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京好不容易上钩，必须要保证一次成功。
沈南城捏着啤酒罐，猛地抬头看向沈放舟:\"你什么意思?\"
沈放舟沉默了好久，久到月亮甚至都西移了几寸，他声音带着点哽咽，答非所问地开口。
“叔叔，她特别好。”
陈漫云是什么样的人呢？
越接近她沈放舟越难以定义，她对航空怀有热爱，这份热爱让她永不倨傲，永远保持谦逊，但她也是十七岁的小姑娘，看到烟花会快乐，会坚定地和他说“你说，我就会相信。”
考试进步了会笑得特别甜，不小心算错题以后会摇着头苦笑，用掌心轻轻拍着自己的额头。
耍赖的时候会撒娇，声音里带着钩子叫他小船哥。
善良温柔里，她是最纯粹。
唇是干涩的，沈放舟抿了抿，眼睛直视着沈南城：“她特别好，我希望她永远这么好。”
陈漫云今年十七岁，不知道她父亲在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不理解为什么云珊总是提要把她送出国。
沈放舟那时候答应了，说他永远热爱陈漫云。
“让陈京一败涂地”，沈放舟勉强笑了笑，看着沈南城开口，“算我求你的，好不好。”
沈放舟的少年之处在于他的眼睛，坦诚和诚恳在里面一览无遗。
沈南城也在直视他，心里甚至涌上一股近乎病态的快感，沈放舟的母亲年轻时候玩弄他的感情，抛弃他和别人远走高飞。
近乎二十年过去，沈放舟再次陷入感情的沼泽，为了一个女孩第一次弯腰，恳求他。
沈南城没说话。
沈放舟身子笔直地站着，像一颗白杨树，过了一会儿沈放舟向前几步，玻璃渣子碰在少年的膝盖上，血迹从黑裤子的缝隙渗出来。
沈放舟面色很平静，直视他，哑着声音重复。
“算我求你。”
月亮透过狭小的窗户透进白光，沈南城看到他养了十八年的少年弯下脊梁，折一身傲骨，恳求他。
沈南城闭了闭眼，说他试试。
不一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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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牙塔的神奇之处在于无论外面有什么光怪陆离，这里永远风雪寂静，安静宁和。
元旦晚会上，陈漫云也有节目，李冉他们排了一个小型话剧，最后还缺两个配角，李冉没胆子邀请拽哥沈放舟，王川和陈漫云都被她拉去当苦力。
节目是改编的《白雪公主》，陈漫云演皇后的侍女，王川...演太监。
陈漫云：“......”
行吧，原来西方也有...太监啊？
元旦那天天一直是阴着的，班里同学们的热情却很高涨，下午上了两节课以后就热热闹闹地开始布置教室，桌子拉开摆在两边，借来的音响设备被放在角落，气球贴在窗户玻璃上，写字好的同学被拉去布置黑板。
晚上八点的时候陈漫云她们的节目开始表演。
前面是老套的固定桥段，皇后问魔镜：“魔镜啊魔镜，谁是这个王国最能卷的人？”
魔镜矜持地回答：“是白雪公主。”
可恶！李冉饰演的皇后恶狠狠地握紧拳头：“快，来人！再给我拿两套五三，我才是这个王国里学习最好的人！”
王川在旁边，手里捧着一本练习册，边掐着嗓子附和：“没错皇后，这是我们的押题密卷，您做了它，一定是整个王国最能卷的人，下一届卷王一定是您。”
陈漫云饰演的侍女台词比较少，只负责微微张大嘴巴，手做捂着的形状，充满疑惑地反问：“这是可以说的吗？”
《白雪公主》大家都看过，但李冉的这个特别新奇，大家都被逗得哈哈大笑，最后谢幕的时候陈漫云混在人群中，拉着李冉的手一起朝观众鞠躬。
沈放舟坐在角落里，笑着看脸有点红的陈漫云。
第60章 好消息 比热爱生命更热爱
教室里面太喧闹, 陈漫云谢幕以后就回到座位上，教室里很热，她只穿着杏色的衬衫, 外面是浅绿色格子的针织马甲, 丸子头没扎好, 有碎发散落在耳侧。
灯光多变而流光溢彩, 陈漫云看着沈放舟, 很甜地笑了一下, 她笑的时候从来不拘着, 眼睛弯成看不见的弧度。
沈放舟刚才一直沉默，现下却看着陈漫云, 笑了一下就给她让开可以进去的位置。
周围同学看见角落里的两人，不知道谁先开的口, 打趣他俩说：“亲一个！”
沈放舟和陈漫云在一起的事情不算人尽皆知, 因为两个人都很低调，但班里人却个个都是福尔摩斯，看出来以后笑着打趣他们。
“沈哥，亲一个。”
“亲一个亲一个。”
立马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跟着起哄。
沈放舟笑了一下就把陈漫云挡在身后, 只是笑, 没搭话，周围人啧了几声, 看沈放舟没继续动作, 他们也就转回去关注其他事情了。
陈漫云又呆了一会儿就觉得教室有些热，转过头问沈放舟想不想出去透透气。
“什么？”
沈放舟在昏暗里疑惑地挑眉，教室里太喧闹，他没听清。
“我说…”陈漫云凑近沈放舟，他皮肤不是病态的白, 反而是白皙她看到他的眼睛，内敛的形状，盯着人看的时候很无辜。
离得近了就难免碰到他，陈漫云的呼吸喷洒在沈放舟的脖颈处，稍微抬高了点声音：“小船哥，我们出去吧。”
这次沈放舟听清了，眉眼在暗处舒展开，他喜欢陈漫云用“我们”这个词。
区别这世界上的所有人，单单是，我们。
沈放舟不知道在想什么，点了点头，把陈漫云的校服外套捞起来，走在陈漫云的右侧后方，绕过喧闹的人群走出教室。
现在各班都在准备各自的元旦晚会，热闹被分割成一片片的，里面的温度很高，玻璃上有雾气，水珠不规则地流下来，在玻璃上留下痕迹。
陈漫云从玻璃处收回眼神，教室外面清冷而寂静，热闹都像隔着一层膜，沈放舟把校服递给她，陈漫云幅度很小地躲开了，说她不冷。
沈放舟哦了一声，拿着校服的手却没退开，语气很轻地哄她：“一会儿冷了。”
到底是冬天，温度很低，还有一点风，沈放舟怕她感冒。
陈漫云摇了摇头，说真的不想。
沈放舟这才把衣服收回来，叠了两下以后拿在手上，他看了一会儿陈漫云，带着笑意开口：“妹妹，你现在好难哄哦。”
穿个外套都要哄。
陈漫云吸了吸鼻子，没看他，闷着声回答：“那你去哄别的妹妹吧。”
沈放舟摸摸她的丸子头，很细碎柔软的质感，沈放舟伸手拦着她肩膀，让陈漫云只能直视他，开口：“不去，只喜欢这个妹妹。”
又过了一会儿陈漫云自己觉得冷了，把外套穿上，手塞在沈放舟的口袋，他体温比陈漫云高，夜色凉如水，阶下有白霜，两个人一起往操场的方向走。
沈放舟走得稍微有点慢，有些玻璃碎片扎得很深，他膝盖上的伤还没好全。
月亮的光打下来，两个人的影子看起来一样长，陈漫云有些惊喜地和沈放舟分享这个发现，沈放舟看着地上两个黏在一起的影子，也笑了。
笑着笑着陈漫云突然神秘兮兮地看着沈放舟，背着手和他说话：“小船哥，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陈漫云也觉得好运，家族里不再信任陈京，通过代持收回了陈京的股份。云珊和陈家进行了资源置换，获得了陈漫云全部的抚养权。
家里这两天气氛都不错，云珊甚至往家里新添置了两套青花瓷器，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云珊破天荒地问陈漫云学习怎么样，想去首都还是留在淮市。
沈放舟看着陈漫云嘴角的弧度，装作不知情地问她：“什么？”
陈漫云仰头看着他，眼睛特别亮，像星星：“小船哥，我们可以一起去首都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云珊第一次在出国的问题上态度缓和，运气终于站到了陈漫云这一边。
小姑娘语气听起来甚至还有一点兴奋，沈放舟勉强笑着附和她。
陈漫云又想起来，迟疑了一下告诉沈放舟：“我妈妈...还问你来着。”
沈放舟面色很平静，问云珊说了什么。
陈漫云蹙着眉，边回忆边回答：“她问我你是不是姓沈。”
她也觉得有点奇怪，好好的，云珊问这个做什么呢。
沈放舟笑了笑，没回答。
过了好几秒，陈漫云才反应过来沈放舟的态度不对劲，往手心哈了口白气，问他：“小船哥，你怎么不说话？”
他们在操场，沈放舟撑着台阶的边缘坐下，语气竭力很平静：“妹妹，我也告诉你个消息好不好？”
陈漫云本能地察觉不对，后退了一步，先一步回答他：“沈放舟，我不分手。”
沈放舟总是奇奇怪怪的，上一次在酒吧也是，遮遮掩掩手机上的消息。
沈放舟顿了一下，觉得有点难受地回答陈漫云：“不分手。”
他怎么这么差劲啊，让陈漫云的第一个反应是不分手。
陈漫云松了口气，点点头，在他旁边的台阶坐下，掰着手指和沈放舟道歉：“好吧，小船哥，上次你生日那件事是我不对。”
26号是沈放舟的生日，他再三强调陈漫云还欠他五个吻，但后来陈漫云送给了他五套英语习题。
说书中自有颜如玉。
沈放舟摇摇头，说没事。
沈放舟没敢看陈漫云的眼睛，盯着台阶下自己的球鞋开口：“妹妹，我...可能得转学了。”
沈南城出面平息了那件事，代价是沈放舟得离开，他和顾行书的交往一旦被人查到就完了，最保险的办法就是离开淮市，沈南城在淮市周围的省市有点人脉，想把沈放舟送走，在那里参加高考。
转学？
这两个字把陈漫云脑子砸得只剩空白，怔了好几秒她才艰难地开口："转学...为什么....为什么要转学啊？"
太突然了，沈放舟之前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
沈放舟没解释，陈京的打算云珊从来没有告诉过陈漫云，现在沈放舟也不准备告诉她。
他的小姑娘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小姑娘。
不应该被尘土风霜侵扰。
沈放舟也沉默了几秒，嗯了声，说是挺突然的。
陈漫云的眼泪突然就掉下来，红着眼问他：“为什么？”
沈放舟没说话，手伸过去想帮她擦眼泪。
陈漫云躲开了，她脖子和脸都红了，哽咽着问沈放舟：“你什么时候走？”
沈放舟说明天，其实沈南城今天就在催他。
陈漫云不愿意让他擦眼泪，沈放舟掏出纸巾来递给她。
没碰到，因为陈漫云一把推开他。
他膝盖有伤，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抬头看陈漫云。
“沈放舟，为什么总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她眼泪成串地掉下来，质问他，“明天走你现在告诉我…凭什么…”
她说话断断续续不连贯。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用生命起誓说他永远热爱你，但也可以在离开的前一晚语气轻松地告诉你。
说陈漫云我要走了。
陈漫云其实很久没有哭过了，因为沈放舟大多数时候在逗她笑。
但这是第一次，她感受到缘分的浅薄和造化弄人。
其实她和沈放舟很容易走散，因为他总是喜欢抛下她。
这个想法本身就令陈漫云恐惧。
陈漫云在哭，沈放舟在旁边沉默，余光瞥见她把指甲陷进掌心。
好几秒以后去握陈漫云的手，紧贴着她的掌心。
陈漫云推了几下，没推开，沈放舟拉着她的手，贴在上面，下一秒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脸颊。
“妹妹，别怕。”
别怕啊，陈漫云，我不要你为我放弃什么。
沈放舟不明白陈漫云的眼泪，他认为这是暂时的离别，所以没有在意，如果顺利的话他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但显然，陈漫云不这样认为，小姑娘哭得昏天黑地，差点喘不上来气。
沈放舟迫使陈漫云直视他，陈漫云的眼泪很多，他伸手，动作很轻柔地拂去，哄她：“别哭，陈漫云。”
哭什么呢妹妹，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
沈放舟之前多么张扬肆意一个人，但是因为陈漫云，他总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
怕他的爱太拙劣，配不上陈漫云。
给陈京下套的时候他把所有后果都考虑了，顾行书再三和他确认的时候他没后悔过一秒钟。
命运从来没有眷顾过沈放舟，但他为了他的小姑娘，执意胜天半筹。
所以陈漫云，不要哭，我就在这里，永远热爱你，比热爱生命更热爱。
第61章 暗疮 沈放舟不要她了
元旦假期结束以后沈放舟就没来学校, 很突然的一件事，像是被抹去记忆，徐平峰不再骂骂咧咧地把沈放舟挂在嘴边当反面教材, 同学们在热闹地讨论了几天以后注意力就被别的事情吸引走。
沈放舟的座位空着, 陈漫云每次进教室的时候都会恍惚。
傍晚放学时候徐平峰匆匆忙忙走到教室, 招呼王川把沈放舟暗格里的书拿出来, 把空桌子搬到教室外面。
“老师, 书怎么办？”王川有点愣, 抬头问徐平峰。
“扔掉吧, 他说不要了。”
徐平峰皱着眉，看了一眼陈漫云又收回眼神, 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徐平峰吩咐完就离开了, 班里的学生陆陆续续离开, 王川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朝着陈漫云开口：“妹妹，那我...收拾了啊。”
沈放舟是在新年的凌晨坐最早的一班高铁走的，临走前给王川发了两条短信。
他东西不要了, 扔掉就可以。
还有, 拜托王川照顾好陈漫云。
王川看到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理解以后懵了好一会儿, 也没搞明白沈放舟这交代后事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