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这一路她总在闹着说小舅不疼她了,不要她了,可如果真的是这样,她闹给谁看呢?谁会在意!
这一刻,终于得偿所愿,但她却开心不起来,反而很心酸,很害怕。
“小舅你答应了,是你答应的,我回家后告诉爹娘是你答应我可以不嫁的。”
“没有家了小芷,你没有家了。今后你可以叫白芷,却不再姓许。”
方执善忍抑的情绪,在逐渐显露:“我刚到你们家时,你才五、六岁,我是看着你长成的。我姐姐,你母亲方执盈有多重视原则你是清楚的,她说,如果你不嫁就不再是许家的闺女。是小舅不舍得你,也不忍心告诉你这些。”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白芷失魂落魄地躺坐在湿地,死命地摇头,眼泪止不住地流
。
凄厉的哭声中充满了小姑娘的无助和害怕,四周压抑的空气感染着每一人。
独独荜寒是个例外,在他看来,白芷是自找的,要么干脆远走高飞,要么顺从父命留下来。大半夜牵扯着所有人担心的线,在雨中耍大小姐脾气,想要干什么?
曾经有人这样评价过荜寒,说这个人,他过于优秀,凡事看得太过透彻,以至于的人世间的那些七情六欲、酸甜苦辣,很难产生共鸣。
此情此景,宋夫人鼻子一酸,身后的儿子却更关心这个问题:
“她要在咱们家一直闹下去?”
宋老爷呛道:“你说的倒轻松,是人家十来岁的姑娘嫁过来,还不让别人哭几天?如果是你嫁过去,不定比人家还吵呢!”
sp;“我是男的……”
“咱家没有分男女的概念。”
得到此回复,荜寒一脸不敢相信!
白芷悲凉地仰天长问:“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方执善哽咽道:“小芷,人生没有两全其美。做人不能太自私,你自问爹娘、小舅,乃至前武林第一门派栖山方派一族对你怎么样?你长大了,不能一直索取关护,丁点也不为长辈考虑。你再看看你旁边陪你淋了一夜雨的白丁,她不是你的丫鬟,她和她姐姐鸿儒怕仇家追杀,才隐姓埋名的。她们两姐妹被仇家种了怪病,一年要在床上躺三个月,你是背井离乡远嫁,可白丁不也是为了报答你爹娘的养育之恩,忍受着姐妹分离之痛,陪你来燕州了吗?你但凡长点心,不心疼心疼这两个多月来为照顾你瘦得只剩皮包骨的白丁?”
“白丁对不起,对不起……”
白芷被骂醒了,她好
像由此至终只顾着自己,从来没想过身边的人为她付出了什么。
冷得直发抖的白丁仍坚强地把哭得不人形的白芷搂入怀里,啜泣着安慰:“你不用怕,有我在呢……”
“可是、可是……”浑身湿漉漉的白芷抽抽噎噎地喃喃自语道:“可是能不能、不要、不要那么突然?可不可晚几年?我以前贪玩,都没有在家好好陪陪他们。可不可以不要嫁那么远?他们老了我怎么照顾他们……”
“你以为你爹娘会随便把你交付给一个陌生的人家吗?不是的,他们以半辈子的阅历来选定珑麦州的宋家。他们穷尽一生只为你下半生过得安稳……”
“爹娘的至交好友我都认识,我没听说过什么宋家呀,哪冒出来的?”
“那小舅呢?小舅会不为你考虑、胡乱断送你的终身幸福吗?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尽管你大舅以人格保证宋荜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材,
我还是不放心,第一时间千里迢迢赶去了帝都,尔后又到了宋府,仔仔细细地打听和考察他们一家人,凡是存在半点隐患的苗头,小舅绝对是第一个带着你逃跑的人。”
荜寒十分的诧异:“他早就把咱们家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而且他丝毫没有察觉,细思极恐。
“谁家嫁女儿不把亲家探得明明白白啊?”
说罢,宋夫人打开了油雨径直地走了出去,为这场闹剧作收尾。
说来奇怪,白芷闹了一夜,暴雨就席卷了一夜。她冷静下来陷入沉思后,反而风停了,雨也没了。
反应过来的白芷眼神闪躲地挣脱开了宋夫人扶她的手,俯身拉起白丁,脚步浮浮地相依并起。
倒不是因为大雨还没有把她淋醒,而是宋夫人跟她非亲非故,白芷受之有愧,所以本能
就抗拒。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荜寒对白芷的讨厌又增加了几分。
……
第6章 首次交锋
天近亮,大地慢慢蒙上了一层灰纱,水雾凝聚了一切的力量,在屋顶、枝叶里落成水滴,滴滴答答的雨音响不眠夜,真实生动地描绘了滂沱大雨后的残景。
白芷身处全天下女子最憧憬的房舍里。红烛,喜帖,龙凤裙褂,鸳鸯盖头,一地的莲子,以及鲜艳如血的被褥。