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祈舟点头,却没说话,眼睛一直盯着电脑屏幕,同时不断在脑中回想着楼上书店的平面结构图,突然开口:“把负责人给我叫进来!”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大厅里面的画面突然出现了变化——
王伟山朝着柜台走了几步,举着枪对陈染音说了什么。陈染音挺配合的,再次从柜台上拿起了手机,与此同时,顾祈舟也立即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很快,屏幕上就闪出了来电显示:陈皇。
但是为了避免让劫匪起疑,从而注意到监控,所以顾祈舟并没有立即接听电话,做了组深呼吸后,他才摁下了接听键。
饭店内,王伟山命令陈染音把扩音器打开,不容置疑地对着手机说:“我已经多给了你十分钟的考虑时间,今天我必须见到市长!”
这已经是他们打给警方的第二通电话了,第一通电话在十分钟前,只说了五个字:我要见市长。然后就把电话挂断了,再打回去也不接,态度坚决地拒绝谈判。
顾祈舟举着手机,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控,神色坚毅,语气也是不容置疑:“不可能,市长那么忙,哪有时间来见你?”但他也明白不能把劫匪逼到绝境,不然人质就危险了,于是又把扎紧了的捕鱼口袋微微松了一个缝,“我只是一个突击队长,没有那个权限联系市长,但我们支队长可以,他马上就到了,最多二十分钟。”其实许建城已经到了,他故意这么说的目的是为了救援行动争取时间,“为了你的八百万,二十分钟绝对值得一等。”
王伟山没有立即反驳或者拒绝顾祈舟的提议,因为他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的内心:他之所以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把自己的钱要回来,时间不是问题,只要钱能回来,什么都好说!
但黄毛却没这么多顾忌,反正钱又不是他的,他只想和警察对着干,冷笑着对着手机说:“二十分钟时间太长了,不行,我只给你十分钟时间,晚一分钟,我就朝你马子身上开一枪。”
顾祈舟神色阴冷地盯着屏幕上的人,一字一顿地警告:“你要是敢动她一下,就算是扒了这身警服,我也要亲手宰了你。”
他语气极为狠戾,仿若一头被惹毛了的狼,黄毛听出来了,他没有开玩笑,感觉到愉悦的刺激感的同时,内心也略有些忌惮,呵呵笑了两声,语气收敛了一些:“那要看你听不听话了,我们的目的就是求财,只要把欠我们的钱还给我们,什么都好说。”
陈染音的目光在王伟山和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顾祈舟”三个字之间来回移动着。
通过之前的所有对话,她大致已经推断出来了这三人的目的:要钱。
但黄毛和那俩人像是一伙的,又不像是一伙的——那俩人口口声声都是八百万,黄毛则是口口声声喊赵总。
或许,可以试探他们一下?
在黄毛的话音落后,她突然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不就是八百万么?不用喊市长来,只要你们把那两个孩子放了,我就能给你们。”
王伟山一愣,脱口而出:“真的?”
黄毛却怒不可遏地爆喝:“你他妈给我闭嘴!”他显然是怒极,直接用手中的枪砸烂了正在通话中的手机,然后开始用坚硬地枪托砸陈染音的脑袋,“臭娘们想死你就直说!”
屏幕前的顾祈舟面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怒不可遏,同时又特别生气,生陈染音的气,气她的擅作主张,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也不把他当回事儿!
昆鸣看出来了他的情绪不对,喊了他一声:“顾队?”
顾祈舟立即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压制着内心的不断翻涌的情绪——
他一定要把这个不听话的家伙救出来,好好地教训她一顿!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神色再度恢复了清明与沉稳:“把饭店负责人给我喊上来!”
饭店内,陈染音强忍头部的剧痛,死死地盯着王伟山:“当然是真的,只要我不死,就能给你钱,我家有的是钱。”她看出来了,王伟山视财如命,只要有钱,什么都好说,“只要你把那俩孩子放了,我就让我妈给你打钱,你也不用坐牢。”就算是不能把那两个孩子送出去,她也要让这俩人起内讧,讧得越厉害越好,这样才能为特警队争取更多的救援时间。
王伟山的内心越发动摇了起来——他只是想要钱,没想送命,要是不用坐牢,就更好了。
黄毛则是越发怒不可遏——他的目标可不只是八百万,王伟山的八百万算个屁,赵总的目标是让公司资金解冻,哪怕只解冻几个小时也够了,王伟山只是赵总选出来的替他卖命的一枚破棋子而已!
但是这个死娘们儿却一直在破坏赵总的计划。
王伟山要是临阵倒戈了,他们费劲千辛万苦设定的计划就要失败了。
黄毛再度举起了枪,正准备对陈染音下手,王伟山却突然朝着黄毛举起了枪,呵斥:“杀了她我们也得死!”他比黄毛理智的多,心里清楚,无论如何,在市长没来之前——或者说在目的没达成之前——都绝对不能动人质,不然外面的特警一定会立即冲进牢把他们崩了!
他这一喝,把正站在仓库门口的王长河也惊动了,立即拿着枪从过道里冲了出来,看到黄毛正在举着枪和自己哥哥对峙着,他也立即举起了枪,将枪口对准了黄毛。王伟山却呵斥了他一声,让他退回过道里,继续盯仓库和后门。王长河只好退了回去,临走前却用满含威胁的目光看了黄毛一眼,即便是退回到了过道里,他的注意力依旧锁定在大厅里,丝毫没有察觉到仓库里面的动静。
仓库内,顾别冬踩在一个高约半米的木箱子上面,竭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小心翼翼地托举着骑在他脖子上的许词话。许词话伸长了手臂,一点点地把位于天花板中央的通风口的挡板给推开了。
大功告成之际,她先舒了一口气,然后用脚踢了踢顾别冬的肋骨,小声说:“打开了,快把我拖上去!”
顾别冬舔了舔唇,用双手拖住了许词话的运动鞋鞋底,咬紧牙关的同时用力往上一举,许词话借力站起,双肘挂在了通风管道的边沿。顾别冬一点点地把她的身体往上举。许词话顺势踩着他的双手站了起来,将双手搭在了通风管道的下壁上,用力一撑,将脑袋伸了进去,然后,大失所望。
各种电影大片看多了,他们俩就想当然地认为这里的通风管道和电影中演得一样宽阔结实,可轻轻松松地容纳一个人爬行通过,于是就开始搭人梯,试图自救,然而现实情况却不容乐观。
摆在许词话眼前的通风管道的内部空间不仅狭窄,而且也不是畅通无阻的,还有她不认识的——电影上没介绍过的——风阀和排烟阀。
更何况,在现实中,通风管道的尽头还有一架不停转动的涡轮风机,并且风机外还设有防盗网。
想通过通风管道爬出去的话,怕是没戏了……许词话怅然又挫败地叹了口气,低下了脑袋,小声对正在努力拖着她的顾别冬说:“里面特别窄,还有东西挡着,根本爬不了。”
顾别冬也挺失望,但不强求,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拖着她的身体,高举着双臂,咬着牙说:“那你下来吧!我我我我快不行了!”
“哦……”许词话重新把挡板移回了原位,然后再次抱住了顾别冬的脑袋,重新坐回了他的肩膀上。
顾别冬双手抓着她的脚腕,从小心翼翼地走下了木箱,然后缓缓下蹲。许词话立即从他的肩膀上跳了下来。顾别冬长舒一口气,一边起身一边甩手一边吐槽:“我差点儿就把你举过头顶了!”仓库的天花板比他想象中的要高得多,许词话的身高却比他想象中的要矮得多,“你有一米六么?”
被戳中了短板,许词话脸颊一红,羞耻又尴尬,却又不想承认自己没有一米六,于是硬着头皮回答:“有!”
“真的假的?”顾别冬站直了身体,抬起手掌压到了她的脑袋上,然后朝着自己的身体平移,很是直白地询问,“你才到我胸口,你能有一米六?我一米八二。”
许词话:“……”
她红着脸,气呼呼地瞪了顾别冬一眼,然后不再搭理他了,转身朝着仓库内部走了进去,准备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物品好拿来防身。
顾别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好像有点伤人自尊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跟在许词话身后走了过去:“那个,浓缩就是精华,矮有矮的优势,你不必自卑。”
许词话:“……”
许词话彻底生气了,扭脸瞪着他:“不会说话你就别说!”
顾别冬:“……”
我阿谀奉承你你还不开心?
许词话又不理他了,绕过了堆在地面上的一堆蓝色塑料餐具箱,走到了仓库的最后方。
这个仓库面积窄小,感觉还没学校寝室的面积大,左右两侧的墙壁前皆靠着一座铁架子,架子上摆满了东西,最后方的墙壁前并排放了两台白色的卧式冷冻柜,其中靠右侧的那台冷冻柜的后方墙壁颜色明显和其他面墙壁的颜色不同,不是漆刷的,更像是后期直接用壁纸贴上去的,壁面也是凹凸不平,像是在用壁纸遮挡什么东西。
顾别冬也发现了这一点,小声说:“这后面不会是个门吧?”通过壁纸上凸起的框架看,被遮挡在后方的物体像是一个长方形。
许词话:“把冰柜挪开!”
俩人一左一右的扶住了冰柜的四角,小心谨慎地挪动着,不敢发出太大的响动,害怕被外面的歹徒听到。
冰柜被挪开后,后方的墙壁彻底展现在了他们俩面前:贴在这面墙壁上的壁纸十分廉价,再加上仓库内的空气比较潮湿,壁纸的边沿已经卷起了起来。
顾别冬和许词话同时伸出了后,开始疯狂地撕壁纸。
一扇刷了浅灰色油漆的双开式安全通道门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门上的尤其锈迹斑斑,一看就是被废弃很久了。锁眼也被堵死了。
但顾别冬和许词话还是很激动,感觉找到了新的逃生通道——只要能把门打开,他们就能逃出去!
于是,他们俩开始不死心地去抠门缝、找东西撬门缝、扣锁眼,却毫无用处,被封死的大门根本打不开。
希望变绝望,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之后,俩人渐渐死了心。
这就是一间被封死的密室,根本逃不出去,门外还守着持枪歹徒,随时会冲进来要了他们的命。
顾别冬长叹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后方的冰柜上。许词话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大门,不甘心又无可奈何。
顾别冬苦笑一下:“许个愿吧,这门要是能自动弹开,从今往后我必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当年级第一。”
话音刚落,“咔嚓”一声,门弹开了……
顾别冬瞬间傻了:“我艹?!”
许词话也傻了,呆若木鸡地盯着眼前的大门。
几分钟前,顾祈舟盯监控的时候突然捕捉到了一个细节:饭店仓库的位置恰好和楼上书店的安全通道的位置重叠。于是他立即把饭店负责人和书店老板一起喊上了车,询问他们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原来这栋小楼在十几年前同属于一个物业老板,起初开的是一家出版社,但由于经营不善倒闭了,于是就拆分卖出了,但是防烟楼梯间还是连在一起的——通往二楼书店的楼梯间就是曾经的防烟楼梯间。
后来华明饭店开业,把通往楼梯间的安全通道改成了仓库,但是门却没拆,从内部堵死后贴上了壁纸,外部则是直接用石膏板挡上了,刷完漆后看起来和旁边的实墙无二,站在楼梯间里根本开不出来这儿原来有扇门,而且这事儿已经过去好多年了,若非顾祈舟问起,饭店和书店的老板都快忘了这事儿了。
得知情况后,顾祈舟立即安排人手去破门。
昆鸣带着一队特警队员过去了,拆了石膏板后,一位负责破门的队员用静态液压破门器破开了沉重的、锈迹斑斑的安全通道大门,昆鸣立即带着人手冲了进去。
顾别冬和许词话两脸懵逼地盯着突然冲进来的特警队员们,感觉好像在做梦——门儿竟然真的弹开了,比爬通风管道还离谱的想法,竟然成真了?天、天无绝人之路!
昆鸣也挺惊讶的,没想到他们俩竟然这么机灵,竟然还能发现这儿有扇门,连壁纸都给撕了,但他也没时间夸奖他俩了,因为还有一个人质尚未被解救出来,立即让其他队员带着他们俩安全撤离,然后带着其余的人手冲进了仓库内,在通往饭店过道的门前站定后,他一手持枪,一手扶住了通讯对讲耳麦,小声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