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中的场景。
第122章
无力献爱心
下课了响起，天刚擦黑，七贤校门已经堵满了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唐安和赵聪慧挤出人群，边走边吃手里的零食。
“唐安，这次向贫困山区献爱心你捐什么啊？”
叫唐安的小姑娘黑黑瘦瘦的，她摇摇头，“没钱，不捐。”
才初中就发育的白胖丰腴的赵聪慧嗤笑道：“老师让所有人都要捐，你以为你学习好就能不捐啊。从你们家的地摊上随便拿几个不值钱的小玩具捐了不就行了吗，到时候你给我也拿一个。”
唐安心里又鄙夷又不屑，赵聪慧想得还挺美，什么便宜都让她占了，也不看看自己算老几。
“你说话怎么从来这么轻巧，地摊货没成本啊。”
赵聪慧心里不爽，回怼道：“垃圾地摊货成本才多少钱，你有点爱心行不行，这是可是给山区的孩子捐的。”
唐安的嘴也从不吃亏，“那你听过自顾不暇这个词儿吗？你要有爱心，回家也给我准备一份。”
“你就抠吧，平时崔明彩给你买这么多零食，哎……”赵聪慧用胳膊杵杵她压低了声音，“你直接让她给你钱多好。”
唐安瞬间弹开，离她三丈远，“赵聪慧，你也就是没当贪官的命，你要是能当官，别说搜刮民脂民膏了，你绝对是杀羊宰驴最后连磨盘都搬走的那种人。”
赵聪慧一脸你当婊子还想立牌坊的表情，“你和我这演什么，她给你的零食可都不便宜，你直接要钱多好。”
唐安板起脸来，“性质不一样，我拿她零食是因为平时帮助她学习，她对我表示感谢，是朋友之间的小恩小惠，我拿她钱算什么，卖艺啊。”
赵聪慧看了她的胸部一眼，“不然你想干什么，卖身啊。”
面对这样的玩笑唐安完全笑不出来，“那还是你去吧，你看看你发育的多好。”
赵聪慧心里暗讽，可你有条件优势啊。但是她知道自己要是说出来，唐安非得撕烂她的嘴，所以她也只是扯扯嘴角说道：“拉倒吧，我没这个爱好。”
“那我也没有。”
话题戛然而止，但是问题还是没有解决。赵聪慧不服气：“你以为崔明彩真拿你当朋友呢，你知道她背地和别人怎么说你吗？”
“爱怎么说怎么说，零食也不是我强迫她给我的，嘴长她身上，我还跟她屁股后面管她怎么说话。”
她往嘴里塞了一根蛋卷，这包蛋卷还是早上崔明彩给她的，她心里太清楚崔明彩背地怎么编排贬低自己了，当着自己的面她都看不起自己，何况背后呢。但是活说说也就过去了，零食是实体的，自己从来没断过。
唐安不在乎，是真的完全不在乎，现在认识的所有人对她的看法，她都不在乎。
人生是趟长途，大家都是彼此生命里的过客，唐安心里，他们已经提前成了陌路人。
赵聪慧还是不死心，“你给我拿一个怎么了，我给你钱，给你三五块你的本钱不就回来了，你背着你妈偷偷拿，这钱就是你自己的了。”
“你傻逼吗，少吃点东西多长点脑子，教人偷自己家的东西，你脑回路被脂肪给堵了？”
赵聪慧鄙夷地轻哼一声，低声嘟囔：“破玩意又不值钱。”
可是唐安还是听见了，她的嘴跟长了刺一样，“那你自己去买，反正又不值钱，最好把你们家房子都卖了捐出去。”
她这样说话赵聪慧也没翻脸，追上她又从袋里摸了一根蛋卷，“我脑回路被脂肪堵了，你呢，嘴里含刀了还是含粪了？也就是我这个人脾气好，换别人谁能和你做这么多年的朋友。”
“那我感谢你怜悯我，没有你这个朋友我都活不下去行不行，你闭嘴吧。”说完唐安加快了脚步，不想和她再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了。
赵聪慧得小跑才能跟上她的步伐，“你可真像你妈，他们都嘲笑你和个农村妇女似的。你妈摆摊多挣钱啊，还一天天的一分钱摆成八瓣花。”
“那要不你爸妈别工作了，和我妈一块去摆摊，我让我妈给他们找个好位置。”
才走了这么一会她就开始喘了，“你看看你，你嘴能不能别这么毒，我一直就觉得摆摊挺有意思的啊，多好玩啊，也没有时间限制，新鲜东西还可以自己先看见啊，我可想摆摊了其实。”
唐安提高了声调，“好玩就你爸妈给你摆一个啊，别和我瞎逼逼。”
她终于跟不上了，一把拉住唐安，“你慢点走，给你按上翅膀你能飞起来。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朋友吗，你现在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摆摊怎么了，职业不分高低贵贱。”
唐安终于忍无可忍，明明市侩的要死的一个人，天天和自己装傻白甜。
“赵聪慧，你看得起你爸妈吗就跟我在这装逼。”
胖嘟嘟的赵聪慧从背后推了她一把，“滚你妈的吧哈哈哈，把剩下的蛋卷给我，回去给我妹妹尝尝。”
唐安没说什么，把手里的蛋卷系了扣递给她，然后两个人在路口分道扬镳。今天自己这么骂她她都没烦，估计就是为了剩下的几根蛋卷。
两个人都住在济南的后龙窝庄，作为这个城市里最大的城中村，这里的人口常年高度饱和，除了本村的原住村民，还聚集了附近大学的学生，小商小贩，民工暗娼，刚来济南的人。
不管你是外来务工养家糊口，还是满怀梦想勇敢追梦，在经济条件不允许的时候，谁还没有段住在后龙的经历。
她俩都不是本地人，只是从小和跟随父母在这个城市漂泊。
唐安并没见过自己的爸爸，一直跟妈妈相依为命，只是上学这件普通不过的事，就掏空了这对母女所有的收入。
赵聪慧一家是德州人，父母在旁边的济南大学里承包了一个小窗口卖米线。
虽然累，但是日子过得还算是宽裕，所以租的房子也就相对宽敞，两个人同一个小学，同一个初中，从小就以互相辱骂为乐，也一直长到了现在。
第123章
唐安眼里的当代女大学生
这个时间点，回家的道路被各色商贩堵得水泄不通。不过逼仄的出租屋不适合做饭，商贩多了，吃饭倒也方便。
唐安挤过人群，拐进不足一米宽的胡同。她和妈妈租住在一栋六层自建房的一楼，算是这栋房子最早也是最稳定的租客之一。
高密度的建筑使低层常年见不到阳光，经过阴暗湿滑的楼道打开门，三十几平的出租屋被堆得满满当当的，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妈妈打了一盆水正在床边上洗澡，听见有人开门回头看了一眼。
“安，你回来的正好，给妈妈把后背搓一下，好几天没洗澡了，人都快臭了。”
十一月，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但是妈妈每天高强度的活动量，还是让她天天一身臭汗。唐安不理解妈妈天天都这么忙，却还是这么胖。
唐安摘下书包，走过去接过毛巾在水盆里又投了两把，给妈妈搓起了背。
“今天摆摊还用我的去帮忙吗？”
“那你作业多不多？”
“不是很多，在学校的时候就写了不少了。”
“那跟着妈去看一会儿吧，到九点半你就回来睡觉。”
“行，那我一会写完作业就过去。”
“饿吗，我给你带回来一点炸鸡排，今天老板没看见的时候我偷偷装的，干净的，你先吃了它，吃了再写作业。”
“你以后别偷偷装店里的东西了，要是被人家发现，人家不用你了你怎么办？”
妈妈不以为然，“我有数，他们要是看见了我就不拿了。”
唐安又投了两把毛巾继续给妈妈“我知道了，反正你以后别拿了。”
“哦，好，那妈妈以后不拿了，行了别擦了，先去吃饭吧。”
妈妈接过毛巾来，又涮了两把，晾到了屋里自己扯的线条上。
然后拿起扔在床上的那个已经没有任何保护作用的内衣，兜住了自己那对已经下垂到肚脐的乳。
唐安解开桌上的塑料袋，里面是一块切开了的的鸡排。她闻了闻，味道有点不对了，可能不是今天的。咬一口，稍微有一点点酸头，她没说什么，吃了起来。
妈妈套上一个桃红色的洗到快透明的秋衣，遮住她发酵面团一样的肚子，然后又穿了一个破旧的冲锋衣。
“唐安，来，先和我把东西抬出去再吃饭，不早了。”
唐安家的小摊卖的是劣质的小饰品和塑料小玩具，几块钱买进来，再加几块钱卖出去，薄利多销。
“好吃吗？”妈妈实在是胖，才一开始活动汗就又滴下来了。她肥胖的身躯即便是一动不动都比别人来得热。
唐安和她把东西到了楼道口，她们娘俩有一辆专门拉货用的破旧比德文电动车停在走廊尽头，妈妈不敢停在外面，这里丢东西实在太严重了。
“行了，你去吃饭写作业吧，写完去找我，出门的时候记得再加个外套。”
“知道了，那我回去了。”
“好，你出门的时候别忘了关灯。”
“嗯，你带水了吗？”
“带了，你回去写作业吧，关好门。”
唐安扭头回去，又吃了两口鸡排，还是觉得酸掉了，最后她只把表面炸脆了面皮吃了。
作业半个小时就写完了，但是她并没有马上出门，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那里面是她写的小说，也是她的梦想，但是更多的，她想要稿费。
今天写了两页就写不下去了，没有思路，她满脑子都是给山区献爱心的事，自己还不知道捐什么好呢。她把本子往包里一塞，穿上外套出了门。
妈妈就在济南大学的夜市摆地摊，因为摊位小，利润少，买得东西又不是必需品紧俏货，只能在集市最末端支个小摊子。
她去找妈妈的路上的时候会路过一个公交站，这个时间等车的大部分都是去市中心玩的女大学生，一个个打扮得光鲜亮丽。
她们不惧寒冷，几乎个个都是卫衣配热裤蓬蓬裙，再加个牛仔外套。
牛仔让她们觉得自己又酷又飒，而裙子上的带着的亮片和银线又让人陷入自己是公主的错觉里，她们坚信微博上所说的，每个女孩都是人间宝藏。
有的大晚上还要戴墨镜，唐安知道那是刚割的双眼皮，还没消肿。
有的即使带着口罩也遮不住鼻子上的纱布，但是脸上的小手术并不能阻挡她们去疯狂的心。
她们踩着恨天高，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贴着花里胡哨的甲片，涂着比自己白几个色号的粉底液，喷着劣质刺鼻的香水，背着和手机一样大的小包包。她们都活力无限笑靥如花。
唐安还没有辨别真假大牌的能力，她甚至不认识牌子，所以看不出她们到底有没有钱，她也看不出她们是不是每天都这样自由快乐。她讨厌她们，同时也羡慕她们。
现在她前面就有两个女生，头带发光的兔耳朵，一人手里还拿着一个会发光的啵啵球，正肆无忌惮在人行道中间摆ps拍照，唐安还没绕过她们，她俩就踩着厚底鞋哒哒哒地跑向了公交站。她们要等的102路车来了。
作为直达市中心的公交车，济南大学又是始发站，每次上车的人都少不了，但是司机还是一眼就看见了最后面那两个花里胡哨的气球。
“哎，两个小姑娘，气球不能带上车。”
可能两个人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撒娇道：“我们刚买的，还没拍完照呢。”
司机很是冷漠：“不能上车。”
两个人瞬间变脸，对这个世界的冷漠，坎坷，不通情达理感到失望。
画着红眼皮的姑娘先发话了：“算了，放了吧，到市区我们再买两个。”
另一个显然舍不得，“啊，市区的多贵啊。得三十一个了。”
前面的人都已经上了车，司机催促道：“快点，还上不上车了。”
红眼皮女孩一只脚踩在门口，不上不下的，还在犹豫。
唐安快走几步走到她们身边，“姐姐，你能把气球送给我吗？”
她低着头，马尾扎得松散，黑黑瘦瘦的，这样说话实在是可怜。
第124章
得而复失的气球
两个女孩对视了一眼，居然就真的把气球递给了她。带点悲天悯人的语气里又带点可爱，“给你吧，一定要好好拿着啊。”说完还和唐安摆摆手才上了车。
这样应该是这件事最完美的解决办法，车上的女孩可以自在起来了，不再为了两个气球而烦恼，她们用几十块钱换来了今天的人生至高点。
现在她们可以美滋滋地发朋友圈发微博，好好感叹一番。
感叹人生不易，感叹今天碰见了一个可怜小女孩的卑微少女心，感叹自己天真烂漫又悲天悯人。还能到知乎上谢邀，回答问题，答：贫穷对一个女孩子有什么样的影响。
再加上刚才精修的自拍照作为佐证，如果有帅哥评论：你真的是美丽又善良的小姐姐，懂得人间疾苦，和其他女孩子好不一样。那今天的生活就可以打个九分了。
唐安倒是没想这么多，她去要这两个气球，无非是想着明天可以把它们捐出去。
她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过，穿过那些廉价的诱惑和辛香料的刺激，到达摊位的时候，那儿正站着三个姑娘在选耳饰，她们戴戴这个，试试那个，妈妈的眼睛一刻都不会从她们身上移开，因为怕她们带着就走了。这样的情况，实在太多了。
人们可以在华灯高照明亮整洁的地方谈奢侈品，谈高素质，谈英伦贵族礼仪。
鄙视喝咖啡加糖，吃牛排蘸酱，穿所谓的垃圾快时尚。但是在这样的地方，为了适应大环境，把自己的物质水平和精神水平都降级一下，好像也不是什么太丢人的事。
唐安把两个气球绑在架子上，拿起妈妈的水杯喝了口水。
“今天卖了多少了？”
“还没开张呢，这三个美女是今天头一单。你气球哪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