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生日宴直到后半夜才散场,王兆平日里一个人住,没有请阿姨的习惯,剩下的碗筷垃圾都得自己收拾,此时屋里乱糟糟的,白知许也纡尊降贵的来帮忙。
只不过她心里有事儿,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桌子。
她从来没有干过家务活,这些都是搬到王兆家之后才慢慢学会的,但也只能算是入了个门,知道怎么干就是干不好的程度。
“行了行了大小姐,你再擦下去我这桌子都快秃噜皮了,你实在闲的没事儿呢,就去阳台把衣服收了。”说完,王兆又看了她一眼,“收衣服您会吧?”
“你真把我当弱智了?”白知许瞪她一眼,忍着想把抹布扔她脸上的冲动站起了身。
“嘿嘿,我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活跃活跃气氛嘛,快去吧,这么大雨衣服该回潮了。”
她放下抹布,踩着软绵绵的拖鞋去了阳台,只是一拉开窗帘,就看到不远处滕野的车还停在那儿。
大抵是看见她了,深黑色的车门被推开,他往前走了几步,迟疑了一会儿又退了回去站在雨里仰起头看了过来。
白知许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慢慢挪开目光,收完衣服不紧不慢地回了客厅,顺便狠心地拉上了阳台的窗帘。
滕野仿佛是一尊雕塑般固执地望着那个方向,一颗颗雨滴落在他脸上,打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过了许久,那个窗口的灯灭了,窗帘也再没有拉开。
他喉间动了动,死死咬着口腔里的肉,才能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名字。
第49章 第四十九次心跳 “他怎么还有脸过来”……
这一场雨持续的时间很长, 到了后半夜也没有停,雷声滚滚震耳欲聋,夏季虽说雷雨天本来就多,可多少年了都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
白知许缩在薄薄的空调被里有些发冷始终没有睡着, 翻身时不知道哪里飘进来几滴零星的雨水, 落在了她的脸上。
原本还迷迷糊糊的睡意就这样清醒了, 片刻后她弥蒙地眨了眨眼, 发现阳台的窗户没有关严实, 那一小片窗帘和地板都湿了个透。
略低的温度从缝隙钻进来吹在裸露出的皮肤上有些微凉, 白知许揉揉发酸的眼眶, 趿着拖鞋慢吞吞的起身去关窗。
窗外虽然疾风骤雨, 可月亮还稳稳挂在天边,她伸出手想要把还有一半在外面的窗子拉回来,可余光瞥见小区外树下被雨模糊的人影, 动作顿时愣住了。
远远的, 她就看见一抹熟悉到不到再熟悉的身影,直愣愣地站在车旁连伞也没有一把,不知道淋了多久, 好在头顶还有一颗遮天蔽日的大树, 能稍微挡一些雨水。
白知许抿唇不动声色地挪开目光, 想让自己的视若无睹看起来自然一点,可是僵硬的动作还是暴露了她一刻不停翻涌的内心。
滕野看见她的半张脸出现在窗后,心里一动刚要迈出步子往前,可转念一下,她那么不愿意见到自己……
他苦笑一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又缓缓退了回去。
下一秒, 深色的窗帘被拉上,那让他疯了般日思夜想的脸,又倏然消失了。
雨滴穿过树叶落在他的脸上,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始终微仰着头盯着那个方向,任由雨水流进眼睛里发涩、发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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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知许一整夜都没有睡好,脑海里总是翻来覆去地出现一些她根本不想看到的画面,只不过第二天她还约了何钰做复健,只好强行闭上眼睛,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慢慢睡着。
再一睁眼时,已经接近上午十点,她隐约想起昨天跟何钰敲定的时间是九点。
揉揉酸胀的眉心,白知许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和短信全都是来自于被她放鸽子的某个何医生。
她心虚地赶紧起床,推开卧室门正要去洗漱,发现那十几个未接来电的主人就坐在王兆家的客厅里。
“你……”她愣了半晌,看了看沙发上的何钰和一个年轻男人坐在沙发上,纳闷道,“你怎么知道我住这一楼?”
“我猜的。”他没有说昨晚自己一直看着她上楼,直到那一层的声控灯亮起他才离开,再加上这个小区是一梯两户,他自然费不了什么力就找到了。
何钰保持着一贯的礼貌笑容介绍了一下他身旁的人,“这位是我的助理小舟,如果哦之后我行程有冲突,他会代替我来帮你复健。”
小舟笑容腼腆地和她打了个招呼,见到她的瞬间,一张清隽的脸就红得不像话,不知是紧张还是害羞,短短几个字的自我介绍,说得磕磕巴巴。
另一边的王兆使劲儿朝她眨眼:“你怎么回事儿啊,约了人也不定个闹钟,害得人家何医生和小舟医生在门口等了好久,我出门给你买早餐的时候才看见。”
白知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眼睛不舒服?”
王兆没回答,只是翻了个白眼,随后又笑眯眯地跟何钰的助理聊天,活像八辈子没说过话一样。
就连他们开始做日常的医疗复健,王兆也没有离开,时不时递个毛巾递个水的,热心的不得了。
可以她对王兆的了解,王兆绝对不是一个热心肠还这么有耐心的人。
“你今天不上班?”她捏了捏酸痛的手指,古怪地看着王兆,明明前几天还听说给手底下的人接了个小提琴演奏的商演忙得不得了,怎么今天这都快午饭时间还没去公司。
王兆轻咳两声目光若有似无地从小舟身上飘过:“这几天休息一下啊,我这不是得照顾你嘛。”
对于这个‘每天喝酒喝到凌晨回来’的照顾自己,白知许听完差点儿翻个白眼,只是大抵太过于了解对方,一个眼神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她无语地轻轻摇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只要何钰上门给她做复健,王兆必定在场。
只不过有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来,并不一定每次都会带着助理。
晚上何钰离开后,白知许咬牙切齿道:“你怎么回事,真不打算去上班了?要么我让何钰别来了,直接说让他助理过来得了,省的你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哎呀,我这不是为你好嘛。”王兆笑嘻嘻地往她身边凑,“何医生不来,你怎么和他发展啊,我这叫舍己为人好不好?”
她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吓了一跳立刻反驳:“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和他只是医患关系。”
“真的假的?”王兆不敢置信,“他每天准时来咱们家,一天都不落下,又温柔又体贴的,我还以为你俩在一起了……”
话刚说完,似乎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摇了摇头:“也是,如果是真的,楼下那个估计得发疯。”
“什么楼下?”她怔了半秒,诧异道,“楼下什么人?”
“滕野啊,他知道了不得直接疯了?”
白知许怔愣了良久都没有说话,半晌后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飘向了窗边,原本压抑得死死的情绪,又开始翻涌。
这么多天了他居然还在……
知道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人,王兆有些抱歉:“对不起啊,我不该提他的,你是不是难受了?”
“我没有。”她声音低了几分,没了刚刚那股生机勃勃的活力,“你别担心。”
那天在楼下见到滕野之后,她再也没有出过门,整日就待在王兆的家里,除了复健就是睡觉看电视,可是到底看了些什么,她却一概都不记得了,那些纷杂的画面就像在她脑海里走了个过场,除了带来片刻的安静,什么也没有留下 。
“要不我让小区保安赶他走吧,总待在楼下也不是个事儿啊。”王兆叹了口气摇摇头,“你那天怎么跟他说的,他怎么还不死心呢?明明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他怎么还有脸过来?!”
她想到那天在看守所门口接到白知许时的画面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滕野大卸八块才解恨。
究竟有多伤心,才会让一个教养良好从不在公共场合做任何出格举动的千金大小姐,蹲在路边哭得眼泪婆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知许眼睛酸得快要睁不开,喉间也哽得发疼,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好摇摇头收起飘远了的目光。
“不用管他,时间久了就走了。”
她话说的轻松,但王兆知道,她哪里有这么容易放下。
喜欢了近十年的人,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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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原本轻轻动一动跺脚就会影响整个B市的滕家,如今几乎只剩下一个空壳。
资产全数充公,高层一个接一个的入狱,庞大的企业摇摇欲坠,马上就要面临破产清算的场面,只可惜老爷子因为癌症晚期争取到了取保候审,事情变得麻烦了起来。
邵崇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他联系不到滕野的第五天,他打遍了周围所有人的电话,可就连陈宇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还在他正无奈地时候,收到了王兆的信息。
【麻烦你赶紧来一趟我家楼下把人给我领走,实在是太碍眼了,跟踪狂似的,搞得我们知知都不敢出门。】
邵崇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她说的人是滕野,他揉了揉眉心没有耽搁,立刻驱车去了王兆住的小区。
车还没有挺稳,果然就在小区外的树下看见了滕野的车,只不过车里没人,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手机也被仍在驾驶位上,似乎只带了个钥匙。
好在等了没一会儿,就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从街角慢慢往这边走过来。
邵崇见他第一眼时,差点没有认出眼前消瘦憔悴胡子拉碴,衬衣也皱皱巴巴的男人居然是滕野。他以往哪怕算不上注意打扮,也绝对不会这样邋遢就出现在大街上,更何况连胡子都不刮,简直是变了一个人。
见他走过来,邵崇失声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你这么糟践自己的吗,还是你要故意这样做,好让白知许心软?”
“你怎么来了?”滕野沙哑到了极点,眼尾的余光缓缓扫过他却没做停留,随即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随手抹了一下脸上还未干的水渍,并没有搭理他后半截的揶揄。
他从昨晚开始就有点不太舒服,刚刚去隔壁餐厅借洗手间洗了把脸,想要清醒一下。
邵崇见他这幅样子大受震撼,反应过来后也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可一进去,就忍不住皱眉道:“我靠,你是在这车里待了多久?”
后随便扫一眼就能看见喝剩的矿泉水瓶,和一些没来得及洗的衣服,看得出来,他哪怕到了这种程度,也想尽力维持整洁,不想让白知许看到太差的自己。
滕野目光还是盯着车窗外的方向,还没来得及回话忽然喉咙里发痒,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再加上他憔悴苍白的脸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生病了。
邵崇震惊地看着他:“你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去医院,想死在车里?”
他咳得厉害,几乎没有办法回答,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好半天才把喉咙里那股不适感压下去,嗓音又沙哑了几分:“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哎……我真拿你没办法。”邵崇别无他法,只好先说重要的事情,“老爷子出来了,取保候审。”
第50章 第五十次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