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游戏——浮瑾
时间:2022-04-10 08:04:56

  郁承叮嘱她不要乱跑,有事随时联系他。她笑着应了。
  大约聊了四十分钟,怀歆回来了,但不知怎么有些气喘吁吁,侯素馨先提道:“都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吧?我有你爸送的晚餐,你快带着小歆去吃点东西。”
  “好。”郁承颔首,“那我们晚上再过来。”
  “不用不用。”侯素馨摆摆手,乐呵呵道,“也不差这一会儿,明天再来也是一样的。”眸光一转看着怀歆,意有所指道,“你多陪陪女朋友就行了。”
  郁承敛着眸瞥了怀歆一眼,不知想到什么,轻轻勾了下唇:“行,爸说明天晚上亲自下厨,咱们四个一起吃饭。”
  “知道啦。”侯素馨精神矍铄地坐在床上同他们挥手作别,“我会记得的!”
  离开疗养院之后,两人随便找了一处沙县小吃解决晚餐,然后回到了他们住的招待所宾馆。
  行李先前就放上来了,怀歆拿着那个漂亮的紫色捕梦网,挂在了房间里最显眼的位置。见郁承过来,她便亲昵地抱住他的腰,蹭了蹭坚实的胸口:“哥哥。”
  郁承低下头,用鼻尖碰碰她的,又啄吻一下她的唇,低笑问:“喜欢?”
  “那当然,这可是伯母做给我的!”怀歆翘着嘴角,很得意的样子。
  郁承失笑,垂眸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
  他没有提她也回赠了侯素馨一串手绳,但怀歆知道他会记在心里的。他们之间就是这样,什么都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叙说。
  “嗯……”怀歆仰着脖颈,清亮的双眸望着他,刻意拉长语调,“所有的小朋友都有礼物了,哥哥想不想也有礼物?”
  “什么?”郁承抬了下眉,眸光中勾着些意外的兴味。
  怀歆歪头笑了下,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拿出一个袋子,软糯出声:“送给你的。”
  郁承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沓封面标注着英文花体字、已经有些泛黄的信件。
  【From Alvin YuYale University
  (郁承寄,耶鲁大学)
  他蓦地抬眼,漆黑眸光深得不像话——仅仅四十分钟,她循着之前的记忆,到原来的那个住址去碰运气,结果真的取到了信。
68  拆信
  “哎你知道嘛!房主是个好人诶!”
  “她说总是隔一段时间就收到来信,看上去字迹工整也很用心,所以就不敢扔,担心会有人上门来取,结果这么多年来就一直将信收在盒子里,自己都快忘了啊……”
  怀歆还是感到很幸运,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庆幸对方还没有搬家,没有把这些不易保存的纸张扔掉,郁承的39封信得以全须全尾地留了下来。
  “哥哥……”
  她雀跃地抬头望向郁承,却发现他眼眸幽沉如潭,晦涩难辨,仿佛压着什么极为深厚的情绪。
  怀歆的声音戛然而止,下一秒手腕却被郁承擒住,他把她拉到怀里,俯身用力吻了下来。
  袋子掉到了地上,怀歆被他双臂禁锢在桌边,承受他极尽掠夺的吻。
  男人的力道很重,舌一寸寸相抵,怀歆被箍在他怀抱和带着一丝凉意的木质之间,感觉郁承身上的檀木味道好似燃了起来,要将她完全融化。
  不知碰到了什么开关,整个房间暗下来了,唯有桌面上那一盏小台灯微微莹着亮光,可郁承并未理会。
  他吻得很深,并不温柔地索取,怀歆的眼尾渗出些许朦胧的水意,双臂屈起撑他紧实的胸膛,欲拒还迎。
  她有些喘不过来气了,手上便使了点劲,没想到还真把他推开了。
  郁承喘着气,放松了一些桎梏,却低敛下眼,眸色黢黑地紧锁着她。
  “怀歆,你这样……”
  后半句话隐没在黑暗里了,他没说完,她却懂得他要讲什么意思。
  白日里的一切都半真半假,他给她一个角色,她配合他出演。他们的感情如镜花水月,说到底没有那么多羁绊,只是喜欢,最浓烈的喜欢。
  今天他们明确地喜欢着对方,明天却又不知该走向哪里。所以如果要自保,最应该做的就是维持清醒,清醒而自知,划清情欲和真心的界限。
  这是正常游戏的法则,但是玩游戏的人却不遵守规则。
  郁承咬着怀歆的唇再度欺上来,她是他的小狐狸,可此刻他却想供她做掌心盛开的玫瑰。
  先前她说要一直陪着他,他不相信,但现在就算她不承诺,他都不想再放她走了——就算求饶也不可能。
  地上散落的信件逐渐变冷,室内温度却是越来越盛,在玻璃镜面上现出些许雾气,绽开又消退,周而反复。
  每当这时候怀歆都感觉自己活着。她也贪心,想要很多很多,想要他米且里予地填满自己内心的空寂,又想要他温柔地安抚她最脆弱不堪的那一隅。
  像她这样的人很难找到称心如意的爱人,多一分少一毫都让她不安,她要恰恰好。
  成熟体贴得恰好,明察秋毫得恰好,连倾心拥抱的力度都恰好,让她有窒息感却仍能呼吸,如同郁承此时双臂环绕着她一样。
  怀歆扭过头与他交颈亲吻。郁承深邃刻骨的眉眼更显性感,他知道她喜欢他用这样的方式拥抱她。
  “阿承……”他说要让她习惯性叫他名字。在这种时刻她最能体会他的孤独,彻骨寂寥。如稻城深夜里永远落不尽的白雪,纷纷扬扬。
  这个冬天她独自登上崎岖的高原,要坠落悬崖的时候,是他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惊魂未定,那一刻所有的声音都消弭,她只听得见他有力的心跳。
  其实纠葛至今,早已说不清谁是谁的救赎了。
  这会儿怀歆双眸晕出泪,抬臂去搂他的脖颈,在郁承俯低舐去她脸上咸湿滚烫的水珠时,她又唤:“阿承,吻我……”
  郁承堵住她的双唇,如她所愿,将所有话音都湮灭在齿间——狐狸告诉小王子,驯服的意思就是制造羁绊。
  「对我来说,你只是普通的小男孩,和千千万万个小男孩没有区别。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而对你来说,我和其他千千万万只狐狸也没有区别。但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会需要彼此。」
  无数场深夜电影,呼吸近在咫尺的通讯,散落的信,飘扬的大雪,五千米高原的惊鸿一瞥,许多纷扰的意象湍流般涌进来,蔓延,充斥脑海,怀歆紧紧地抱着郁承,正同他也无法放开她一样。
  「所谓驯服,就是制造羁绊。是你在我身上浪费的时间,让我变得如此珍贵。」
  或许仍旧有不能够确定的事情,但是——
  “郁承,以后会陪着你的……一直、一直陪着你。”
  一觉睡到天明,日上三竿,窗外碎金般的阳光落在窗台那一抹生机勃勃的绿植上。
  怀歆睡眼惺忪,裹着被子转过头,正好抵在男人肌理分明的胸膛。郁承搂着她亲了一下,低磁动听的笑落下来:“午安,宝贝。”
  怀歆依恋地蹭进他怀里,还有些困顿地揉揉眼睛,发出不明语义的哼唧声,像是什么冬眠还没睡醒的小动物。
  灿烂的光落在她的发梢,把乌黑的颜色也装点成了漂亮的浅棕色。郁承修长手指撩起她鬓边柔软的发,勾着绕了下,撑起身体在她白皙侧脸落下一吻。
  “还想再睡会儿?嗯?”
  男人音色低缓磁性,在她心口蓦地烫了一下。怀歆闭着眼动了动,撒娇般嗯了一声。
  “好。”郁承温存地摩挲了片刻她的脊背,起身穿上衣服,又弯下腰周到地替她盖好被子,亲昵问,“我出门买吃的,想要些什么?”
  “唔……”
  怀歆顺着翻到另一边,朝向他,卷翘睫毛乖顺地耷着,糯声说:“烧卖。”
  她奶油般的脸颊冒着一片好看的粉色,看上去可爱极了,郁承情不自禁地刮刮她鼻尖:“还有呢?”
  “……皮蛋瘦肉粥。”怀歆皱起小鼻子,下意识躲了一下,郁承轻笑:“嗯,还有?”
  “鸡蛋饼。”
  “好,遵命。”他又俯下身亲了亲她,“宝贝在这儿乖乖等我回来。”
  怀歆细软地答应一声,郁承凝视她须臾,拿上门卡出去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在悠悠香味中醒了过来。坐起身,发现男人正在一旁桌边摆放新鲜出炉的餐点,他拆开一次性筷子,朝她温柔勾了下唇:“快去洗漱,然后过来吃饭。”
  “噢。”
  怀歆慢吞吞地爬起来,随手用不知是被单还是浴巾的一团布把自己裹住,然后去浴室里刷牙洗脸换衣服。
  出来的时候郁承已经等候有一会儿了,她小碎步迎过去,他便顺势将她抱进怀里。
  如同连体婴一样亲密,怀歆吃饭也要坐在男人腿上吃,郁承理所当然纵容了她。他买了她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和牛肉烧卖,还有软而可口的金黄色鸡蛋饼。
  两人在柔和温暖的阳光里分食了美味,没有人提昨晚的事情,他们的关系到底还是有所转变,不再计较那些承诺是源自真心还是假意。
  早上和下午侯素馨一般还在休息,怀歆前一晚也不轻松,就只想赖在酒店里打发时间。
  她昨天就发现房间里有一个小型的电视机了,昨天费了好大劲儿取的信还放在旁边无人问津,没有其他坐的地方,于是怀歆拍拍床,示意郁承也上来。
  那厚厚一沓就落在不远处,郁承扫了一眼,繖扇般的长睫覆下阴影,眼底有些难言的深暗。
  怀歆知道那一定是非常沉甸甸的回忆,再度触碰需要勇气。她便攀着他脖颈去亲他的嘴角,紧紧偎着他,娇软地笑道:“哥哥。”
  “……嗯?”郁承低眉看过来。
  “要不要陪我看部电影?”
  只是看电影而已。
  怀歆无言地凝视着他,身体后倚,耐心地等待他回应。
  郁承颔首,牵过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敛着眼轻嗯一声。怀歆笑了笑,选了2003年在加拿大上映的一部奇幻电影,《大鱼》。
  小电视机只能播放各台频道,怀歆拿着郁承的平板,和他偎在床头一起看。清缓悠扬的片头曲响起,她与他的心一同沉静下来。
  《大鱼》是爱德华对儿子威尔讲述的一个传奇故事,故事里包含着他这一生在外游历所遇到的许多神奇的经历,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在森林里遇到过巫婆,与巨人结交朋友,帮一到晚上就会变成狼人的马戏团老板做工,去到所有人都不穿鞋的碧绿小镇,还在河里看见一条通体发着光的、金色的大鱼。
  荒诞而又喜剧,天马行空,充满想象力,在这光怪陆离的奇妙旅途中,爱德华遇到了自己一生的挚爱珊卓。
  只是惊鸿一瞥,他对她一见钟情。爱德华费尽心思查出她是谁,然后捧着一束黄水仙来到珊卓家的小洋房,向她示爱。
  珊卓拒绝了他,可是后来某天醒来,在二楼卧室推开玻璃窗,诧异地发现楼底下的田野里漫山遍野被爱德华种满了她最喜欢的水仙花。
  “可是你还不认识我。”珊卓说。
  爱德华微微笑起来:“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认识你。”
  后来威尔了解到,这是一个经过父亲记忆美化和修饰的奇幻故事,却是老人用童话般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的某种方式。他终于与父亲和解,并且意识到,这一切不可谓不真实,只是看你如何对待自己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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