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那自作聪明的本事,若是用到这上头,又何愁不能全身而退,哪里还能叫太后留了把柄,惩戒得如此狼狈。
“殿下,娘娘她……”
先前的嬷嬷又跑了进来,语气比先前还要焦虑上许多。他压根就不想听,顺其自然地握紧手中的书卷砸了过去。
“出去!”
书脊触低发出一声闷响,那嬷嬷吓得连忙没了踪影。
他揉揉生疼的太阳穴,眼底露出一丝狠戾。
屋子里排排站了许多人,个个脸上都心急如焚。这些奴仆中有不少受过姜元初的恩惠,听到出了这样的事,纷纷赶来。
但病人需要静养,怀绿迫不得已将来人通通请了了出去,独留大夫在榻前诊治。
嬷嬷缩手缩脚地在门口徘徊许久,被怀绿发现后方才畏手畏脚地进屋。
“殿下呢?”怀绿有些奇怪,换作从前沈彻恐怕早就守在榻前了,如今连个人影也瞧不见。
“你先出去。”沈彻不来,她也没招,元初又离不得自己只能让嬷嬷先退下。
“怎么样?”
约莫是受了风寒,进屋以后暖炉微熏,她的气色已经恢复了不少。
“劳累过度又受了寒,歇上几日应无大碍,”大夫收拾好诊箱,叮嘱道,“娘娘的后脑勺有旧伤,遇不得冷风,更要勤添衣物。”
“有劳。”怀绿点头,命人给了赏银,将大夫送出屋外。榻上的人仍旧昏迷不醒,胡言乱语,小脸涨得通红,柳眉微蹙,燥汗淋漓。
都已经这样了,还不过来看一眼么?难道仅仅因为多问了一句不该问的,就要将她抛下不管不顾吗?
如果自己早些说出真相,会不会就不一样。
瞎想间,榻上突然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姜元初双目无神,干涸的嘴唇起了皮,低喊着,“水……”
“娘娘,水来了,”怀绿将她扶起,一面抚她的背,“慢慢喝……”
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她环顾四周,屋子里里空空如也,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仍不愿意相信,“殿下呢?”
眼里的渴望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她想同沈彻说上几句的,哪怕太后娘娘已经下了定论,也要为自己辩解几句。
那样的事,她不会做,也不屑去做。
“殿下方才来过的,要你好好修养,瞧你睡着就没打扰,”怀绿编了个密不透风的谎话,“你也知道殿下日理万机,又将近年关,各部呈上来的折子比平日里多了半成,他脱不开身。”
“他来过……”
黯淡无光的眼眸突然亮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咧嘴笑笑,再次重复,“他来过……”
来过,那就是不生气了。一下子释怀了许多。要不然实在没气力下床,她恨不能马上飞到他身边,说上几句亲昵的话,顺道为自己昨夜的唐突认个错。
“是啊,奴婢早就说过,殿下是个外冷心热的人,有时是会阴晴不定,可那是因为他在慢慢接纳你,接纳你成为靖安王妃。过程兴许会闹得不愉快,但熬过去就好了。所以娘娘,昨夜的事你也不要觉得有什么,男子心粗,过后也就忘了。”
她听话点点头,眼睛亮起了星星。看来是自己太无理取闹了,沈彻能在太后跟头求旨赐婚,哪怕真的是逢场作戏,可那些好,怎么会是装出来的。
自从大喜当日便再未踏进喜房半步,那夜已经将话说绝,沈彻没想到她能来。
端着乌漆的小瓦罐,脸上沾染了不少的煤灰,蓬头垢面地站在书房的外头,直到四目相对,她才踩着碎步走进来。
“是什么?”他皱了皱眉。
对她的病情只字不提。也是,能站能走,会有什么大碍?问了,也是自讨没趣。
“阿彻……”两个字说出口,她的心跟小鹿那般蹦哒不停,捧着瓦罐的手微微颤抖。
正儿八经地这么唤他名字,还是头一回,难免生涩和娇羞。
“……”
“我不饿。”他似乎也猜到了里头装的是什么,不是刻意躲避,是真的没什么胃口。
临近渭北的青州,不久前遇了场旱灾又有蝗虫欺野,田地寸草不生,庄稼人颗粒无收。朝廷拨了粮饷过去,但仍有源源不断地难民在往外出逃。
谁都知道这不合乎常理,可青州的知府是太后娘家的人。这样的荒唐的事往年也时有发生,亦有上书弹劾的官员,可往往不出多日这些皆无病而终。
久而久之,就再也没有人敢当那只出头鸟了。
他一夜未眠,愁得正是此事。
“是栗子,”她甜甜一笑,露出两只浅浅的梨涡,“我在上头加了些糖霜,尝尝吧,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