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巷子没有藏身的地方,他只能拉着白知许跑出去,趁着夜晚很黑将她随手塞在一旁的树后,再转个弯就是回到医院的那条路。
他沉着脸看也不看她:“你走吧,就当今天没有见到我。”
白知许一头雾水,气息都还没喘匀就看见他转身离开了,她咬咬唇暗骂一声:“神经病。”
可她刚走没多远就立刻听到一声肉体的闷响,紧接着就是程乾喉间发出的痛呼,她本能地回头只看见刚刚还站在自己眼前的人被几个黑影打倒在地。
那几个人背对着她的方向,可他们仅仅露出的壮硕背影就足够唬人了,几拳的时间她就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白知许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半晌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回过神来的时候,程乾那张脸在月光下已经几乎无法辨认了。
再这样打下去,他是不是会死?
这个想法让她没有时间思考,深呼吸一口给自己壮了壮胆,拿出手机随便拨了个号码后站了出去:“你们在干什么?!我、我已经报警了!”
她以为自己很大声足够震慑住他们,可其实声音却小得像蚊子哼哼,不过好在这会儿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发出的动静足够引起那帮人的注意。
领头的男人缓缓回头,一双三白眼看起来凶神恶煞,从左边鼻翼横到嘴角,像是整个上唇曾经被切开过。他脸色发情,浑浊的眼睛转了转,见到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可仅仅只是皱了皱眉头立刻用眼神示意其他几人停手。
白知许害怕得不行,几乎连呼吸都忘记了,可是那人并没有跟她想象的一样冲她走过来,反而转过了身。
他没有说话,又看了她一眼才领着那几人掉头离开。
幽黑幽黑的小巷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躲在树后的白知许和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程乾。
她几乎被吓傻了,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喂……”过了好一会儿,她慢慢挪了过去,小心翼翼地用鞋尖踢了踢躺在地上的程乾,“你还活着吗?”
躺在地上的人只剩下胸口微弱的起伏,没有一点反应。
白知许心下慌得很,蹲下身想要用手指去探探他的鼻息,刚要伸出手,看见他满脸血污的尊容皱了皱眉有几分嫌弃,想了半秒从包里拿出纸巾放在他脸上,扣了个洞露出他的鼻子,这才放心地试探。
好在程乾命硬,只是短暂的昏迷了几分钟,只不过眼前白茫茫地一片,还以为自己真的死了,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还有呼吸。
他吹了口气,盖在脸上的纸巾轻飘飘的落在一旁,一只雪白雪白的手落在他鼻尖,他忍不住笑:“这么快就给我办葬礼?连纸都盖上了。”
没想到刚刚还躺着半点动静都没有的‘尸体’居然发出了声音,白知许差点蹦起来,满脸惊恐地看着他:“我还以为……”
“以为我死了?”程乾撑起身,轻轻一个动作就疼得他龇牙咧嘴,“妈.的,这帮人下手真重啊。”
“你这是得罪谁了?”她有点不敢看他血糊糊的脸,就算是以前上学的时候,隔壁班的小混混为了她打架也没有把人打成这样过。
他轻笑一声,嘴角裂开的地方还渗着血:“说出来吓死你。”
“爱说不说,憋死你!”白知许懒得跟他斗嘴,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扭头就走。
“等会儿,”程乾站也跟着她起身,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走吧,说了送你回去,不能让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
他说完也没有等她,拖着受伤的腿往前走。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虽然浑身都沾上了地上的泥土和血迹,但程乾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周围路人的目光,就这样坦坦荡荡的往前。
白知许觉得纳闷,为什么被打成这样他并不害怕,反而表现得如此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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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的位置离医院只有二十多分钟的路程,慢慢走着半个小时也到了。
程乾转过头挑挑眉,半张脸上的血早就干透了:“送到了,我的使命结束了。”
“你干嘛突然这么好啊,你跟滕野不是死对头吗?”她跟在后面慢吞吞地抬头,莫名地看着他,“是不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他嗤笑一声却胸口闷疼,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并不讨厌滕野这个人。只能说我是个傻子,被人当枪使这么多年才发觉,呵……”
“我走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胸口太疼,他皱着眉头深呼吸几口:“对了,帮我转告滕沐,别再找我了,我就没喜欢过她。”
他说的轻松,仿佛拒绝一个人的爱意就像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我才不说,这种话要说你自己去说。”白知许瞪他一眼,“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非要自暴自弃成这样,就算你不见滕沐的面,也最少把自己打理一下吧,怎么变成这么邋遢的样子了?”
“邋遢?”他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衣服,“呵呵,以前那副精英的样子是为了能混进你们这些富人的圈子里装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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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真没想过居然会是这样,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这才是真的我,又穷又土,贫民窟长大的孩子,你还能指望他活得像个富二代吗?”
没有遮掩自己真面目的意思,他坦坦荡荡地笑:“嫌弃了?”
“关我什么事,我只是替滕沐觉得不值罢了,她那么喜欢你,结果你这个人什么都是假的。”她抿抿唇角,抬眼看他,“但是我真的有特别特别重要的事问你。”
“特别特别重要。”她小脸绷着,严肃的又强调了一次。
第45章 第四十五次心跳 “滕野在哪儿,我要见……
他没有说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 白知许也不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想说的时候,不论如何也问不出来, 但是有一件事, 她必须要知道答案。
“你和叶思莹……”她咬咬唇, 说, “你们明知道这些事情不是滕野做的, 为什么要放任网上的舆论, 你刚还说不讨厌他, 可现在这不是在助纣为虐吗?”
程乾本不想和她多说, 可听见她的话却脚步一顿,半晌没有吭声,就在白知许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 他轻笑了一声, 说出口的话却没有任何情绪。
“世界上所有人所有事并非是黑白分明的,”他转过身,满脸的血污也掩盖不住眼神里的无奈, “力所不能及的事情非要勉强就是在找死, 这也是我佩服滕野的原因之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一点我承认我输给他了,我知难而退了,但是他没有。”
这番话说得白知许一头雾水,但也准确地抓住了其中的关键信息:“你什么意思,你和滕野在计划什么?”
“他不让你知道是好事,我走了。”程乾早就料到她什么都不知道,转过身挥了挥手往回走。
他越走越远, 一瘸一拐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黑夜里,白知许忽然回想起刚刚看见的那人的脸,觉得有些熟悉。
想了好半天,她翻出叶思莹受伤时的那段视频,被拍到的男人侧过脸时虽然看不起五官,但是不论是轮廓和背景都和今晚那个男人极为相似。
她心如擂鼓,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能够将事情都串联起来的线索。
今晚撞见程乾被人打,他那种习以为常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一次遇见这种事了,再加上叶思莹被人挑断手筋和破硫酸的事情,很明显是一个人干的。
那人看见她时的表情有些惊讶,却没有陌生的打量,也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难道他认识她?
这个念头从脑海里一冒出来,白知许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思来想去都得不到一个满意的设想。
她身边不可能会有这种只手遮天还手段狠毒计划周详的人,滕野和爸爸不可能会这么做,王兆傻乎乎的哪里会这么缜密,就连高雯都不可能,除了……
她呼吸一窒,就在舌尖的答案也呼之欲出。
只是白知许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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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晚上她都没有睡着,翻来覆去地在想这件事情,却怎么也没有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天微微亮的时候,白知许实在是没有办法等了,拿起手机给滕野打了个电话,可是直到电话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听,和之前一样,根本就打不通。
她本来就着急,现在更是气得想哭,立刻给陈宇打了个电话,不到三秒那边就接通了。
“太太,有——”
他话还没说完,立刻被白知许气极的声音打断:“把滕野现在的地址给我,然后给我买一张机票,立刻!马上!”
陈宇不知道这位姑奶奶怎么突然这么生气,支支吾吾地又不敢拒绝,只好满口答应。
他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出半小时白知许就拿到了地址和机票,随意收拾了两件衣服就出发去了机场。
大抵是因为周末出行高峰,就连机场都是人满为患,她坐在VIP候机室脑海里一边写着控诉滕野的小作文,一边噼里啪啦地点着手机屏幕跟王兆吐槽挤得不行的候机室。
临近登机的时间,候机室的人不减反增,她戴着黑色的墨镜和口罩,浑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暂时没什么人敢往她身边凑。
“您好,这旁边的位置有人吗?”
白知许不耐烦地皱着眉心抬头,是两个看起来比她小几岁的姑娘,估计是因为实在没位置坐了,才小心翼翼地问她。
虽然心情不好,但她还是秉承着一贯的礼貌,点点头:“没人的,你们坐吧。”
两个小姑娘高高兴兴地道谢,一屁股坐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就开始聊天,吵得她更加心烦,幸好临近她的检票时间,她干脆站起身离开。
只是刚迈出步子,她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名字,不由地停住了脚步。
“叶思莹?我知道啊,以前我爸妈带我去听过她的演奏会,怎么了?”穿着淡黄色裙子的卷发小女生咬着棒棒糖,心脸色一变翻了个白眼,“可别跟我说她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恶毒,居然能把一个人毁成这样。”
“我有重磅消息,”另一个白衣小姑娘神秘兮兮道,“那个罪魁祸首已经坐牢了。”
“我靠,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接这个案子的律师就是我男朋友的同事,他们是同一个律所的,这可是第一手消息,还能有假?不过他们瞒的太好了,现在都没人知道这事儿,还以为事情在调查呢。”
“那到底是不是网上传得那个,叫……滕……滕什么——”
“滕野!就是他!”白衣小姑娘点点头,“还好这样的人渣被抓起来了,否则也太可怕了……”
白知许脑子里一片空白听不到了她们后来的对话,只是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良久都没有任何反应,不知过了多久,机场广播最后一次提示她那班飞机的登机时间已过后,她才缓缓往外走。
她乱得很,怎么也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那番话,滕野不是去出差了吗,自己这次就是去找他的,怎么可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