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奈地望着地面,感觉自己像逢年过节待宰的牲畜,只想仰天长叹。
被九州掳走的晚茶烟一脸愠色,冷冷地看着餐桌上丰盛的菜肴。
九州切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
【唔。好吃。】九州不是不知道晚茶烟心里恨着,可他还是装作一脸不在乎。
能够和她吃饭就已经是最开心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哪还能在乎她是不是愿意呢?
如若是那样,就太累了。
可他清楚的很,心底最深的那一道裂缝正在悄然酝酿着最汹涌的熔岩。
【你不是最喜欢吃西餐了吗?吃吧。虽然你没有了谈判的筹码,但我还是再给多他一天,怎么样?】九州的笑容特别清澈,甚至还有些小邀功的感觉,似乎在说,看我对你多好,我还能对你更好噢。
晚茶烟伸手舀了一小羹罗宋汤喝,用最优雅的姿态,说着最难听的话。
【你不如给你自己时间去死,死之前早点去城外寻个地方葬了自己,省得污染了广城,这里没人欢迎你。】九州噗呲一下笑了出来,他并没有生气,看向晚茶烟的眼神还有点赞赏。
【果然是我爱的人,说的都是我爱听的话。你猜,以后我们的孩子听到你这么骂我,他们会不会心疼我?我啊,活了这么久,都没有人爱我。】【呵。】
晚茶烟冷笑。
【大名鼎鼎的梁先生,资产无数,会没有人爱你?想要成为梁夫人的女人,都快排到朱江了吧?】九州兴奋地笑着,他往晚茶烟的方向倾了倾,眼里绽放着奇异且沉迷的光芒。
【我好似闻到了醋味。】晚茶烟皱起了双眉,表情很是不耐烦。
【不要说这些让人讨厌的话。】说完,晚茶烟又喝了一羹汤,突然,她的眉头微微皱起。
那是因为她感觉自己咬到了一颗小小圆圆的球,那颗球破裂的瞬间,一阵浓郁的血腥味自她嘴间迸发。
那恶心的血腥味,让她舌尖的每一个味蕾都在尖叫着求救。
那个味道让她无法吞咽,下一秒,她便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液体自她嘴角流了出来。
晚茶烟拿食指擦了擦嘴角,当一抹鲜红色出现在她手指时,她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
九州望见晚茶烟这般害怕的模样,只是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面带微笑地弯下腰,伸出了拇指轻轻擦去了她嘴角流出的血,动作轻柔得仿佛感觉不到他手指的温度。
随后,他伸出了舌头,带着玩味的笑意,舔去了拇指上的血。
晚茶烟惊诧地望着九州,一动也不敢动。
看着晚茶烟的瞳孔逐渐紧缩,九州嘴角带着充满兴致的笑意,如同狩猎者的戏弄。
【你猜猜这是谁的血?】晚茶烟立刻用力扯住九州的手腕,质问他。
【你将他怎么了!】九州俯身至晚茶烟的耳边,他伸手抚摸着晚茶烟的脸侧,声音挑逗。
【你吃的是我的血。我好想和你融为一体,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当然,还有更好的办法,需要你同意。】晚茶烟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恶心。
只知道怒气一下子撞上了心头,让她失去了理智。
她用力地将九州推开,咬着牙咒骂。
【王八蛋!】【哈哈。】九州笑着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他用勺子舀起了汤再倒下,像是骄傲的魔术师在展示自己的魔术。
而晚茶烟,则分明看到汤里有着一颗颗红色的小球,藏匿在浓稠的汤里。
晚茶烟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将手放在桌底,一下子便掀翻了整个餐桌。
【梁九州,你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了,让人无比厌恶!】九州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脸上的表情无任何的波动。
【你要不要可怜一下疯子,和我在一起,最起码我不会继续疯下去。】【我宁愿死也不要和你在一起!】九州看着眼前逐渐失去理智的晚茶烟,他的嘴角的玩味终于散去。
【我好不容易才脱离以前落魄的身份,以为爬到了最高你就会爱我。可说实话,可笑的是,我现在迫切地想要当农夫的儿子,想要变成那个落魄到不行的人。】【梁九州,你不配。】九州心里的裂缝越来越大,里面的熔岩摇晃得越来越厉害,仅一句如此简单的你不配,将九州的内心世界撼得天摇地动。
岩浆猛地一下喷发,烫伤了九州,彻底将他十五年来筑好的世界推倒,最疯狂的一念也在此诞生。
【哈哈,从小我就知道我不配,所以我努力了十五年的时间爬到了这个位置。你说我不配?我不配?我是整个广城最有钱有权的人,产业遍及整个南方,就连四大家族都要高看我梁九州一眼。我不配?我算是清楚了,在你晚茶烟的心里,无论我在阶层的哪里,无论农夫的儿子是谁,无论望家的公子是谁。都抵不过南山二字是吗?】【儿时的戏言你就这么当真?】【不是我把戏言当真,而是你说的每句话我都信。我把它们当成真理,当成信仰在追逐。】【那你放过南山。】【不要把我对你的爱践踏得一文不值。】【放过他。】望着晚茶烟的恳求,九州希望她能看到自己心里现在正被摧毁得一塌糊涂的世界。
【什么都行,就是他不行。】【我只爱南山,九州你醒醒吧,去追寻你自己的幸福吧,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十五年了,我已经花费了十五年的时间。我不在意再花下一个十五年,二十五年,三十五年,甚至一辈子。】【你只是不甘心,这根本不是爱。假的,都是假的!】九州走近晚茶烟,蹲在她的面前,轻声诉说。
【烟烟,你绝不可以说我的爱是假的。我比谁都知道,我对你的爱有多真。爱可以和不甘心同在,我爱你,我也可以不甘心。无论我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远,我会永远地追逐你。因为我相信,只要时间够长,总有一天,你的心里会有我的存在。】汽车的响声将九州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冷冷地望向不远处,盯着车里的黑影。
他要将所有在晚茶烟那里受过的伤,通通还回去。
不,是加倍还回去!
第8章 008 路口·斗
黑暗中一盏车灯打到路中央,犹如舞台中央一道孤独的聚光灯,莹耀着孤寂的华丽。
瘦高的身材,长衫马褂,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凝视的淡漠眼神如同雕像般无情。
“那不是?掉头!!!”阿闯摇着座椅,拼命地叫喊着,“立刻掉头啊!”
可司机杰叔和明仔皆没有理会阿闯,径直地将车停在了路障处。
随后,明仔和杰叔逃命似地跑下了车,往路边逃窜而去。
望着仆人逃走的阿闯紧紧地握紧手心:“都是些叛逆的二五仔!少爷,我帮你拖住他们,你快跑吧!”
南山微微摇了摇头,他透过车前玻璃望向路前方的九州。
两个望家的少爷就在此刻相遇了,一个真,一个假,一个在车里,一个在车外。
南山的脸上毫无恐惧,他平静地下车,径直走到了九州的面前。
九州是没猜到南山敢这么站到他的面前,在他看来,南山凭什么能耐可以站到他面前?
此刻的南山似乎与往日也不太一样,许是知道了这一劫一定会到,所以他脸上无比平静,但是眼神却露出了一股韧劲。
“敢下车,胆子挺大。”九州的嘴角露出了不屑的笑意。
“恐怕你不太了解我。”南山淡淡地说。
“没关系,剩下的几十年,我慢慢了解你。只可惜以后你只能过着没有自尊的苦日子。”
九州嘴角流露出了轻蔑的笑,他轻声说:“南山啊,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从今往后,你再也没有任何资格与我争夺任何东西。”
其实走到这一步,南山已然知道自己落入了九州布好的圈套。
只是他还想最后确认一次,阿娘是否真的没事。
“阿娘现在受了重伤在医院,你让我去见她最后一次,往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听起来嘛,挺大气,哈哈哈。”
可九州还没说完,便大笑了起来,他身后跟着的人也一并笑了起来,似乎傻逼两个字就要脱口而出了。
九州突然停下了笑意,冷声问道:“那是你娘吗?你好意思吗?”
面对九州的质问,南山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压迫和羞愧,听到那些人的嗤笑他便放心了。
所以南山不卑不亢,只是淡然回答:“阿娘虽没生我,但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我谨记在心。去探望她,是我对她的尊敬和孝敬。”
看着南山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嘲笑,还能从容地回答自己,九州不免想起自己从前被人嘲笑的经历。
那时的他还很小,自尊心便被狠狠践踏,他方才意识到什么自尊都是假的,只有钱和权才是真的。
他拼了一条命才能有一丝喘息的空间,历经了一切苦难才从那些可怕的地方逃出。
凭什么如今的望南山可以做到如此的云淡风轻,凭什么?
只一瞬间,九州在想,如若当初没有发生那件事,那自己如今也会成为另一个望南山吧?而烟烟也会因此而爱上自己的吧?
“我就见不得你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什么人就该要有什么人的样子。”
看到九州那咄咄逼人的模样,南山不恼也不怒。
一是性格使然,二是他根本不想和九州斗,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如何能够回到南浦码头带着晚茶烟逃跑。
“好。”南山回答得干脆有力。
这回答的力度让九州感到很是烦躁,他紧皱双眉:“我让你点头哈腰,你会吗?!”
“抱歉,我不会。就算我一穷二白,就算我身体残缺,我的风气和节骨绝不会允许我卑躬屈膝。”
这一下给九州干疯了,当年他毫无自尊地跪在地上乞讨的时候,他被别人欺辱的时候,这样的话简直就像是九重天上的蟠桃一样可望不可即。
凭什么自己要替南山吃那些苦,而他就能堂而皇之地说出这样的话呢?
凭什么地位、身份更换了以后,他还是一副富家公子,还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呢?
九州觉得忽然自己丑陋得就像泥沼地里的猪,而南山就像那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
愤怒的九州感受到心里那条裂缝越来越大,既然他的内心都被摧毁了,那他摧毁掉南山岂不公平?
九州奋尽全力,一拳打在了南山的脸上。
由于他早就和属下打了招呼,所以那些人一下子就按住了阿闯,让九州和南山自己解决。
被打了的南山,用拇指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迹。
血腥味弥漫嘴里,男人的血性在瞬间被激发。
这一刻,南山也忍够了。
明明自己已经将所有都还给了梁九州,为什么对方还死咬着不放呢?难道一定要将自己的爱人都抢走,才能称得上报仇吗?
没了晚茶烟的南山,便再也不会是南山,而是一堆残骸。
好,这是你逼我的。
南山重新站直,咬着牙,捏紧了拳头,还给了九州更重的一拳。
被打了的九州,用舌头顶了顶腮边。
九州兴奋地看着南山,这一刻他已经等得太久了,他早就渴望和南山来一场真正的男人间的战斗。
九州眼里显露出了奇异的光,如同一只饿到极致的豺狼。
他猛地朝前一扑,将南山压制在地面。
一拳又一拳,九州将自己从过往战斗里学到的下三滥招数全都拿了出来,丝毫不管南山的死活。
可南山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他是个公子哥,可打架本身就是男人的天性之一。
南山铆足了劲踹开了九州,随后再进行压制。
身高差不多的两人打的不可开交,谁也不让着谁。
就在这个过程里,南山发现了九州身上致命的弱点,那便是傲慢。
忽然,九州感觉到有什么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那感觉他熟悉啊,闭着眼都知道是什么。
急促的呼吸之中,两人一同停手。
可此时他俩都被对方打的浑身都是伤,九州那深色的长衫马褂看不太出,但南山身上的白色西装开始有血迹渗出。
南山用枪指着九州的头,挟持了他。
原本在看着他们打架的属下都惊呆了,似乎不敢相信南山会这般做。
南山沉声对着所有人说:“让开。”
下属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让开。
全场只有阿闯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阿闯在心里暗暗说:“让你们看不起少爷!”
阿闯之所以这么说,只因只有他知道,南山曾经秘密在军事学校待过一小段时间。
不过很可惜的是,中途家族发生了些事情,只能被迫退学离开。
南山见无人敢动,于是抬起手就是朝着前方地上开了一枪,金属的子弹撞击地面的刹那,亮起了危险的火花。
他的脸上只有令人敬畏的庄严,与往日那个温润少爷判若两人:“让开!”
下属们吓得往后一退,有些人也开始摸起了自己身上的枪,准备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九州却很是享受这一刻,他不知道南山是不是第一次摸枪,但看起来不是,因为在南山的身上他感受不到那种被狩猎的颤栗。
九州望着木呆的下属,懒懒地说:“听不见吗!让开!”
人们纷纷让出了一条路,南山挟持着九州走到了车门旁。
“把阿闯放过来。”南山沉声说。
九州故意不回应,南山持枪的手加重了力度:“我让你把阿闯放过来!”
九州无奈地抬了抬下巴:“把他放过来。”
“阿闯,上车!”
阿闯被人推了过来,只能踉踉跄跄地跑到副驾驶的位置坐好,在车里开好驾驶位的门方便南山上车。
四周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但又从心底里是不相信南山会伤害九州的,大家都很矛盾。
南山快速地将枪换了一个位置,顶住了九州的后背右侧。
“你装作我给段凌玉写信,想让烟烟误会我,真是好计谋。”
九州随意一笑:“都不需我亲自动笔。”
“可惜烟烟根本不会相信你。”
他拉开了车门,用力地将九州推开,九州转身看着南山。
他的笑很有迷惑性,不屑中又带着几分敬佩,他张开双手说:“你逃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