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生恨——微醺白桃桃
时间:2022-04-10 09:29:51

“皇上,老臣只是一心为了社稷,并无二心,”官场中人嘛,人人皆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人人讲话皆是含含糊糊,臣子猜测君心,皇帝又要猜测臣子,想来甚少有人如此直白地讲出一个人的心思,周太傅定是想不到。
“ 你无二心,你就退了与九皇子的亲事啊,”我将手从脸上拿下,看着周太傅。
“这,皇上,”皇上却是背对着他,一直在拍着我的后背,愈发像一个昏君。
“好,老臣便向皇上,提出退亲之请,”我知晓周太傅是想以退为进,此刻只要皇上不答应并宽慰他,说自己从未怀疑过他,彼此便都有了台阶下。
“便如此吧,”我看见周太傅的手有些抖,皇上直接拦腰将我从地上抱起,“ 便如此吧,朕会拟旨,封恒儿为永平王,至于亲事,便顺了太傅的意,恒儿也莫要怨太傅退亲,朕再帮你挑一门亲事便是。
便到这里,朕还有事,散了。
“阿细可知,从今日起,史书上会将你描绘成何种人,”寝宫内,皇帝看着我,“是遗臭万年,被后人拿出来鞭答的祸国之女,你心里不怨吗?
我将头靠近皇帝的心口,“ 臣妾有何怨,臣妾将自己全部托付给了皇上,若是皇上不喜欢臣妾了,臣妾才怨。
皇上当晚又夜宿于我的寝殿,掐指算算,这半年里,皇帝除了宿在我处,其余妃嫔处,几乎未曾踏足。
 
第10章
 
皇上睡得熟,我看着他,是个年龄可以做我父亲的中年人,模样生得却比我的父亲要好得多。容恒°的好模样想来也是随了他吧。
想到容恒,我的心口又一扎一扎地开始疼,你一定恨极了我,就像那日我恨极了你一样,我们之间,是我负了你。
第二日晌午,十二公主差人邀我去她的寝殿一叙,我知晓昨日事出,她无论如何都要来找我。毕竟十二公主向来算不得聪颖,里间弯弯绕绕定是看不清楚。便是看得清楚,她的心中只有她们一脉的利益,也不会体谅我救母的心情。
我心中还有私事,是那封被十二公主当日扣留的信件,此事私密,我便让阿苑带着宫人留在了十二公主的寝殿外,只一人进了寝殿。
带路的小宫女却是奇怪,不带我去会客的正厅,也不带我去内殿,而是在院子里弯弯绕绕去了一间偏房,纵使我儿时来过此处多次,也甚少注意过此间偏房。
小宫女站在门外,我推门]进去,偏房的窗户紧闭,只一盏灰暗的烛光摇摇晃晃,我并未看见十二公主,只是这摇摇晃晃的烛光阴森,让我心口升起不祥的预感,我转身想走,却发现门已经在外被锁死。
“好一个永平王啊,”身后终于有了脚步声,我看见培恒从屏风后走出,面上带着戏谑的笑,不知是笑我还是笑他自己,“原来我的阿细这般厉害,我那向来不迷女色的父王也能被阿细迷了眼。”
培恒靠近我,我闻到他的身上散着浓浓的酒气,想来是晌午喝了不少酒,但是那双眸子却是清醒。
我往后躲去,我不知晓培恒将我骗来此处是为何,我知晓我不应该害怕,可是他看着我的眸子里慢慢的都是狠厉。
“九皇子,皇上下午要来瞧本宫,本宫改日再来,”我又去推门,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拉到了他的面前。
“莫要拿父皇压我,”培恒咬牙,“ 你可知边疆四年我是如何熬的,那修罗场是人间炼狱,多少次我要死了,是因为念着你才熬了过来。我日日都在想,穿着嫁衣的你是何种模样,我是穿着喜服还是战甲去迎娶你。
培恒的眼眶发红,我胸口仿若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住,“ 我,我母亲的性命捏在我父亲手中,昨日之事,我是为了救我母亲,”我看着培恒,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同他解释,“当日你同周家嫡女订下亲事,十二公主并未告知我真相,紧接着父亲要我嫁给周太傅的外侄做妾,若是不进宫……”
“你还在骗我,”培恒打断我的话,借力将我摔到地上,我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为何我讲出实情他却不信,“ 阿妹告诉我,那封信并着平安锦囊一并送与了你,你觉得我信你还是信我阿妹?”
“ 你父亲扶持太子一党,人人皆知,是怕我分了卫家的兵权,你才如此做吧,”培恒蹲下来钳制住我的下巴,“ 年少情谊,在这泼天的富贵面前,便如此不值一提。
“若你认为你父皇是这样容易沉迷美色,你又如何能拿到兵权,” 我知我的解释无用,血缘往往是信任的根基,而感情不是,培恒已经信了十二公主,可我确实亏欠培恒,不管我出于何种的因由,我终是负了他。
“卫家掌了兵权二十余年,你觉得你父皇即便想要将兵权给你,便是如此容易吗?”我想要点醒培恒,此时皇帝便是希望各方势力争夺兵权,以此坐收渔翁之利,培恒向来聪慧,定是知晓如何将计就计。
“你在维护父皇,”培恒今日反常,四年内从无败仗,用兵如神,这样聪慧的人,为何今日这样简单的事情都看不清,培恒钳制我下巴的手愈加用力,我嗅到了愈来愈浓的酒气,是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吗?“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如何勾引得父皇。”
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培恒的反常,酒气充斥着我的整个鼻腔,嘴唇痛得有些发麻,血腥气在口腔内弥散。
我反应过来培恒在做什么,培恒松了手,轻轻擦了擦自己的嘴唇,我爬起来想要跑,却又被培恒一把擒住。
“阿恒,你放了我,你这样,我们都会被处死,”我红着眼乞求培恒。
错了,若被发现,处死的只有你,我是他的儿子,最多落得个终身圈禁的下场,”培恒看着我的眼睛里闪着让人害怕的□□,“阿细,你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便是如此勾引的父皇吗?”
“阿恒,是我负了你,”我松了手,“若是你觉着只有这样的方式你才能消气,那么,只当是我还你,“是想刺激我的怜悯之心让我放了你吗?”培恒的脸上带着讥讽,“ 你的话我一句都不言。”
培恒,是我负你是我欠你,我看着昏暗中跳动的烛光,酒气将我整个人缓缓淹没,我抓住身下软塌的布草,可是培恒,我从此,不欠你了。
培恒起身前擦干了我面颊.上的泪,昏暗的烛光下,我看见他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些什么,最终却是住了口。
我一言不发地将衣服穿好,走至门口,“永平王,本宫可以走了吗?”
培恒眸子沉了沉,最终抬手往门框上敲了三下,我听见门外锁开的声音。
“本王,今日吃多了酒。”培恒在我身后说。
“本宫今日来找十二公主讲了些私房话,不曾见过永平王,”我攥紧手心,培恒,我已经还清了,自此,你谋你的富贵前程,我谋我的前程生路,我们两不相欠。
 
第11章
 
我以为,我同培恒此生的纠葛到此便能了了,当日勾引皇帝入宫,一是为着脱离父亲掌控,二来的确存了报复培恒的心思。可我未想到,我的癸水没有如期来。
惴惴不安地等了几日,我让阿苑去传了太医,太医摸了我的脉,满脸喜色地恭喜我。
我的心里却像是坠了冰窟,按着太医所说的不足月,这个孩子,是培恒的。
我从手腕上摘了个翡翠镯子塞进太医手里,又让阿苑去外面守着,“ 怀胎十月,需得时常麻烦徐太医,”我冲徐太医笑笑,“只是,本宫前些日子找高僧算过命,这孩子的生辰八字,不太旺陛下,所以,徐太医可有催生之法,让这孩子早一月诞下?”
徐太医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这只镯子确实值不了几个钱,”我起身又取来几串玛瑙珠子,“ 这珠子也值不了几个钱,但,皇上这把年纪若能得了麟儿,本宫便能保你做太医院下一任院士 。
“娘娘太客气了,若小皇子早一月诞下能让皇上高兴,下官一定尽全力,”徐太医收了我的玛瑙珠子。
“本宫不想教皇帝知晓,这个孩子,是借外力才得了这样祥瑞的生辰,”我揉了揉眉心,看向徐太医。
“娘娘的脉象来看,这身孕快两个月了,下官这便去向陛下禀报。”徐太医向我拜了礼。
我有孕的消息很快传了整个皇宫,皇帝中年得子,再次晋了我的位分,进宫不到一年,从贵人到嫔,想来这个孩子若是个皇子,我便能升妃位。
“朕希望这个孩子是个皇子,”皇帝看着我的肚子满眼堆笑,他握住我的手,“ 朕甚少希望,后妃怀上皇子。”
“为何?”我问皇帝。
“后宫内,若是只有皇后诞下皇子,其余妃嫔皆是皇女,那么这后宫的纷争便会少许多,若是卫贵妃当日生下的是女儿,你姑姑也不会那样早走,”皇帝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沉默了半晌才又开口,“ 不过阿细的孩子,朕十分放心。”
放心?无非是我身后无世族势力扶持,即便是个皇子,也掀不起大的风浪。
皇帝离开后,我看了看我的肚子,又想起皇帝方才说的话,姑姑当日越过前头两个从太子府出来的贵妃,被封了皇后,亲生子也是同年被立了太子,太子那时是暴毙,最后治的是太医院的罪,说是太医开错了药误杀了太子。看皇帝方才的神情,这件事也许与卫贵妃有关。
其实姑姑死不死,前太子活不活,同我如今没有太大的关系,我心中此刻被另一件事填满,如今我有身孕,是不是就可以请求皇上,准许我回相府看看我的母亲。
皇帝未曾思索便同意了我的请求,只是后妃出宫省亲,在礼制上是件颇为麻烦的事情,一套礼制备了齐全,再快也得三五个月。我想快些见到我的母亲,便只能不惊动任何人,悄悄去,悄悄回。
我是在早朝时间出的宫,行了半路内侍官才去相府通传,这回相府回得突然,相府主母带着一行人在偌大的庭院里等我,却拦住我不让我去瞧母亲。
“娘娘舟车劳顿,请先去花厅用些茶水点心,”相府主母一如既往的强势。
“妹妹入宫大半载,这模样比此前水灵了许些,你身子重,就莫要乱跑了,还是先去歇息,待拜见了父亲以后,再去见吴小娘也不迟,”嫡姐的面容上带着端庄的笑。
我看着面前的一行人,心头开始不安,是母亲出了什么事吗?
“夫人还要隐瞒到何时,吴小娘病入膏肓,若再阻拦林嫔娘娘,怕是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庭院的一角,一个带着些嗤笑的声音。
我望过去,是我的长兄林炎,相府主母这一生最懊恼的事情,便是让姬妾在她之前生了儿子。
 
第12章
 
我抬手唤林炎来我面前,林炎是会长的,皮相随了他早逝的娘,个头随了我们的父亲,清瘦高挑,五官清秀,温润如玉,在人群里是.显眼的。庶长子同主母是天生的仇家,他讲的话一定是真的。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让旁人听出我的害怕,“劳烦兄长带本宫去见吴小娘。
“姑娘,你可回来了,”母亲身边的嬤嬤见到我,哭得全身发抖,跟在后面的主母和嫡姐抬手吩咐人将她带走。
“出去,”我抬手拦住带人的家丁,“本宫只讲一遍,全部给本宫出去。”
我的母亲,不过大半载,整个人已经失了生气,面色灰白的躺在床上,形容枯槁。
许是听见了脚步声,母亲睁开眼,瞧了我一眼便去抓嬷嬷的手,“ 我是在做梦吗,我看见阿细了。”
“阿娘,不是做梦,”我握住母亲的手,却摸到了残缺的手指处。
“阿娘没用,”母亲却是将手藏进了被子里,“教你父亲拿去威胁你。”
“便是只断了根手指,如何便成了这幅模样,”我的心里似刀绞一般疼,抬头问嬷嬤,“我已经按照父亲的吩咐做了事,母亲为何成了这幅模样?
“ 那日相爷突然带人来切了小娘的一根手指,尔后小娘说无论如何不能成为姑娘在宫里的软肋,想要自裁却被夫人救了下来,嬷嬷哭得厉害,母亲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想要阻止她讲下去,“为了防着小娘自裁,夫人给小娘灌下了软骨散,让她无法活动。小娘身子本就不好,如此身子便一日日差了下去,到最后几乎只剩一口气。”
老奴差人去请过大夫,却挨了好一顿板子,相爷说,只需留口气便行。自打相爷如此讲了之后,相府是个踩高捧低的地方,就连饭食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送,万幸大公子每日悄悄地来送些吃食,又常常去府外抓些药材送来,小娘才熬到了今日。
我心头恼火至极,却又无处发泄,抬眼看见桌上的茶盏,里面的茶叶是些连相府下人都不喝的粗使叶子,我抬手将茶盏摔落在地。
茶盏掉落,瓷片碰击地面,声音清脆,母亲却突然抽搐起来,嬤嬤抱住母亲,我匆忙去寻阿苑叫她去请大夫。
阿苑还未出院门,林炎已经带了大夫匆匆进来。
“身中数毒,皆入心脉,便是华佗显灵,也无用。”大夫替母亲扎了针,母亲镇静下来,我还未来得及欣喜,却又坠了冰窟。
“不是只中了软骨散?”我抓住大夫衣袖,“你若敢骗本宫,本宫让皇.上摘了你的脑袋。
“远不止软骨散,”大夫倒是不怕,声音颇为镇定,“脉象来看,还有两味毒,其一是鹤毒,鹤毒不是剧毒,不过使人嗜睡,但若同软骨散一同服下,便成了慢性剧毒,但从服药到身死,至少也需三五载。
另一味便厉害了,脂红花,这是烈性剧毒,从脉象看,是昨日服下的。
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脂红花,相府主母出嫁前是北镜的郡主,这脂红花,是北镜藩王家传用来惩治人的物件,这是相府主母的娘家物。
“阿细,”阿娘终于醒来,她伸手来握我的手,“ 莫要为阿娘寻仇,阿娘只盼你能过得好。
你比阿娘聪明,阿娘走后,就再没可以牵绊你的事,你的前程长着呢,”阿娘冲着我笑,“只是阿娘求你,莫要报复你父亲,你总是流着他的血。”
“便是到了这般,你还护着他?”我哭着问.母亲。
“你父亲这样的人,阿娘从嫁给他便知道自己的结局,阿娘不怨,”母亲依然在笑,抬手擦去我的眼泪,“阿细不要哭,莫要学阿娘,得为自己,好好活……”
母亲的手从我的脸颊_上滑落,双眼永远地闭上了,这个曾经一舞动京城的女子,就这么走了。我握着阿娘只有四根手指的手,再也控制不住,哭得几乎要晕厥。
 
第13章
 
有人轻轻抱住了了我,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娘娘莫要动了胎气,这才是夫人本来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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