆望着这温馨的一幕,忽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人的这一生总会有一些不情愿的经历,生离死别,但是只要一直去追寻梦里那条抓不住的“大鱼”,就会觉得在这世上不白来走一遭。
  牵紧爱人的手,努力生活,才是当下最最紧要的。
  郁承就在这个时刻停了下来,他握着怀歆的双手,眸光一寸寸细致地凝视着她:“怀歆。”
  “嗯?”她不明所以地抬头。
  郁承似乎思考了许久,但是什么都没有说。他轻揽住她的腰,低下头,仔仔细细描摹她的双唇,气息温炙,一下一下温柔地亲吻着她。
  只有一方路灯投下暖光,怀歆闭上眼,纵容自己动情,郁承拥紧了她,唇舌更加忘乎所以地交缠。
  在这座小镇,他们默认所有的情感都是“坦诚”的。真真假假,也不必辨得那么清楚了。
  漫长而缱绻的吻结束之后,郁承微俯下身,抵住她的额。
  他嗓音有些沉哑地启唇:“你说过会陪着我的。”
  “……”
  “不许忘了。”
70  罅隙
  影视城的事情圆满解决,潘晋岳逐渐给郁承放权。近日发现集团有些不对劲的动向,也叫他去调查。
  潘家的子公司都是采取母公司控股60%、继承人持股20%、再加上其余一些小股东的形式。大大小小十几个子公司,潘晋岳也进行了一定的分配,除了郁承,其他孩子人均两到三个。
  就在最近,潘睿手底下一家公司恒瑞科技的股价出现异动,这家公司原来是母公司孵化出来的,股权由潘晋岳持股60%,潘睿40%,最开始试做了一款VR游戏,但是大获成功,于是就直接上市融资,继续拓展此类业务。
  恒瑞原本是小盘股,只是概念切中当下最热门的人工智能赛道,可是接近两个月来,接连十几个涨停板,股价直线飙升。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其中有猫腻,但只是因为关注度太低,没有在市场上掀起什么风浪。潘晋岳也没有说得特别明白,但郁承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无非是有人在操纵股价。
  潘睿是除裘明帆之外的另外一个私生子,郁承先前并没有同他打过交道,不知此人脾性如何。潘晋岳将集团的部分资源交给郁承,让他查清楚,并且顺利解决这件事情。
  这是对郁承回归潘家的另外一个考验,让他加入战局,真刀实枪地去搏。
  郁承没花很长时间便了解明白,潘睿通过开曼主体间接持股,近几个月的确在通过一些动作做高股价。
  先是释放消息宣称研发出全息接口的技术,这与当下炒得热火朝天的“元宇宙”概念不谋而合,炒作头部散户的情绪;
  然后还开了多个账户相互交易,做大交易量拉涨;最后也是最黑的一招,勾结多家公募和券商资管一同“抬轿子”,进行所谓的“市值管理”。
  资金方买票锁仓,庄家股价拉升,基金经理可以拿盘方给的好处费,也不用自负盈亏,大家互惠互利,可谓是一盘好棋。
  虽然艺高人胆大,但并不是什么新鲜的手段,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总有人会选择铤而走险。
  郁承审时度势,决定先隐而不发,向潘晋岳做了反馈。
  “你预备怎么解决这件事?”电话中潘晋岳声线稍微有些沙哑。
  ——操纵股价这种丑闻一旦曝出,对集团声誉极为不利,必须在媒体拿到消息之前及时止损。
  潘睿终究姓潘,潘晋岳不可能真的让他被怎么样,便只有想其他办法,把这个隐患消灭干净。
  郁承沉吟片刻,答道:“将计就计,移花接木。”
  潘晋岳身体确实大不如往,他将烟灰轻轻倒入烟斗斗缸,却没拿稳,烟斗磕在边沿,发出一声沉闷碰响:“你有想法了。”
  “嗯。”
  “想好就去做,我只要结果。”潘晋岳压抑地咳嗽了两声,才道,“不要让我失望,阿承。”
  “您放心,阿爸。”
  放下电话,郁承屈起手肘,淡淡靠回椅背上。
  黑色劳斯莱斯内,龚盛专注地开着车,郁承把车窗按开一半,散漫地点了根烟。
  龚盛负责管理北京这边大大小小的事情,在几个子公司也有任职高管。
  潘晋岳放权之后给郁承配了一些人,可信度是有保障的,例如龚盛,就是其中比较得力的助手。
  今晚约了峰趣董事长兼CEO左鹏一起吃饭,不仅是为博源投资,还是为了另外一件事,一件郁承在做投资之前就开始布局的事情。
  左鹏底下还有另外一家公司启旭智能,是做AIoT和深度学习算法的,各种物联网场景,人脸识别和指纹解锁,都属于启旭的一站式服务体系。
  博源资本在三年前就投资了启旭,左鹏也正是因为这个项目与陶总结缘,后续有其他的公司要资金也来找陶总,这才有了后来峰趣融资的事情。
  左鹏是人工智能方面的专才,启旭一直在谋求上市,虽然前景不错,可是盈利还是赤字,先前冲击港股上市失败,进度一直转圜不前。
  郁承今天带来了全新方案。
  “不知左总有没有考虑过上市公司并购重组?”
  左鹏微微讶异:“您是在说……”
  “与借壳上市很像,不过都是把一个优质资产注入一家已上市公司,也是套现的一种途径。”郁承微微一笑,“我是在想,您是否可以考虑这种方式,把启旭装到某个壳公司里面,来实现您的股权退出?”
  左鹏表情微凝,陷入深深思索。
  而郁承则拿出茶壶,不紧不慢地为他斟茶。
  左鹏与其他空有理想斗志的创业者不一样,他不是非得要站在董事长的这个位置上。他是职业创业者,深谙此道,虽也有情怀,但更多地是从商人的眼光去看待自己的生意。
  只要有利可图,郁承相信他会同意的。
  启旭冲击港交所IPO失败,几个大股东也一直在找其他退出的方案,郁承如今所做的事不过是把现成的上市公司送到他们面前。
  ——恒瑞科技。
  潘睿释放假消息宣称他们研发了全息技术,那郁承就真的套个有全息技术的资产进去,如假包换,把股价挺住,谁也不能质疑真实性。
  关键是如何把这个价格谈好,左鹏是精明的商人,在这一部分恐怕会比较严苛。
  自郁承进入这家高级私人菜馆开始已经过去四个小时,龚盛等在外面,并没有随他一同进去。
  他与郁承打了一段时间交道,目前龚盛能评判的就是,二公子虽然是后来者,但比起大少要成熟稳重不少,为人谦和,城府却不可小觑。相处期间,简直是滴水不漏,无论谈及什么都是笑面相对。
  龚盛刚抽完第三根烟的时候,郁承和左鹏从雅间里出来了。
  两人在不远处握手,笑着聊天,而后一左一右地往外走。龚盛带着几份审视看着郁承,竟不能判断合作到底有没有谈成。
  与左鹏作别之后,郁承同龚盛打招呼,跟着他一同上了车。
  郁承神色有些温倦,龚盛从后视镜里看了他好几眼,男人这才抬起眸来:“阿盛,这件事可以回去同老爷报备了。”
  那么这就是十拿九稳了。
  龚盛点点头,面露喜色地恭维道:“有您出马,果然还是万无一失。”
  郁承掀唇笑了,像是不太认同他的话:“做什么都难说万无一失。”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